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掉月末冗長的聯合報告會,再處理幾條滯留的審核消息,黎音打著哈欠關閉電腦,摸到了一旁的手機。
十一假期在即,除卻必要維持項目運行的執行、策劃部,以及值班中的公關部,其餘員工都有完整的假期。
晚上的9點多,28層寂靜如墳塋。
微信裡有10+未讀紅點,黎音劃了一圈,先點開了孟心的語音。
驚詫到有點變聲的語調響徹在空曠的辦公室,【!!!SOS你看見熱搜了沒有?我的天哪,也太太太太太——炸裂了吧!!】
黎音一聽“熱搜”兩個字腦袋都大了一圈,吃瓜的語氣說到這個詞,就相當於她那白花花的銀兩要往外麵跑。
她長呼了一口氣,抱住手臂把屏幕懟近了一些,孟心的消息是十分鐘之前送達的。
退出對話框,黎音已經做好了看到任何噩耗的準備。可顏然和甘雲星那邊都安安靜靜的。
她有點狀態之外了,按住語音,回一句,【沒看,怎麼?】
語音送出去,她順手點開微博app。開屏廣告還沒有來得及跳過,孟心的電話就撥過來了。
按下了接通的一瞬間,沸騰的音樂與人聲一同滾進耳朵,黎音皺眉把手機拿遠些,聽到孟心對旁邊的人說抱歉,“讓讓讓讓讓,我要聽電話了。”
電話那頭有個年輕的男聲與她調笑“男朋友啊?”,隻獲得了孟小姐一個了鏗鏘有力的“滾”字。
噪音越來越遠,孟心終於找著了安靜的地點。微博上的消息也沒有完全壓製住,黎音按下擴音坐在沙發上,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始末。
緒正策劃部一位在崗員工實名曝光其頂頭上司——即策劃部副部長白泰濫用職權、虛報個人開支以及非公司經營開支等不合規行為,並且長期對此員工進行職場性騷擾。
白泰利用職位之便,以打壓下屬的能力評分為脅,逼迫女孩與他在進行所謂人生觀探討,問及個人隱私問題,其言語記錄不堪入目。
多數網友們不在乎緒正股東權益是否受損,也不在意白泰是否涉嫌犯罪,隻聊天記錄一項,就幾乎掀起罵戰狂歡。
“他們就是有來有回啊”“一個巴掌拍不響”“估計是上位失敗”“男上司女助理你懂的”之類毫無邏輯的惡意揣測布滿網絡。
黎音深吸一口氣,關閉了微博。
“但是我看她已經往上麵發過幾次郵件了,都沒有人理會,這次是豁出去了,好好的工作也不要了。”孟心義憤填膺,“這種畜牲玩意兒還留在公司做什麼?現在還開始捂嘴了,我看幾個帶緒正集團的話題都被炸了!黎修到底乾嘛吃的!”
黎音一噎:“…你為什麼不當我哥的麵說,是因為沒有我哥電話號碼麼,我發你?”
孟心哪裡會沒有,隻是她不敢當著黎修的麵吐槽這些,黎修是脾氣好,但僅限在事情與他的親親妹妹有關的時候。
將一整個集團掌握在手的人,你要說他一味溫潤和澤,那必然是不可能。
而且這件事涉及到人家公司內部管理,孟心不好直接插手,她沒好氣地哼了聲,“那白泰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麼,怎麼到這個程度了也沒人管管他?”
黎音“嗯”了聲,“大概是白慕靜的某個親戚吧。”
“……”
事情好像是有一點複雜,又說了幾句,黎音答應一會兒問問黎修,孟心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對了,阿音,你現在過來空了沒,來威斯汀玩啊,你猜我遇見誰了?”
“誰啊?”黎音問著,一邊低頭給黎修發消息,他剛才才做了一小時的報告,或許現在正在回家的車上休息。
Y:【哥,你看到白泰的事了?】
“蔣尚啊!就咱們在裡德經常一起玩的幾個,還有武侯、樓玉平,”孟心說道,“咱們都多久沒見了啊!?你沒事兒就快過來,人後天可就要回德國去了。”
黎音“唔”了聲,“太晚了,我明天——”
手機彈出的新微信消息打斷了她。
X:【嗯,晚些電話說,我這邊還有客戶在。】
孟心在那邊哀嚎一聲,“不是吧黎小姐,才九點多你就嫌晚了,明天怎麼的,要和你的小白菜進行純愛約會啊?不會是什麼爬山啊、踏青之類的吧?”
明天是約定了去南山露營,他們原本準備要今天晚上就過去的,無奈黎音會議延時,大概是要錯過明天的日出了。
黎音想了想,笑了聲,“你猜得還挺準,和楚方去過啊?”
