沒抽煙 同床共枕進度99%(1 / 1)

照片大功告成。

柯躍塵把廚房的窗戶拉開一條逢,外麵的空氣湧進來,在身上卷起一層冰涼的疙瘩。

都說南京一年隻有兩個季節,漫長的冬天正式來臨了。

熱好的飯菜香氣四溢,色彩也變得更加濃豔,柯躍塵到底沒忍住,又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發給易壘。

忙裡偷閒的易少爺很快回複:?

柯躍塵:太好看了舍不得吃。

易少爺這次回了兩個字:趁熱。

現實主義男人果然無趣。

一頓風卷殘雲後,盤底隻剩一層光亮亮的油漬,柯躍塵意猶未儘,打出幾聲飽嗝,開始找煙。

昨晚那包煙被易壘放在茶幾上,他親眼所見,這會兒居然不翼而飛——茶幾上沒有,地上沒有,沙發縫裡也沒有。

柯躍塵點開微信:你看見我煙了嗎?

易壘:嗯。

柯躍塵:在哪裡?

易壘:在我這。

柯躍塵:???

柯躍塵:你不是戒了嗎?

易壘沒有立刻回話,大概過了十秒鐘,他發過來一張照片,正是柯躍塵那包“離家出走”的煙。

畫麵對準煙盒側麵,“吸煙有害健康”幾個字在鏡頭前聚焦,印在白色的煙盒上,格外清晰矚目。

縱使他不懂攝影,也能看懂易壘的意思了。

柯躍塵回以一聲不屑的哼笑,接著在客廳翻箱倒櫃,火速拆了包新的。

一個老煙槍家裡怎麼可能隻有一包煙?

柯躍塵將煙銜在兩齒之間,有些得意地想,易少爺未免也太單純了,單純到千裡迢迢拐走他的煙,單純得簡直可愛。

直到半分鐘後,那煙依舊被他原封不動地叼在嘴裡。

他沒找到打火機......

最近的便利店離家有些距離,馬上又到飯點,路上水泄不通,柯躍塵心裡頓時有點不確定。

一來不確定是否有必要大費這個周章,二來不確定自己究竟是找了個保姆還是請了個管家。

他將煙盒擲回桌上,力氣大了些,將紙巾盒打翻在地,這下便一眼看見桌邊放著的鮮紅鈔票。

正是昨天晚上那遝,當時易壘把幾張零散的鈔票放在最上麵,如今散鈔不見了,還剩下整整四千兩百塊。

這點錢拿在手上沒什麼分量,塞進口袋裡也占不了多少位置,但是這點錢如果留在這裡,出現在他眼前,那就意味著他無法準確地知道,那人從中拿走了多少。

為什麼如此小心翼翼?

柯躍塵好想大聲告訴他,你在我這裡,沒有什麼是不行不許不能夠的,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隻要我有,隻要你要。

但一轉念,又覺得自己沒那個資格。

他打開微信,給易壘轉了兩千塊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方沒有收錢,也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難道手機沒電了?柯躍塵煩躁地想,手指在聊天界麵上胡亂滑動,一不小心,又點開那張煙盒的照片。

照片在兩指間放大,因為過度對焦的原因,背景十分模糊,彆說具體地點,就連室內室外都無法分辨。

要說是室內,地麵看起來卻是濕的,還有大小不一的垃圾貼在上麵。

要說是室外,周圍的牆麵卻黑漆漆的,頂麵也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絲光線。

柯躍塵看了眼窗外,此刻太陽西沉,尚有最後一絲餘暉,今天的南京天朗氣清,是個好天。

也許安徽在下雨?打開天氣預報,調整定位的那一刻又開始崩潰——他根本不知道易壘在安徽哪個城市。

陰暗潮濕,垃圾遍布,像室內又像室外。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然後一瞬間,柯躍塵頭皮發麻,忽然想到一個地方。

大概就在幾個月前,他幫陳家恒尋找親生父母。

那時正值一年中最熱的暑假,車子壞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救援遲遲不來,眼看分分鐘要被蒸成肉乾,他們便棄車去找避暑的地方。

最後兩個人沿著河邊走到一座橋下,躲進一個促狹的橋洞裡。

那個橋洞裡布滿垃圾,雖是燥熱的夏天,但土是濕的,踩上去又粘又軟。

周圍蚊蟲泛濫,蟬鳴揮之不去,水腥味和垃圾的臭味被濕熱的空氣擴散開來,不分彼此地充斥著鼻腔。

所以柯躍塵至今記得,他在那個破地方待了兩個小時,如果不是因為那天有風,他真的連車都不想要了。

可現在不是夏天,沒有蚊蟲,沒有蟬鳴,也沒有潮濕悶熱的空氣。

那會有什麼?

陰雨?腥臭?還是立冬後穿堂而過的冷風?

