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拜見師父（9）

霸淩的界限究竟在哪裡？

李重重坐在攝影棚外，用筆記本電腦上查資料。

聽說楊德昌為了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就是用類似的方法對待張震。張震找不到抑鬱的感覺，楊德昌就把他關在片場的小黑屋子不許人跟他說話。拍完後，張震卻很感謝楊德昌。

而《教父》裡麵飾演第一代教父的馬龍·白蘭度，在拍攝《巴黎最後的探戈》為了獲得真實表演，拍戲時真正地強/暴了女演員，導致女演員一生的精神創傷。

後者李重重一直認為是男導演和男主演合謀的淩虐，且居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你在做作業嗎？”小夏從身後走了過來。

“不是。查彆的資料。”李重重關閉頁麵。

“那你作業寫完了嗎？”

“快寫完了。我正在添加彩虹屁。”

小夏笑了笑。

李重重問：“裡麵怎麼樣？”

“還挺好的。”小夏坐到桌子邊，拿出一顆蘋果開始啃，“反正整個片場就是鄒城說了算，徐封現在沒脾氣了。”

李重重剛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時，就聽到小夏說：“現在劇組工作人員輕鬆多了。”

她疑惑：“怎麼講？”

李重重露出一種新人求知和好奇的姿態，讓小夏很有分享欲，她坐正身體：“你知道我們工作人員特討厭什麼類型的班底嗎？”

“不知道。”

“就是那種導演性子軟耳根子軟的類型，要是碰上強勢的編劇、製片和主演，那真的是災難。劇本誰都可以橫插一嘴，乾美術的、乾燈光的，提的意見五花八門。這是前期工作，這也就是算了，最怕到了現場，這個說不好，那個說這裡要不要換，誰說一句導演都動搖，讓我們來回改。”

李重重點點頭。

小夏又說：“但這種不是最討厭的。最討厭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王不見王的。

“這一般至少就是兩股勢力。導演說這種可以了，那邊主演說不可以，我想要那種。主演說我要這種，導演就會說我覺得那種更好。這種兩邊強勢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膠著不下，就會選擇折騰我們工作人員，說都做出來看看。改不可怕，更可怕地是，每次改都是推翻重做，真的讓人想死。”

李重重一邊想象，一邊點點頭。

“所以我最喜歡鄒城這樣的導演。”小夏又說。

“為什麼？”

“強勢。一上來就確認了他是老大，那我們等他點頭就行。他點頭就是沒問題。”小夏接著說，“還有，鄒城跟彆的導演不一樣的是。他自己會想得很精細，想好了後再讓我們做。比很多腦門一拍的導演好多了。這幾天我們隻要聽指揮就行，省心不費腦。雖然有時候吧，他嚴厲，我們也加班加點的，可比折騰人好多了。”

小夏說完一大串，重重咬了口蘋果。

李重重還是第一次從劇組工作人員視角去看待問題，原來“強勢”在劇組工作人員眼裡有時候也不算缺點。

“小夏，過來！”統籌喊了聲。

“哎。”小夏連忙跑過去。

相比於小夏說的，李重重接觸過的三部劇組班底都比較小，沒那麼多事，但類似“主角和導演”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她演的第一部劇叫《社畜宋容容和她的邪惡BOSS》。

是她剛畢業後投簡曆麵試得到的。

小網劇，成本不高，導演還是個純新人，片酬非常低。

可李重重覺得劇本有趣。輕鬆沙雕搞笑職場劇，又包含流行的霸道總裁元素，新穎又兼顧市場，合適就接了。

開機第一天，李重重跟導演見麵，導演聽到她是李丞的孫女，很意外，因為他是她爺爺的粉絲。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層關係，導演對李重重一直很照顧，拍攝期間關係也很好。

