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籌辦十一月的巡回演唱會事宜,謝州非常忙碌,在工作室看巡演計劃表和彩排就幾乎占滿所有時間。
就算有空閒,他也寧願窩進錄音棚,像鴕鳥一樣刻意隱藏,壓製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可噩耗總是突如其來。
公司每個人都知道了薛徐兩家聯姻的消息,可沒人在他麵前提起,隻在他在忙碌過後第一時間詢問小葉是否有黎音消息時,感受到旁人眼中送來的欲言又止的同情。
“你怎麼知曉我在和他打電話?”
除卻給謝州寄去錄音筆,黎音很好奇,薛越還能做出離譜什麼事兒來。
“他‘不小心’把給你的信息發給我了。”對麵冷笑,“說什麼這周末在傅園吃飯,兩家見個麵,且禮服已經派人送到星霓,問你喜不喜歡。”
數年前,他就是用這種方式向薛越示威的,後者當年失態動手揍了他,才徹底失去了黎音的偏寵。
而現在,薛越不過是複刻了從前他用過的那些手段而已。
謝州曉得他是故意的,可忍不住心裡的不忿和惶恐,回撥了幾個電話過去,一直都在通話中。
掛掉再給黎音打,也是占線。
黎音聽了笑出聲來,安撫道,“哪裡有什麼禮服,薛三就是故意讓你不痛快的,不然怎麼會在與我通話時候給‘我’發信息。你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她若無其事地問,“對了,巡演會的事兒準備得怎麼樣了?”
什麼時候了,她還在問工作,謝州氣得倒仰,嗆聲說道,“黎音,你覺得你不是在故意讓我不痛快嗎,真想知道巡演的事你可以直接去問倪薇,現在我們在說你和薛越的事。”
“那你說,我洗耳恭聽。”
“你不能和薛越結婚。”
黎音沉默了很久,隻有呼吸中略帶無奈的鼻息輕輕地穿過電波。
大概是等不到回應了,謝州忍住心裡的失望,放柔聲喊她,“阿音,你這樣聰慧,肯定能感覺得到薛越的險惡用意是不是?他根本都不在意你我之間的關係,但又偏偏要從中作梗。阿音,難道你還不明白麼,他和你結婚就是為了報複。”
“報複?”
“嗯,如果隻是為了利益——”他沉吟一聲,咬牙說道,“再等幾年,我的身價未必不如他。你知道,如果不是背靠時越集團,他薛越算什麼東西。”
“阿音,給我機會吧,彆和他結婚好——”
黎音打斷他,“不好。”
項目已經成立,兩家的事板上釘釘,且誰會把應得的好處往外麵推。
“……”謝州深深地吸一口氣,“那我呢,你和他結婚了,你想過怎麼安排我沒有?”
“仍和從前一樣?”黎音試探了一句,“剛才你也說了,薛三對我隻是報複,隻要你我仍然保持這樣的聯係,其實他根本就達不到目的,不是麼?”
達不到目的麼,那麼胸腔裡劇烈翻滾的苦澀又是為了什麼,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湧上喉嚨,吞沒了言語,他沒辦法說出那些沒有尊嚴的話語。
謝州垂下眼睛,長久地沉默。很慢的,他唇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黎音,如果我說不願意呢?”
“為什麼?”
婚姻同戀愛當然不同,“從前你們隻是男女朋友,你選擇誰都可以,可是締結婚姻關係之後,我們的事如果被發現會怎麼樣?”
當然是人人唾棄,他這輩子都脫離不了惡名。
謝州不怕被人指指點點,他隻寒心她從來不曾站在他的立場想過。
“那我們現在結束。”
快刀斬亂麻似的回答,帶不了一絲留戀。
“…這就是你的回答?”不知道怎麼的,他竟不覺得意外,“這幾年…”他低聲哂笑,“我們三年多了,你真的仍把我當成一條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黎音,當初你要擺脫薛越,我和家裡決裂也要給你做小三,你要回國接手星霓,我是不是也毫不猶豫放棄一切跟隨你。”
“謝州,我從來沒要求過你要如何做,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黎音再次抽開床尾的小冰箱,取了一支玻璃瓶,漫不經心地彈開蓋子,盤腿落坐在軟皮長凳,“且說回來這件事,我當時就提出過要給你星霓的股權。”
“你覺得我需要的是星霓的股權嗎?”
感情是虛無縹緲的,黎音認為還是握在手裡的錢權資源比較真實,她點頭,“我知道謝家不缺錢,但誰也不會嫌錢多的。如果你覺得自己虧了,現在商議一下‘賠償’也來得及。”
謝州冷笑一聲,“黎音,你以為我是顧向淮那種窮學生麼,曉得你有錢就巴巴貼上來,玩膩了撒點錢就隨意打發掉?”
