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雨夜如期而至。 ……(1 / 1)

金枝囚雀 與肆 3764 字 10個月前

雨夜如期而至。

豆大般的雨珠狠狠的砸在屋簷上,隨後又掉落下來激起一絲水花,閃電夾雜著雷鳴顯得尤為可怖。

因著精膳司被打砸的緣故,江鶴沒打算再回去,他本想悄然潛出宮去,回到自己曾在湘國安置的私宅去。

可當他站在宮牆邊正準備發力時,卻提不上力氣來,一股無形的壓抑突然籠罩了他,原本充滿力量的四肢,此刻竟如鉛一般沉重,提不起絲毫氣力,他的胸口如同壓著巨石,使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還沒等江鶴來得及細思這突如其來的異狀,一股腥甜直衝喉頭。

他身形一晃,一大口鮮血噴薄而出,濺在宮牆之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印記。

江鶴依靠著冰冷的牆,他的臉色蒼白,雙眸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仿佛要將人生生吞噬,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顯然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趙歸雀給他下毒了。

這是他生來第一次遭人暗算,倒是他小瞧了這深宮裡的嬌嬌公主。

他的指尖輕輕的撫上剛剛被趙歸雀咬過的痕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帶著一絲殘忍和瘋狂,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趙歸雀!”

趙歸雀最好祈禱自己不要落到他的手裡,不然他一定叫她體會什麼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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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股夏風裹挾著娟娟涼意撲麵而來,趙歸雀斜倚在廊下的榻上,微闔著眼,聆聽著廊下戲團的悠揚樂聲和動人唱腔,鞋子掛在腳尖一晃一晃的,像一隻慵懶高貴的白貓似的,好不愜意。

那一身染血的白衣已然已經換下了,她的唇色還有些發白,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坐在這吹著涼風。

又似是在等些什麼人來。

可廊下的戲子卻是遭了大罪,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生疼,本就沉重的戲服如今浸了水更顯沉重笨拙。

今日公主指定要聽《牡丹亭》,故事剛剛好講到那杜麗娘在結尾的自述。

“從今後把牡丹亭夢影雙描畫,

虧殺你南枝挨暖俺北枝花,

則普天下做鬼的有情誰似咱!”

“杜陵寒食草青青,羯鼓聲高眾樂停。

更恨香魂不相遇,春腸遙斷牡丹亭。”

江鶴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略顯詭異的畫麵。

院子裡的戲子還在咿咿呀呀的唱戲,衣衫早已沾滿了泥汙,就連臉上的妝麵都暈染的像一個個惡鬼一般,本是闔家團圓的大結局,可是那淒婉的腔調卻是直直的刺破人的骨肉,令人膽戰心驚。

趙歸雀反倒是聽了個開懷,給了一大筆的打賞,那樣子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個紈絝子弟一般。

看到他來也不驚訝,就像是恭候已久一樣。

這一幕也更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一般。

兩人隔著雨幕相視無言,片刻後趙歸雀輕笑一聲,故作驚訝的說道:“宿寧大人怎麼回來了,莫不是這後宮太大迷了路?”

宿寧本就腿長,現下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趙歸雀的麵前,俯首看著趙歸雀,臉沉的像羅刹一般。

一雙大手緊緊的鉗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冷聲的開口說道:“解藥。”

江鶴的大拇指剛剛好卡在了趙歸雀的唇邊。

趙歸雀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帶著幾分嫵媚與無辜,她嬌滴滴地凝望著他,如一汪春水般婉轉流淌。

她的舌尖輕巧地伸出,似是帶著挑逗,輕輕地滑過唇邊,最後停留在那根被她輕舔的手指上。

那抹柔軟的觸感,像是電流瞬間穿透了江鶴的全身。他猛地一把將趙歸雀甩開,雙眼閃爍著淩厲的光芒,喘著粗氣向後退了兩步。

隨後狠戾的開口說道:“趙歸雀,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趙歸雀抬眼看了看他不自覺發紅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意。

隨後跪坐起來,昂著的頭歪了歪,眨巴著眼看向江鶴,嬌聲開口說道:“那...宿寧大人第一刀打算紮在哪?”

說完她站起身來,光腳踩在地板上,剛接觸到那冰涼的地板,她的腳趾就泛起絲絲粉意。

她輕輕的拉起江鶴的手,先是指著自己的胸口:“是這?”

隨後又挪到脖頸:“還是這?”

