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和炒瓜子的吆喝從巷子裡傳來。栗子炒上糖色,瓜子在滾燙石子裡翻滾,很誘人的甜膩香味,苑媛沒能抗拒,去買了份拎在手上吃。
天熱,苑媛看水果店上新了西瓜,又去買了兩盒切好的西瓜塊,外加四個椰子。
買好東西,苑媛拉著溫溪往店裡麵走。
包間不大,擺設品倒多,一眼看去挺雅致。空調開到二十一度,一推開門就讓人喟歎舒服。
菜已經上齊,趙祁臨和陳裕都沒動,等她們倆回來。
苑媛把東西放過去,在位置上坐下,又看向陳裕。
“哎,剛剛教練找你說什麼了?”苑媛對此很好奇。
“沒什麼,”陳裕低頭看著手機,隨口答,抬頭對上溫溪淡淡注視他的眼眸,又接著道:“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參加國內選拔賽,我沒答應。”
“為什麼呢?話說起來,你小學那會也是,我當時還以後你會一直走這條路呢,或許以後還會成為一個具有極高價值的足球運動員。”
“你今天也是,踢球可帥了,那你是沒看見你那個遠射踢進去的時候,班上尖叫的女生一大堆,看你的眼睛都冒光,嘖嘖,估計又要有人暗戀你咯。”
“是嗎?”陳裕不自覺看向溫溪。
她好像並沒有包含在那一大堆中。
苑媛零食吃太多,沒吃幾口飽了,又塞了兩塊西瓜,坐不住去了洗手間。
回來後,苑媛一落座就同溫溪說:“我剛剛在外麵碰到林勉了,他一個人來著,看著怪惹人憐愛的。”
出去結賬時,溫溪也在樓下大堂看見林勉了,他一個人點了一個菜,就著飯吃,他吃飯速度挺快的,溫溪看他幾口就吃完一小碗,又添。
溫溪結完賬,摩挲著手機,朝窗邊走去。
“吃飯啊。”她臉上不自覺帶笑。
林勉掀起眼皮看,眸中露出驚訝,一個沒注意就被口中的飯菜嗆到了。
溫溪沒忍住笑了起來,又拎茶壺給他倒了杯茶讓他就著喝,好緩一緩。
“你也在這吃飯啊。”林勉臉都嗆紅了,看起來像個小兔子。
“是啊。”
“對了,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去書店了啊,我都沒怎麼看見你。”
“對,最近挺忙的。”
又一陣沉默,林勉不算不善言辭的人,但在溫溪麵前他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絞儘腦汁才想到一個話題。
“對了,最近我看了一本書叫《瘟疫之夜》,看完後感觸挺深的,推薦你去看看。”
“是嗎?”溫溪笑起來,“行啊,有機會可以交流一下。”
“嗯嗯,好啊,那咱們加個聯係方式吧。”林勉說完手心就開始冒汗。
“可以啊。”溫溪拿著手機去掃他的微信二維碼。
加完微信,溫溪才回到樓上,陳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就在走廊回廊那塊站著,低頭看著樓下,聽見動靜回頭看她。
“怎麼去了那麼久。”
“碰見了一個朋友多聊了兩句。”溫溪語氣淡淡,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散下去。
陳裕抿著唇,不再多言,推門而入。
他步伐挺快,拉開椅子要坐下,手臂不小心刮過一旁豎立的水杯,玻璃的。
“啪”“啪”“呲”,杯子不是一下就碎的,在地麵上彈了兩下才徹底破碎。
陳裕下意識去看溫溪。
“沒事,再買一個吧。”她說。
陳裕道歉的話就在嘴邊了,可看她那副渾不在意淡漠的神情,又憋住。
“發鏈接給我。”
陳裕冷淡道。
直到這時溫溪還沒察覺到不對勁,等到晚上回家後她就發現。
吃飯時陳裕故意把她愛吃的辣菜一股腦吃完不讓她吃,然後就被辣到,又狂喝水。而且,他通常洗澡最多隻要二十分鐘,可今天偏偏磨蹭了一個小時。臨要睡那會,他還不停敲她門,問她借東西,一會什麼卷子,一會什麼題庫,沒一會又是筆記,像是故意不讓她睡覺。
溫溪輕輕歎了口氣,小狗又炸毛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溫溪也能忍受,畢竟,她對他還有所求。
在又向溫溪借了筆記後,陳裕躺在床上,感到略微沮喪。
她情緒總是這樣淡,淡到他想使勁地戳破她,想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都能繼續保持八風不動。可偏偏他發現,她隻是對他這樣冷淡,他做什麼她都不在意,明明對那個叫什麼林勉的就不這樣。
一夜難眠,第二天起床出門碰上神清氣爽的溫溪,陳裕眼底的青黑更像個笑話。
溫溪看見他,眼底流露出訝異:“你這……”
陳裕掠過她,還冷哼一聲,“關你什麼事。”
溫溪默然:“……”
“我隻是想說,你衣服沒紮好。”
陳裕低頭一看,他睡衣紮進了睡褲,內褲的一角還露了出來。
陳裕臉更黑,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冷聲道:“那也不關你的事!”