一想到易壘可能正蹲在橋洞裡,就著西北風啃一隻乾巴巴的麵包,柯躍塵就一秒鐘都等不下去了。

晚上十一點過,屋外風“呼呼”地響,連窗戶都跟著震動,屋裡倒不冷,僅留的一盞落地燈照亮半張沙發,把周圍襯托得溫暖明亮。

背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頭墊著寬大的靠枕,身上披著溫暖的毛毯,柯躍塵深吸一口氣,發覺呼吸間儘是易壘的味道。

明明用的是同樣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為什麼那些味道經由那人身上留下來,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具體哪裡不一樣,柯躍塵也說不上來,反正他的狗鼻子最是敏感。

下午他的第二通電話打過去,易壘就已經關機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聊天記錄停留在五點四十九分。

柯躍塵把身上的毯子拉到胸口,想了想,又往上拉,直到遮住自己的嘴巴。

然後他就這樣抱著手機,不知不覺合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手機正劇烈震動。

奇怪,明明睡前開了聲音,但來電顯示“易壘”兩個字,柯躍塵便沒有多想,直接接了起來。

電話裡這個南京土著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南京,然而一問他具體位置,他卻含含糊糊地說不清。

柯躍塵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麵挨冷受凍,便叫他發定位過來,自己開車去接他。

淩晨兩點過,車子開出去五分鐘,路上飄起雪花。

十一月中的南京竟然下雪?明天定會登上各大新聞頭條。

好在易壘的位置並不遠。

二十分鐘後柯躍塵從車上下來,腳下已經能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一帶像是地鐵站附近,沿街商鋪早已打烊,但門前黑暗的台階上,卻躺著許多佝僂的身影,被襤褸不堪的棉被包裹著——這樣無家可歸的人在城市的夜晚並不少見。

四下並無其他站立的人,柯躍塵打開手機,呼叫聲響起來的那一刻,有聲音從商鋪那邊傳來。

循著聲音走過去,麵前躺著一個人,背對著他,似乎已經睡著。

鬼使神差地,柯躍塵上前推了他一把,那人竟一動不動,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柯躍塵乾脆拉他,抓住肩膀用力一拽,那石頭般的軀體陡然朝他倒過來,僵直的脖子帶動頭顱,露出一張布滿風雪的灰白的臉。

那人眼睛還睜著,翻過來的那一刻與他四目相對。

柯躍塵當下吃了一驚,隻覺得肝膽俱裂,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他大喊一聲,猛地睜開眼,起身的那一霎那什麼都看不清,但感覺有人用力握住他的手。

足足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定下心神,他看見易壘半跪在沙發前。

“做噩夢了?”那人捏捏他的手心。

柯躍塵一時說不出話,卻睜大眼睛與他對視。

“睡傻了?”易壘又伸手摸摸他的臉,“怎麼不說話?”

他的手貼著他的臉,似有微濕的汗。

柯躍塵一把拉下來,將那隻手翻至掌心,用自己的手心貼上去。

片刻,那手的溫度順著皮膚一點一點傳遞過來,是溫熱的。

他複又看向那人的臉,目光清澈,臉頰飽滿,鼻尖微動還有晶瑩的汗珠,是鮮活的。

“你回來了?”

然而不等易壘回答,柯躍塵便再也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了上去。

那最初的幾秒鐘裡,天地是混沌的,意識是恍惚的。

他用手臂圈住易壘的脖子,臉頰貼在一起,雙眼卻緊緊合上,他害怕一切都是夢,睜開眼睛就消失了。

“我回來了。”易壘撫著他的後背,輕聲說,“彆怕。”

柯躍塵低頭,把臉埋進他脖頸間,深深吸氣,緩緩吐氣,再深深吸氣。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在這味道之中,嗅到一絲異常。

他倏地睜開眼,錯開身體,重新打量麵前的人。

額前碎發被捋過,齊刷刷撇向腦後,臉上沒有灰塵和泥土,是乾淨的,就是有點紅,身上的黑夾克嚴絲合縫,拉鏈一直拉到頂端,戳著下巴。

看著有點奇怪,又有點眼熟。

“這是你的衣服。”易壘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輕快地笑起來,“還挺合身。”

柯躍塵一言不發,盯著那人脖子處搖晃的拉鏈拉頭,須臾,他冷不丁抬手,將拉鏈扯了下來。

黑夾克下是一件有些發白的灰T恤,像是穿了很久,在靠近左胸的位置,有一片顯眼的黑色滴痕。

往下,右邊衣角處,是同樣顏色的斑痕,有深有淺,像是擦拭上去的形狀。

光憑顏色和質地,柯躍塵不用聞便知道,衣服上是風乾的血跡。

“沒事,”易壘捉住他憑空伸出去的手,安慰似的拍了兩下,“是鼻血。”

“怎麼弄的?”

“先不說這個。”

“為什麼?”

易壘原本半跪在沙發前,忽然挪動身體,逼近柯躍塵:“因為我回來,是要給獎勵。”

外麵天黑著,屋裡燈亮著,柯躍塵的心卻像春日裡的一串風鈴,被這句話輕輕一吹,便隨之飄舞蕩漾起來。

他的手被易壘揉成一團,抵在那人鼻子和嘴巴上麵,灼熱的呼吸從指縫間溢出來,又緩慢又持續。

“手上沒有煙味。”

心跳的飛快,明明是陳述的語氣,柯躍塵卻忍不住回答:“今天沒抽......”

一個“煙”字還未說出口,身體便驀地騰空,易壘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毯子從身上滑落,柔軟的毛呢擦過皮膚,留下一片綿綿的癢意。

“我知道你不喜歡公主抱。”易壘抱著柯躍塵穩穩轉了個身,“但這樣你比較舒服。”

臉頰被灼得又熱又燙,眼前的世界還在兀自旋轉著,柯躍塵愣怔幾秒,忍不住問:“我們......去哪?”

易壘頓住腳步,直勾勾地望著他:“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