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麼,裴玉真眼神微冷看向桑桑。
桑桑被盯得背後發涼,聲音有些乾澀,“怎麼了?”
看著她疑惑的模樣,裴玉真心中猜想消了七七八八。
若她也是重來之人,應該知道她的下場,早就該跑了,而不是留在裴家等死。
裴玉真將地契放回盒子中推到桑桑麵前。
“東西你收下,我明日就要回書院了,不久後就是春闈,必要時會賣宅子,你先保管著。”
要想保護一樣東西,防範是必然,可是也要看時機。
如今這東西在桑桑手上就是個燙手山芋,她隻能乖乖的保護好地契。
事到如今,桑桑還不接就說不過去了,她隻能硬著頭皮將東西拿了過來。
一臉認真的看向裴玉真,“我會收好的。”
桑桑心裡暗暗叫苦,麵上即便是努力隱藏也暴露了她的不情願。
裴玉真冷淡的下了逐客令,看著她苦兮兮的模樣,嘴角弧度輕揚。
裴母是第二日回來的,回來的時候裴玉真早就出門了。
藥堂被裴母出給了裴易言交好的一位朋友手上,換了一百三十兩銀子。
緊接著裴母又讓桑桑按照著借賬本上的人一個個的還回去,最後統共剩下了八十兩銀子。
這可是筆巨款,桑桑看得眼皮子一跳,將剩下的銀子還給裴母,哪知裴母擺了擺手。
“這本就是易言的藥堂賣出的,交給你也是合適,你就收著吧,到底也算是我們裴家對不起你。”
既不能放人走,裴母便想著從彆處補償。
桑桑莫名覺得心慌,這一大家子的命根都攥在她手上,總覺得如芒在刺。
她還想說什麼,裴母淚眼漣漣的看著她,“你不肯收,就是心裡怪我。”
桑桑隻能無奈的收下,回頭就將銀子和地契放在一堆然後鎖著。
她轉悠了大半晌,乾脆將東西放在了妝台下的隔層中。
桑桑前不久和林嬸子在河邊的爭吵很快就傳遍了村裡頭,尤其是林嬸子那日還是暈著被人抬回去的。
傳著傳著就變成了桑桑把林嬸子罵暈過去了。
這下村裡沒人敢在桑桑麵前嚼舌頭了,就算是路過也隻是看一眼然後匆匆離開。
“快走快走,這婆娘罵人凶得很,林嬸子知道吧,被罵暈了。”
桑桑端著漿洗的衣物往河邊走,就聽見路過的人嘟囔一句,然後加快步伐,眼神中帶著敬畏。
畢竟林嬸子罵人的功夫大夥都知道,什麼臟的爛的都比不過她一張嘴。
現如今桑桑比她還厲害,那簡直就是難逢敵手。
桑桑聽著這些離譜的謠言很是無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沒有刻意去澄清。
這樣也好,沒人敢來招惹她,也算是省了很多麻煩。
她將衣服拿出來,都是些薄衫,已經被裴母洗了一遍,她拿來河邊再將皂角沫子透透就行了。
雖說是初春,河水還是有些冰,但桑桑不以為意,小時她在家乾的可比這些多多了,這些已經算是輕鬆的了。
“哎喲,桑桑,我可算是找著你了。”
張張寡婦氣喘籲籲的拍著她的肩膀,因為是一路跑過來的,臉上還有些酡紅和汗意。
桑桑被她這一番話弄的有些莫名,“怎麼了張娘子,是有什麼事情嗎?”
張寡婦忙不迭的點頭,眼神直直的看著桑桑,“你上次給我的那些帕子,是你自己繡的?”
這話問的有些嚴肅,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桑桑訥訥點頭。
“是我繡的,是不是有哪裡...”不好。
“太好了!桑桑你願不願意到繡坊來!”
張寡婦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把話遞到她跟前。
“繡,繡坊?”