“要麼......”她拽著江鶴的手繼續往下遊離。

江鶴突然掙脫開來,顯得有些狼狽。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這種場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卻還故作鎮定,若是往常殺了她便是,可如今他卻身中她的毒,走不出這所深宮。

空氣一時靜謐的有些詭異。

正當趙歸雀打算繼續挑逗他的時候,小臂處卻傳來了熟悉的痛感,她皺了皺眉,看向自己那微微顫抖的小臂,那抹詭異的痛感已經折磨她很久了。

有時是小腿,有時是胳膊,有時是頭,找了無數的禦醫,可禦醫卻說她的身體無礙,隻是精神方麵需要調理。

他們分明是在胡說,所以她殺了這群庸醫。

可是這種詭異的疼痛感還是會時不時的襲來,就像現在一樣。

起先是微微的刺痛,後麵就像是有人拿著刀狠狠的剜著她的肉一般蝕骨的痛。

趙歸雀沉下了眼眸,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寢宮,身旁的侍女看到了趙歸雀這副模樣就知道,公主這是又犯病了。

在趙歸雀進屋的那刻,她連忙在身後把門給帶上,隨後遣散了院子裡的所有人,獨自守在門口。

趙歸雀的情緒抽離的太快了,江鶴覺得方才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般。

耳尖的紅暈也淡淡隱去,他皺了皺眉頭,拇指不經意的劃過衣袖裡那支金鐲。

不巧,正是剛剛被趙歸雀舔過的手指,他微微愣神,耳尖剛剛下去的那抹紅暈又不受控的升了起來。

門口的侍女朝著江鶴微微福禮:“大人,若是您今日沒有住處,便先住在這裡的偏殿吧,大湘自是不能虧待越國的使臣,今日是我們公主的不是,還請您多擔待。”

趙歸雀身邊的侍女倒是個人精,這也是她能在趙歸雀的身邊待這麼多年的原因。

江鶴最後抬頭看了看緊閉著的房門,暗了暗眸色,轉身離去。

趙歸雀身上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這讓他開始有些好奇。

屋內猛地傳出“砰”的一聲,雖然柳香作為趙歸雀的侍女經常會感受到趙歸雀這一驚一乍的動靜,可每次還是會被嚇到。

趙歸雀的胃部突然一陣抽搐,尖銳的疼痛從手臂傳來,讓她幾乎無法站穩。

她的手指深深嵌入桌子裡,指尖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甚至可以看到血珠從甲縫中滲出,儘管如此,她還是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讓它倒下。

然而,下一刻,她卻連同桌子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地板的衝擊力震得她頭暈目眩,胃裡的翻湧讓她想要嘔吐,卻又強忍著。

她掙紮著站起來,剛走兩步就跌在一個花盆旁,她抱著那個花盆,那份嘔意終究是沒能忍住,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眼淚不自主地流了下來。

她緩了一會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在黑暗中熟練的走到那妝奩前,從下麵的暗格中拿出一把開刃的匕首。

小臂上的痛意不減反而越來越重。

起先她隻是對疼痛的地方進行捶打。

可後來她發現,即使把那骨頭砸斷也不管用。

她的眼神滿是冷意可若是細細看去還有幾分悲戚。

她跪坐在地上,看也沒看一眼,拿起那把匕首直直的朝著那疼痛的地方紮去,一刀,兩刀。

趙歸雀緊緊的咬緊下唇,疼的直冒冷汗,可心間卻覺得暢快了許多。

那抹疼意漸漸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刀刀入肉的疼,可她不在乎,她隻覺得暢快。

在她即將下第三刀的時候,手腕上卻傳來一股禁錮的感覺。

“誰!”

趙歸雀有些癲狂了,她惱怒的回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趙歸雀有些回過神來了,卻還是冷冷的推開他:“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趙歸雀跪坐在地上,麵色蒼白,胳膊上的傷口還在不住的往外流去,發髻早已散開披散在身後,額前的兩嘬絨毛隨著汗水黏在上麵。

表情冷冷的拒之門外,像一個渾身長滿刺的刺蝟一樣。

即便如此,她看起來還是一樣的高貴,隻是好像快要碎了。

江鶴是第一次見趙歸雀這副模樣,他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隻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他也不再想些什麼,也不去看趙歸雀的表情。

彎腰打橫抱起了趙歸雀。

趙歸雀在他的懷裡死死的掙紮著:“你放開我!我殺了你!”

這一舉動,給江鶴氣笑了。

這倒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麼富有生機活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