像是有什麼感應,臥室的門忽然抽開一半,顧向淮探了個腦袋進來,兩眼晶亮地看著黎音,似乎疑惑她怎麼接了這麼久的電話。
黎音衝他擺了擺手,他便懊喪地垂下眸子,眉毛也耷出稚氣的鬱悶,退出兩步,重新合上了門。
黎音沒想要和謝州解釋顧向淮並不知道她是誰的事,懶懶地問了一句,“那你想怎麼樣呢?緒正和時越的事大家都曉得的,我不可能在這時候做任何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沉下的聲調中暗含警告,“謝州,彆鬨得太過了。”
“我鬨?”謝州笑了聲,“所以你現在是有了新的狗了是吧,建立在金錢上的關係能有多真誠,或許他在你麵前是聽話乖巧,可背後呢,霧城大學早就傳遍,顧向淮的‘女朋友’家裡開邁巴赫,他跟著你不過是為了滿足物欲和虛榮心罷了。”
黎音有一點吃驚,眉毛挑高,等他繼續說。
謝州哼了聲,“也是,他這樣的家境能傍上你當然是要絞儘腦汁地討好了,黎音,你需要的就是貌合神離的聯姻對象,另外加上一個這種膚淺、虛偽、諂媚的小三哄得你暈頭轉向是嗎?”
“不然呢?”黎音笑了,“或者你希望我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去選擇一個讓我看到他的來電就覺得頭疼、動輒以解約威脅、整天沒完沒了瞎鬨騰的男人?”
“…什麼?”謝州猛地一愣,簡直不相信她會這樣形容他,鑽心蝕骨的痛意蜿蜒,他氣得連連冷笑,“膩了是吧,從前你說過喜歡我這樣的脾氣的,現在你嫌我鬨騰?”
“你也說了是以前。”她歎了一聲,“算了,到此為止吧。有事直接找倪薇,不許再給我打電話。”
她終於失去耐心,利落地切斷了通話,順手把謝州的號碼設置來電阻攔,然後長按關機。
顧向淮還老實在偏廳等待。
方才弄得亂七八糟的毯子已經扔進了洗衣機,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沙發上,一手撐著腦袋,另一手在幽光閃閃的屏幕上戳著,似乎在回某個人的信息。
黎音的目光掠過那幾個廉價的水果盤,再次看向他。
顧向淮身上這件半舊的黑色衝鋒衣這個月已經穿過好幾次了,他的衣物十分有限,夏天時候還好,能有四五件T恤或襯衫,到了秋季就捉襟見肘了,大概他隻有兩件看得過去的外套,見她的時候,不是黑色衝鋒衣就是灰色衛衣。
多可憐的。
“阿淮。”
那人耳朵輕動,忙撐手轉身,一下子站了起來。
“講完啦?!”興衝衝地蹦到她麵前,把人圈到手臂上蹭,像三年沒見了。
“乾嘛啊?”黎音覺得癢,側著臉往旁邊躲。
“講這樣久,我都想你了。”他捧住她的臉親了親,“餓不餓啊,我看你晚上都沒吃多少?”
黎音笑,搓著他的耳垂,問道,“你餓了啊?”
“嗯。”顧向淮不好意思地點頭,反反複複地折騰了一晚上,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家裡沒有食材,我們點外賣吧,你想吃什麼?”
這個時間霧城除了燒烤店也沒有彆的選擇,黎音拿著手機一個個劃過去,適量消費了小100塊。這個均價對於顧向淮大概不算低,黎音還記得他第一次購買ouk氣泡水時那一息的猶豫。
顧向淮好像沒什麼異議,爽快按了指紋,丟開手機又纏上來吻她。
黎音是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愛纏,兩個人一靠近,顧向淮的手就像生出了藤蔓,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先親一會兒,他才能開始正常交流。
“因為喜歡你啊。”顧向淮的表達直接又熱烈,臉上的酒窩陷下去,抿出個了甜蜜的笑意,帶動她也不自覺地輕笑。
黎音捏他的耳朵,問道,“這周六要去基地做實驗麼,還是有什麼彆的打算?”
顧向淮的笑意忽然淡了些,噎了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們的小組之前為新項目拉到了一筆不錯的投資,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卻忽然停滯下來,並且這時傳來消息,投資人那邊想讓他和嶽溪覽去蓉城逛一逛、吃個飯。
點他和嶽溪覽的名倒沒什麼,畢竟他們兩個算是項目的主力,可那邊輕佻的用詞卻不得不讓人多想。
投資人出手大方,這次機會對於小組來說也非常難得,他拒絕之後,組員們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麼,可這幾天卻忽然懶散下來。
眼見約定時間將近,他還是聽到了彆人不滿的抱怨,“真是不懂兩個男人這麼矯情做什麼,就算真的發生什麼他們也不虧啊。”
“怎麼了?”黎音問他。
“我周六沒事啊。”
“喔~”黎音笑了聲,“那我們去蓉城玩一趟好不好,和我兩個朋友吃頓飯?當然,在這之前,你得先買一身新行頭。”
她眨眨眼,手指按住他的上衣拉鏈慢慢下拉,直至完全剝離,黎音撫在少年如擂鼓跳躍的心臟,輕聲說,“不合適的衣服就早點扔掉,不要讓彆人覺得我的‘好朋友’很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