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中學的早讀開的太早,薑暮遲昨晚又睡的太遲,起得也晚,頂著黑眼圈跨進教室裡整個人都還是迷糊的。
“呐,給你,你愛喝的旺仔小牛奶。”
將昨晚的數作回禮放在正在看漫畫的閨蜜顧念書桌上後,薑暮遲就頹然癱倒在自己的椅子上雙手耷拉著垂下來,整個人看著像抽乾了力氣的鹹魚。
她側過臉一臉疲態地望向閨蜜顧念,身子忽然傾斜朝她湊近靠過去,壓低聲音,故作神秘輕聲道。
“念念,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值日完差點死半道上了,還被一個混混頭子給威脅了。得虧我急中生智逃過一劫。”
顧念一聽她這麼說,微微斂眉,放下手裡正拿著的漫畫,那漫畫被她隨手折了個角然後合上,她的八卦之魂悄然覺醒,“那條道子昨天還不安生嗎?不是才剛…”話還沒說完,她就抵抗不住旺仔牛奶的致命誘惑,順便啜飲一口。
她這副樣子把癱在椅子上原本無精打采的薑暮遲給逗笑了,肩膀聳動著隨口笑說,“也不知怎麼的,我碰巧昨天就撞大運了,偏偏就在昨天,不過還好我及時躲起來了。”
“那你說的那個混混頭子怎麼回事?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你不是說被那個‘混混’給威脅了嗎?”顧念拿在手裡的旺仔沒有動,三連發問後一瞬不瞬地盯著薑暮遲,似乎是想檢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和混混相對留下的窟窿眼。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本來我躲得好好得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我,結果我那個名牌原本好好地彆在胸口的,然後就不知怎麼回事就掉到地上了,我估計那個人是看到地上掉的名牌才知道我躲著的吧,太驚險了,然後他讓我不要說出去呢。”
“你躲哪裡的?”
“就是水餃店那裡,還好那邊有個擋板,”薑暮遲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取出文具和書本,端正地擺放到課桌上,然後垂頭彎腰把粉色書包塞進課桌桌洞,白色校服後領露出一截白皙纖弱的脖頸,像是學校門口安靜開放著的雪白梔子。
“對了,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彆人哦?我怕那個類似校霸的家夥會把我提起來甩到牆根上去,你不知道昨天戰況多激烈,那水餃店的凳子腿都被打的飛起。”
“可憐了老板的凳子……”顧念愣怔著聽到薑暮遲一頓話,點點頭表示自然十分樂意配合她做好保密工作,然後忽然半天冒出這麼一句來,可把薑暮遲瞬間逗得捂著肚子笑,“是啊,可憐了老板的凳子!”
那旁邊一男同學不要臉地湊過來她們這邊,蹲下身子,腦袋剛好搭在顧念的課桌,嬉笑著八卦道,“可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我沒聽到!”
顧念把那人湊上前來好奇的寸頭腦袋無情撇開,瞥他一眼,毒舌道,“朱勇,這兒沒你什麼事,你又瞎湊什麼熱鬨?”
“六月飛霜,冤呐!人家就是問問而已,我們可是同班同學啊。”朱勇邊說著邊裝出冷得發抖的樣子,滑稽極了。他本就在班上是人緣極好的那類人,頓時逗得班級裡一陣哄笑,大家的視線都彙聚到這邊。
氣質吊兒郎當的寸頭少年眼裡瞬間閃爍出活力的光芒,視線在班級裡快速移動一圈後,他清清嗓子,站起身走向班級中央的位置麵向大家,隨手拿起旁邊人桌子上的書卷成一圈,用力拍打著桌子,發出脆響,一看就是又要知會班級裡什麼小道消息了。
旁邊那人,也就是坐得及其端正的戴眼鏡少年,氣質規規矩矩,一手輕推自己高度近視的黑框眼鏡鏡腿,一手趁便搡了一把他身旁把他書卷成一圈亂打的朱勇,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書本,白了朱勇一眼,從他手裡奪過書本展開,反手打他手臂,帶著惱意督促,“朱勇,聯考在即!學習!學習!”
朱勇把班長劉遠的手毫不在意地拂開,問道:“沈墨行你們聽說過沒?”
底下一堆人搖頭的,大家都麵麵相覷,一臉茫然,就差把“誰啊?”兩個大字寫到臉上了,包括朱勇旁邊的班長,在聽到朱勇這麼一問時也頓時有點蒙圈。
朱勇看到這種情況,反而就笑得愈發開心和得意,聲音都比剛才響亮了些,就好像生怕坐在後排的同學會錯過他說的重要信息似的。
“行!我說這些你們孤陋寡聞也不知道,既然這你們大家不認識,那穩居全市第一寶座的學神,那位你們該知道下吧?
去年我們學校總共也就派出了三四個年級排名和理綜成績頂頂好的特優生,誰知道一到全市聯考的時候全被人給比下去了,排名都至少是往一千以後數了都。
你們猜看那一騎絕塵把我們和全市聯考所有人都比下去的大神是誰?就是!就是今天要來巡講的這位!”
