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完了?”
溫溪問。
陳裕掃她一眼,沒說話。
過了兩秒,才慢悠悠道:“餓嗎?”
“還好,你餓了?”
“有點,我知道這附近有家湘菜館味道不錯,你肯定喜歡。”陳裕自覺貼心道。
溫溪自小在湖南長大,自然喜歡湘菜,可惜她最想念的味道卻不會再出現她的世界裡。
她收起那點零碎情緒,點點頭,說:“好啊。”
交談間,兩人快要走出這條胡同。
陳裕趁著拐彎時,回頭看了眼,樟樹底下的男生仍在,目光正遙遙望著他們這邊。
陳裕勾了勾唇,沒忍住笑了出來。
溫溪看他突然就笑了起來,很是莫名其妙。
陳裕斂起那點笑意,正色道:“對了,這邊有家豆汁味道挺好,你可以試試。”
“豆汁?”
“你不喜歡?”
“也沒有。”
於是,陳裕在去那家湘菜館前又去一家其貌不揚的小鋪子裡買了兩份豆汁。
據說,挺多人喝不慣豆汁的,他在網上刷短視頻也看到不少,那些人的反應都很有意思,他不知怎麼,也想看看溫溪的反應。
陳裕垂著眼,掩下眼底那點笑意,拎著兩碗豆汁帶著溫溪進了湘菜館。
溫溪喜歡牛肉,尤其愛湘菜館裡的小炒黃牛肉,後又點了份花菜。
陳裕點了份酸辣雞雜,和一份蒜蓉上海青。
點好餐,服務員給他們上了一小盤酸甜蘿卜,以及海帶絲。
溫溪還挺喜歡的,筷子不停地夾著吃,倒是陳裕夾了吃一口,就沒再動筷。
“你不喜歡嗎?”溫溪問他。
陳裕對上她視線,又急急垂下,“還好,就是有點重口。”
說完,他把那兩碗豆汁給從打包盒裡拿了出來。
豆汁放在保溫袋裡,這會還燙著呢。
陳裕一碗放自己麵前,一碗放溫溪麵前,勺子入碗。
溫溪吃了些菜,沒就著米飯吃,也覺得有些鹹嘴,拿著勺子,舀一勺熱燙的豆汁,吹了吹,抿了一口。
“味道怎麼樣?”陳裕迫不及待問。
“還行。”溫溪沒多想,她之前喝過,沒有大家說的那麼難喝,但也不算好喝就是了。
陳裕冷淡地唔了聲。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在她身上,緩慢又細致的打量。
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陳裕覺得自己最近很奇怪,時常會產生莫名的情緒,莫名的想法。
*
春寒料峭,倒春寒在這段時間來臨,但隻要過了這一陣,真就開始暖和了。
五一回來的第二周,三模至。
最後一次模擬大考,所有人都鉚足了勁,想要在最後一次大考中取得好成績,為高考增添信心。
溫溪這兩日也不再偷懶,每天該學該鞏固練習的一點不拖遝,就連陳裕這段時間也沒打遊戲了,認真的樣子不同於往常。
班主任開始找他們談話,不僅如此,任課老師也頻頻在課上給他們加油打氣。
陳騁也一直有關注他們倆,詢問得知,三模來臨,倒難得什麼也沒說,隻說讓他們注意身體,彆把身體折騰垮了。
在去年剛上高三時,陳騁曾提過讓他們倆上私教,但溫溪和陳裕都沒答應。
溫溪是不願再多花費錢。
陳裕則是覺著浪費時間,上私教後他就沒時間玩兒了。
後來陳騁自個也尋思,太累了對孩子不好,高考也不是天大的事,遂不了了之。
三模考那天,一早起來,就見天陰沉著,風呼呼吹,似要下雨的模樣。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到了第一場考試時,大團的積雲再也承受不住,降下大雨。
考生們分散坐在教室內,劈啪雨點砸落到窗戶上,擊打出有節奏的聲響,冷空氣不知不覺蔓延在教室內。
有人被影響著頻頻看窗外,嘀咕兩句又繼續埋頭思考。
第一場語文考試結束,雨還在下個沒停,走廊過道上都積著水,大家擠在一塊討論,苑媛也從隔壁考場走來,拉著溫溪抱怨:“這雨下得好煩啊,這種天氣考試真的讓人不舒服,趕緊停吧。”
“希望吧。”溫溪也盯著瓢潑大雨。
但高考不會因為他們的意誌而遂願,正如此次極差的天氣,亦不會因為抱怨而改變什麼。
三模結束,雨仍沒停,飄著綿綿細雨打濕肩頭,這次考試題挺難的,大家情緒都不高。
最後成績出來,卻不如預想中的低。倒有幾個成績意外滑坡,但大多還是維持著平常水平。
而溫溪同陳裕,很詭異的,他們倆這次的總分一樣高。
645。
不高不低的成績,勉強擦邊高校。
苑媛不知從哪回到教室,一進教室就直奔溫溪,“林夏憶這回你知道考多少不?”