但男主就不一樣了。

偶像劇大部分都是蘇男主的，為此他們很認真地挑選了一個高大英俊帥氣，還有點流量的男演員。對方的片酬是李重重十倍以上。

自然，這個男演員的話語就很大，開機前就想要改劇本，拍攝時也總是多加男主戲份。

氣得導演有次都摔劇本。

李重重沒話語權，當時算置身事外。

好在導演最終抵抗住了男主那邊的施壓，劇情沒有大改。

劇播出後是去年暑假市場一匹小黑馬。主創班底所有人都上了一個台階。

尤其是導演。一舉成名。

如今偶像劇市場，年輕漂亮的演員不少，能把低成本劇拍得“小而美”不粗製濫造的導演可不多，導演頓時成了香餑餑。

因為這次合作的不愉快，本來公司有計劃拍續集。男主那邊也有意向。

導演硬是不肯拍，轉而去拍了一部大女主戲，女主直接定了李重重。

也就是李重重的第二部劇。《女主她是個真反派》，玄幻複仇劇。

雖是一女二男，主線卻不是感情線，而是複仇線。

兩個男主角更多是作為女主內心在正道和魔道的立場搖擺象征。

整體基調偏虐，不是流行的蘇爽甜。

可劇情很豐富刺激，李重重很喜歡女主之後報仇一路的信念感，主觀性強，從不等待任何人救贖。以殺證道。

這部小眾題材又“苦大仇深”的劇在去年十二月份播出，不是個好檔期，卻取得了均集播放4500的亮眼成績，可謂是小爆了。

且口碑非常好，一直有人推薦，還在漲。

李重重經過這兩部劇才算在娛樂圈打下名氣，找她的蠻多，看過劇本後，她選擇了第三部——合作流量男演員的大IP穿越重生仙俠劇《青神》。畢竟要先紅，紅了才有更多選擇權。

劇情挺狗血套路的，帶點快穿的魔君神女戀愛，節奏快，劇情爽，感情線甜虐波折，更符合當下市場。

正這樣回顧自己的演藝生涯，電腦上的微信響了。

助理小藝：重重，好消息！剛剛片方說《青神》跟平台定檔了，決定今天晚上20:00播出。

李重重快速回複：這麼快？

助理小藝：是呀。現在都是空降。

助理小藝：片方說中午正式官宣。到時候會買熱搜。所有主創都需要配合發博。

李重重：這個當然沒問題。

助理小藝：那個，片方剛剛私下找我，還想問問你。你不是拜了鄒城為師傅嗎？劇組還有徐封。你能不能讓他們轉一下微博？

李重重第一反應是師傅不會答應。自己跟徐封也不熟。

可《青神》投資很大，一家公司主投，光特效製作就花了半年之久，經費全用在這上麵了，宣傳費用到後麵所剩無幾，現在就要靠演員的影響力。

這麼大的投資要是賠本了，對誰都不好。力所範圍內能多宣傳就多宣傳。最多就是被拒絕。

李重重回複：我試試看。

鄒城拿了三大電影節影帝的人微博幫她推薦仙偶就很怪。粉絲受眾也不同。暫時不找吧。

去片場的路上，李重重搜了下徐封的微博。

他微博內容很多，經常幫忙轉發，歌、綜藝、電視、電影什麼的，這幾天接觸下來，似乎屬於比較好說話的類型。

正好徐封沒在拍戲，而是在看劇本，李重重走過去，直接坦白：“徐封，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幫忙。”

徐封回過頭。

開口求人還是有點緊張，李重重說：“我今晚有部新劇要上。你能不能幫我微博轉發做個宣傳？轉發再加一句文案就好。以後你有新歌或者影視劇，我也幫你做宣傳。”

“可以啊。”徐封立刻就答應了，“文案讓你助理發給我助理。我讓他直接發。”

“我待會兒讓助理編輯好發給你。謝謝。”李重重認真說。

“沒事。你也幫過我。”

之前都是遠觀，李重重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徐封五官是標標準準的英俊，充滿少年感，怪不得能C位出道。隻不過這會兒沒剛進劇組那種衝勁，反而有點鬱悶似的。

正好坐一塊兒，也有時間，她想問問當事人的想法：“鄒城把你關小黑屋，你厭惡嗎？”

徐封像是想了下回答：“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

徐封挪了下劇本：“因為讓我想起了以前在韓國的一些事。”

“韓國？”李重重意外。

“我之前在韓國訓練。有個韓國人總欺負我。每次我訓練完，他都要罵我幾句，然後唾沫我一口。”

“為什麼？”

徐封扭頭：“因為他瞧不起中國人。”

“……”

“總之後來我們這邊就跟他們打了一架。可那時候我們是訓練生，年齡又小，他們都出道了，有名氣。公司還偏袒他們，他們天天說要成為國際的韓國組合。那時候我發誓，我一定要比他們紅，我要走向國際，回去狠狠打他的臉。”

“陳嬈小時後也被劉山虎欺負過。”徐封語氣悵惘，手指來回卷著劇本頁角。顯然這種代入讓他回到了以前壓抑的、被欺負的日子。

“要是不拍這個電影，我都快忘記了。鄒城說，我可以沒有相似的經曆，但要找到相似的情感。”

怪不得徐封演跟劉山虎對峙的戲那麼好，原來是找到了情感共通處，真正地用自己的情緒去演繹了陳嬈。

影視劇空降，宣傳時間緊張，李重重在中午十二點發完微博後，讓小藝跟徐封助理那邊確認好了文案，十四點左右，徐封幫她轉了微博。

這期間還有陸陸續續她之前兩部劇的導演、配角、製片方等幫她轉，也算上了幾次熱搜。

晚上李重重跟鄒城坐車回去的時候一直開著筆記本盯數據和反饋，頭都沒抬，喃喃自語：“好緊張啊。又要麵臨觀眾的審判了。”

這年頭劇不播出來真的不知道最終效果怎麼樣。熱門的一眨眼就會過時。引起為傲的東西說不定正好是觀眾雷點，更何況現在還流行批判主角。

鄒城偏頭瞥了她一眼，掃過她屏幕上的片頭，是部電視劇。

他點開網頁，搜李重重微博。

重重行重重：今晚八點就要播了啦！東方極致唯美仙俠戀歌《青神》。“徒弟，師傅是沒有心的。”

右側熱搜上全是這部劇。

#《青神》空降定檔

#徐封點讚李重重新劇

鄒城垂眸：怪不得上午徐封和李重重坐在一起，說了很久，原來是為了宣傳新劇。

李重重坐在車上，外加回到酒店一屁股坐沙發，除了走路沒片刻停息地把劇方放出來的四集兩倍速的看完了，整體她評判拍得真的很可以，特效花得值，明天打算逮個受害觀眾小夏來問問想法。

看完已經12:40，本來要梳洗，哦，對，還有一件事。

李重重點開文檔，快速檢查一遍後，通過微信發送過去。

李重重：這是陳嬈人物小傳。

李重重：（文檔）

李重重：這是這周的心得報告。

李重重：（文檔）

電視劇一旦播放演員就要進入宣傳期了，合體，掃樓，綜藝推廣，說不定之後還要請假。

下午電視劇還沒播的時候，她先把作業做完了。

鄒城果然沒睡：好。明天給你答複。

人物小傳十萬字呢，沒讓你加班加點。李重重本來想說。可想了想，鄒城不是為了她，而是出於對自己的要求這樣做。

李重重認真回複：謝謝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