原本還有些吵鬨的教室瞬間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什麼?全市聯考的大神?我沒聽錯吧?不是說之前每次聯考我們學校都請不到這尊大佛嗎?怎麼大佛閃金光要渡我們學校了嗎?我們學校這次全市聯考終於能擺脫吊車尾的位置了!”旁邊有人驚詫著喊道,聲音裡滿是驚喜和好奇。
馬上有人小聲念叨,“我佛慈悲,我佛慈悲……”一邊就有人打著配合,拱手大聲呼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呐!”頓時教室裡笑成一團。
薑暮遲本來還懷疑過這隻不過是班級裡瞎起哄,傳一些假消息當個課餘玩笑,但是微微側眼瞥見旁邊顧念一直坐在椅子上未動分毫,往常這個時候朱勇要是在班裡犯賤的話,她早從位子上起來抽人了,但是這次沒有。
她想,如果那位大神真的能夠光臨南華中學,就算這次南華派出去參加全市聯考的學生取得不了什麼大成績,但至少也還是能夠讓他們有個心理安慰和鼓勵—大神沒有忘記他們,他們也要追隨大神的步伐一步一步前進。
雖然薑暮遲本人並不是被學校光榮選中要去參加全市聯考的人選,而且也隻是年級最普通的水平而已,說實話,自己連去聯考的資格可能都不具備。
但是她看到身邊的人氣氛沸騰著,感覺到自己也被傳染了熱情似的。更何況,大神來巡講,整個學校有榮與焉,所以大神來南華中學她心底是萬分歡迎的,甚至忍不住地暗喜。
所以一下了課,她就和顧念兩個激情討論即將要在升旗儀式後站在講台上演講的人會是什麼樣的。
也不止她們倆在討論著,班級裡也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無論男同學女同學,整個班級就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三句話離不開即將出現在操場講台上的傳說人物。
有人說,學神她曾見過的,也不過就是和大家一樣而已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樣子普通得很沒什麼稀奇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而已,隻不過他覺得自己長的特普通,就不好露麵,因為怕羞。
“胡說!胡說,彆毀壞我心目中全市第一的學神形象!”立馬有女生拍著桌板叫嚷卻找不到什麼有利的理由去反駁,然後就一頭栽到桌上,袖子遮住臉,頭埋進臂彎裡這樣鬱悶地趴著。
好像什麼都可以是青春少女傷心的理由,尤其是幻滅的那一刻更是她們傷心的理由。
但薑暮遲沒有多少幻覺,自然也談不上幻滅。
她心底其實更傾向於學神是相貌平平的人,顧念以前學習奧數的時候還打視頻吐槽自己的頭發掉了好幾根呢。
所以全市第一的話而且還是理綜第一的話,嗯…大概就是寸頭或者頭發稀疏要不就為了學習剪成了光頭?然後還可能是滿臉麻子青春痘似的,應該跟班級裡的男生都差不多。不過這也很說的通,學習嘛,又不是長得帥就學得好的。
這時忽然有個後排的同學撐著身子立起來,整個人跳到椅子上蹲著身子,手大聲拍桌板,發出震耳的聲音,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彆瞎說了!我有在其他學校的遠房親戚說的學神長的很帥好不好!那皮膚白得,五官挺得跟遊戲建模似的,你們彆毀他美譽!人可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且不說消息是真是假,卻是牢牢抓住觀眾想聽的了。
果不其然,頓時有一長排人都排到她座位跟前去聽她“演講”,包括剛才幻滅的那個女同學。
薑暮遲和顧念的座位恰好挨著那議論學神怎麼怎麼普通的人麵前,她本人正看班裡一前一後兩派爭鬥看得有趣得緊,一扭頭顧念已經是去到八卦學神有多帥的那邊了,隻留下一個空座位。這邊說著學神是如何普通的也就隻剩下稀稀落落幾個人。
剛好被一圈人圍著也走不開,昨晚沒休息好又困得很,薑暮遲乾脆也懶得挪開了,就趴在桌上雙手托腮看著旁邊的人講著學神是如何如何普通,默默在心裡道:“也許是這樣”、“的確很可能”、“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所以當薑暮遲熬過兩節課,看到立在講台上的人影時,整個人都是愣怔住的。
少年留著一頭柔順乾淨的黑色短發,遠看下頜線精致清晰,五官分明,皮膚在陽光下透出淺淡蒼白,他正手持話筒佇立在講台上,一雙丹鳳眼如工筆描畫冷淡地看向台下,矜貴而又清冷。
他身形本就修長挺拔,穿著雪白襯衫和筆直深黑西褲更加襯出整個人玉樹臨風。
光線籠罩著他每一根發絲,他像是將要與暖光融為一體。
他就那樣,隻是閒閒地站著,而周圍一切的風景卻都因為他的出現變得虛化,變得逐漸黯淡,變得忽然間全都微不足道。
她的心亂了半拍。
而等到他開口時,她更加混亂了。
“尊敬的各位領導和老師,今天我想淺談一下如何在理綜上取得理想的分數…”
聲音和昨天傍晚聽到的一樣!
後麵說什麼薑暮遲都自動濾過了,她的腦袋都嚴重蒙圈了,整個腦袋都在不斷回蕩著昨天他的威脅—“你什麼都沒看到,是嗎?”“你什麼都沒看到,是嗎?”“你什麼…是嗎?”
她連忙垂下腦袋,整個人縮得像一隻鵪鶉。
旁邊和她站著並排的顧念看到了她這樣,以為她是因為見了帥哥而埋頭害羞,曲起食指輕戳薑暮遲肩膀,故意微微湊近打趣說,“什麼感覺?”
“不寒而栗…”薑暮遲想到講台上的人影,下意識不由得縮了縮身子,輕聲脫口而出。
閨蜜顧念會心一笑。
“沈大神的成績確實讓人聞風喪膽,他都已經連續霸榜第一,從無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