溫溪聳聳肩。好吧,更生氣了。
可即便這樣,陳裕被溫溪氣得半死,在學校裡看見她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和她說話,目光跟隨她。
“你們倆怎麼了?又吵架了?”苑媛指了指前麵冷臉走著的陳裕。
“沒有啊。”溫溪搖頭。
“那就是陳裕又單方麵吵架咯。”
溫溪笑笑,“應該吧。”
“那他還挺愛生氣的,”苑媛撇撇嘴,“得,也就臉好看,但這脾氣我實在不敢恭維,還好我不喜歡陳裕,不然可就受罪了。”
“也沒那麼誇張吧。”
“喲,溪溪,我可難得聽見你幫他說話啊。”
溫溪笑著搖頭,又想,該哄哄了。
晚上回家路上,兩人同坐後座,中間隔著距離,能再塞下兩個溫溪。
陳裕保持冷臉。目光時不時掠到旁邊又迅速收回來。
“你生氣了?”
“就因為我早上說你衣服沒紮好?”
溫溪主動打破凝滯的氣氛。
聽到這話,陳裕鬱結的氣更為哽塞,他什麼時候是因為這種事才生氣的,明明就是她——
她什麼?
陳裕又不敢想下去。
陳裕一直不搭理她,溫溪也沒辦法。
不過今天晚上陳裕倒沒再折騰她了,一直相安無事到十一點。
直到溫溪敲響他的門。
“陳裕,你能幫我個忙嗎?”
她探頭進去。
陳裕涼涼掃她一眼,“說。”
“我房間裡那張桌子——”溫溪還沒說完就被陳裕打斷,“好,我等一下過去。”
陳裕費勁吧啦把頭發扒拉好,身上也噴了很淡的香水味。去到溫溪房間時,溫溪正在拿細長的尺子費勁地彎腰在縫隙裡撥弄著什麼。
夏天到了,溫溪的睡衣也不似冬春那樣厚絨絨裹滿全身。
陳裕目光晃過去,恰好看見她躬著身時,上衣往上扯露出的一截腰。
很細很白的一截,看起來好像一隻手就能握完。
一瞬間,陳裕呼吸開始急促,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地從心臟湧入四肢骸骨。
一些肮臟的思緒像纏亂的鞋帶,複雜得他恨不得掐死自己。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隻能故作鎮定地走過去,然後說:“什麼事?”
溫溪把頭從縫隙裡鑽出來,去看他,莫名覺得他嗓音有點啞。
“我有個項鏈剛剛不小心掉進去了,我拿不到,這個書桌是實木的,太沉了我搬不動,所以,你能幫我挪一下這個書桌嗎?”
她唇瓣一開一合,清麗漂亮的雙眸輕輕注視他。瘦弱的脖頸和鎖骨沒有防備地呈現在他麵前。
陳裕定定看一會又猛地移開目光,含糊地嗯了聲。
溫溪沒發覺他的異樣,站起身,擺好姿勢,又看陳裕一動不動,忍不住催促:“挪啊?”
“啊?”陳裕微愣,神情魂不守舍的。
“挪桌子啊。”溫溪忍不住蹙眉覷他。
“哦。”陳裕站起身,無意識去跟隨溫溪的動作。
桌子在兩人的努力下被挪動,溫溪又躬身去拿掉進縫隙裡的項鏈。
那是一條銀白吊墜,其貌不揚的項鏈。
但溫溪她高興地拿過濕紙巾擦拭,很愛惜。
“溫溪。”陳裕忽略了那些東西,隻輕輕喚她的名字,牙齒酸軟,心臟某處澎湃。
忍不住地想,他好像真要愛上她了。
他盯著她,心中情潮洶湧,一股難言的衝動在他胸腔內橫衝直撞。
這一刻,他真想告訴她。
他喜歡她。
他想同她接吻、擁抱,去做些更過分的事。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