“多少?”溫溪給足麵。
苑媛瞪大了眼,滿臉敬佩激動: “725!我的天哪!她真的牛!”
確實,她這分隻要高考沒意外,國內高校任選了。
溫溪倒沒有很大波動。
這世間努力當然重要,可天賦這東西才是壓製性的。
當然,沒有人一定要和誰比,做好自己就行了。
溫溪很多時候都在自我開解。年幼時期,她幾乎每天都在內耗焦慮,為那一點點落差輾轉反側。到了初中,她才學會了怎麼開解自己,怎麼保持平靜理智,不讓自己陷入致命的情緒內。
很顯然,她現在做到了,換年幼時的她,不知道該焦慮到什麼地步,如今竟然也能無波無瀾。
“真好。”溫溪說。
“是吧,這成績,要是我考這麼多,我二哥可能要在家放鞭炮,他老說我懶散不上進,哼。”
“你也不差啊,再說了,你又沒有非要考北大清華那些學校的執念。”
“說是這麼說了嘛,但偶爾也有些羨慕。”
周五下午放了學,趙祁臨發消息讓苑媛和溫溪去茶樓。
雖然不知道去乾什麼,但她們倆也還是去了。
坐北朝南的房子,又起穿堂風,這風輕柔,吹拂在人身上,隻覺舒適,今兒天晴,氣溫也在持續升高。
熟練直入茶樓,這會天邊晚霞初顯,天空還亮著,茶樓裡人也不多,溫溪沒急著去樓上,在樓下四處走了走。
上次來沒發現,這四合院裡竟然生了棵茶樹。
茶樹在印象中向來低矮如灌木叢,這棵茶樹倒是比普通茶樹要高上許多,正綠油油的,嫩芽處掐一片放到鼻尖還能聞到茶葉清香。
她站在茶樹旁,一道細碎腳步聲從廊道中傳來。
趙祁臨拿著相機對著這四合院內哢呲哢呲亂拍。
溫溪神色微變,下意識想要抬手擋住臉,卻硬生生克製住那衝動。
“喲,今日人設為趙攝影師?”苑媛侃笑。
“嘿,咱就瞎拍唄,這不是天氣好嘛,閒來無事,找找趣頭。”
溫溪緩緩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微微抬頭,想轉移視線,赫然對上一雙幽沉的眼。
溫溪身上灰色短袖,加同色係的休閒褲,粉色襯衫披外頭,背著個粉色小香風鏈條雙肩包,紮著兩辮子垂在胸前,辮子上有苑媛給她彆的發卡,很可愛玲瓏的打扮,削瘦的背脊骨微凸,細細的脖頸微彎看著讓人生出保護欲。
可她此時看起來卻很奇怪,明明神情未變,可陳裕就覺得她現在不高興,甚至有些憤怒。
人對人是有刻板印象的,多數時候第一印象就會成為彆人眼中的你。
溫溪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陳裕時。
他穿著休閒的短袖短褲,站在二樓,姿態閒散地低頭往下看。也是這樣一雙幽沉的眼,他的瞳仁很黑,亮亮的,雙眼皮微窄,那是很漂亮的一雙眼。如果那其中的厭惡沒那麼深就好了。
後來,陳叔叔把她介紹給他,他臉上竟然扯出一點淡淡笑意,朝她打了個招呼。
那時,她就在心裡想,這人性冷話少,骨子裡其實不大愛搭理人,卻又偏偏要維持著那表麵的禮節。要溫溪說,就是個富家少爺,還是個單純傲矜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