看來這種環保綠色的約會方式頗受窮男人的青睞。
孟心:“…彆提我的傷心事啊!”
旁邊有人在笑,狂躁的音樂聲被掐斷,低低的男聲傳過來,“什麼傷心事?”孟心也低聲說了幾句,讓人走開,那邊又說了幾句什麼,孟心聽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說,“蔣尚他們要和你說兩句。”
下一刻,電話被按了擴音放在桌上,幾個人七嘴八舌地互相問好,而後那邊傳來蔣尚不可置信的聲音,“徐聆音,我怎麼聽說你和薛三那小子要聯姻啊??”
“怎麼回事啊?”有人問。
“很稀奇麼,我家和時越合作千裡原景區項目的。”黎音聲音平淡。
蔣尚:“…可是那薛三,你忘了我們高中的時候了,他還被你打過,你現在和他結婚能討得了好處麼?他那臭德行指不定要報複你呢。”
樓玉平:“就是!是不是你爸爸偏心啊,你不還有個便宜妹妹,怎麼讓你去不讓她去?”
那邊孟心的笑聲就沒停過,蔣尚納悶得很,罵了句臟話,又問,“你一直笑什麼啊!”
孟心問黎音,“這是可以說的麼?”
黎音“嗯”了聲,孟心便對蔣尚等人揭曉答案,“阿音和薛三談過的,你們彆瞎操心了行麼,以後見了薛三記得喊聲大嫂。”
那邊“靠”聲一片,過了會兒,“什麼時候啊?”蔣尚愣愣地問,“不是我想的那個時候吧?”
“啊,是啊。”黎音笑,“就高中啊。”
想當初在裡德高中的時候,他們幾個和薛三那一夥是水火不容的,誰也沒看出來他們兩個在暗度陳倉。
“靠!你對得起我們嗎!?”那邊義憤填膺。
黎音沒管,隻笑道,“從渝北開到威斯汀至少也得兩小時,我到了估計你們都要散了。得了,下次再見吧。”
也是,外麵還在下雨,孟心沒辦法,說句,“沒良心。”幾人道了彆,遂切斷通話。
霧城今日又小雨,潺潺水霧模糊了城市璀璨的霓虹燈,女人精致眉眼間略顯得倦怠,纖柔的一片影子映在落地窗,質地細膩的深色裙裝完美融入蒼茫的夜色。
黎音收拾好東西去了地下車場。
回去的路上她看了一遍顧向淮做的十一出行計劃表——方才想他是為了省錢實在是錯怪,他的計劃表填得滿滿當當,先是去南山租房車夜營,之後爬山看日出,下一步入住溫泉酒店,高台觀景,以及泡溫泉、參加南山的活動等等,這一套下來估計也得花費不少。
南山針對十一假期做了挺多文娛節目,黎音知道其中有個煙花展是光影文化在做的,不過現場執行的人大概認不出她來。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了,顧向淮發消息說要到地鐵口來接她,黎音犟不過,隻好喊楊師傅加速,提前到達地鐵站等待。
黎修的電話在這時候打進來。
白泰違規報銷的事他早有耳聞,隻是有白慕靜那一層關係在,徐正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黎修長歎一口氣,“沒想到他私德也敗壞到這個地步,此次涉及到員工的利益,我會主張嚴肅處理他,必定給蔡小姐一個公道。”
“好。”黎音答應一聲,眼神卻定在了不遠處正往這裡奔跑的少年。
大概是單薄的雨傘擋不住斜雨狂驟,顧向淮外麵還披著一層薄薄的透明雨遮。
風將它鼓起一個很大的弧度,跟隨著他身上oversize的衣物一同飛揚。他的額發已經全部被打濕,於匆忙中隨意疏攏到腦後。
雷聲輕滾,風雨澎湃,眉梢落滿的水珠垂到棱角分明的側臉,顧向淮水洗過似的幽灼雙眸明霽無暇。
他修長挺拔的身軀逆風而向,步履卻輕快又篤定。
“阿音?”黎修聽到她那邊狂潮似的暴雨,擔憂地喊她一聲,問道,“霧城的雨是不是下得很大?你到家沒有?”
“嗯,是下雨了。”她這樣心不在焉地敷衍他。
大概是困了吧,每次開完會她都這樣。
黎修似乎都能想象她耷著眉眼半躺在沙發的樣子了,他笑了聲,“累了就早點——”
黎音好像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匆匆打斷,“先掛了。”
同時,一個清爽乾淨的年輕男聲穿透電波,他說,“阿殷,等很久了麼?”
黎修怔了怔,耳邊的通話已經斷掉,“嘟嘟”聲傳過來,他拿開手機,很慢地歎了一口氣。
“我曉得這個時候肯定是打不到車了。”顧向淮脫下雨披給她,笑得露出牙齒,“走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