桑桑被驚得差點咬到舌頭。
“張娘子,你莫不是逗我,繡坊我怎麼進的去。”
繡坊那是什麼地方,給鎮上那些達官貴人家供給衣裳的地方。
“我怎麼會逗你,是真的,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桑桑前兒我幫了你,你也幫幫我吧。”
張寡婦說實話也有私心。
繡坊原本沒怎麼嚴苛,但聽說昨兒從汴京那裡來了個本家的公子哥。
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對繡坊施行考核製度,不達標的繡娘都要走人。
張寡婦本就是托了關係進去的,雖說有點本事,但遠遠達不到繡坊內的新製度。
也是幸運,本來張寡婦人是走定了,收拾東西的時候,桑桑給的帕子落在了地上,被那公子哥發現。
還承諾隻要張寡婦把人帶來,就連同她一道留下。
張寡婦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體麵的活計,怎麼肯丟掉,她的兒子還在書塾讀書,每年都是好大一筆花銷。
她也知道這樣挾恩圖報是有些行事不當,可她也實在沒了法子。
看著桑桑純然的模樣,張寡婦突然覺得有些羞愧。
桑桑握緊她的手,笑意晏晏驅散她心中的不安。
“張娘子這是誰的哪裡的話,這是竟然可以幫到我們兩個,那也算是大好事了,哪有不依的你且等我把這衣裳弄好來吧。”
桑桑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張寡婦有些過意不去,熱情的迎了上去和桑桑一起。
“兩個人快些。”
說著不等桑桑說話,就自顧自的漿洗起來。
桑桑拗不過她,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心裡一陣暖流劃過。
“瞧見沒,兩個寡婦湊一對,還真是不嫌丟人,要我說早就該以死明誌沒得還可以弄座貞節牌坊回來呢,你以後可得聽我的,嫁個好人家去。”
鄭母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很是不屑,坐在石頭上吐著瓜子皮。
旁邊的鄭娣不發一言的洗著衣裳,手早已被凍得紅腫。
她不敢停下,要是今日洗不完這些衣裳,隻怕是連飯都沒得吃。
她看著不遠處笑聲連天的人,閉緊嘴巴,心裡升出不甘心。
憑什麼桑桑就可以活的如此快活,明明是一個命運比她還卑賤的童養媳。
“想什麼,還不快給我洗!賤丫頭就是懶骨頭欠打!”
後背被人猛然踹了一腳,鑽心的疼,她支撐不住,手掌劃過尖銳的沙礫,一頭栽進水中去。
冰冷的河水灌進耳鼻,她難受的掙紮著。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鄭母看著滾進水中的鄭娣,心中升起慌亂,這丫頭死了誰伺候這麼一家子呢。
她又嫌棄著河水冷不肯去撈人,隻扯著嗓子乾吼著。
周圍的人誰家不知道她的德行,隻怕吃力不討好。
如此圍觀看了大半晌,最後還是村裡的一個鰥夫下河去將人撈了起來。
鄭娣被水嗆得昏昏沉沉,清醒間就對上一張胡子拉碴的醜臉,嚇得兩眼一翻又暈過去了。
這邊的吵鬨自然沒被掩蓋住,桑桑探著腦袋想要看看是什麼情況,很快就被張寡婦的熱情又拉了回去。
不久後,桑桑才知道鄭娣落水了,想著往日的交情,桑桑還是帶了東西去看她。
彼時鄭母在院子裡罵聲連天,罵著鄭娣金貴不肯下床乾活,連帶著對桑桑也沒好臉色。
桑桑小心翼翼才護住了給鄭娣的糕點,一進門,她就趕緊關上門。
鄭娣的屋內,應該不算是屋子,隻是柴房裡麵加了一張木床,單薄的被子蓋在鄭娣的身上。
看到是桑桑來了,鄭娣眼神微變,下一刻泣不成聲。
“我還以為,你,你不會再來看我了。”
鄭娣話語帶著哭腔。
桑桑歎了一口氣坐在她床邊,“怎麼會呢。”
鄭娣懊悔道:“那日是我豬油蒙了心,桑桑你怪我打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我隻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才害怕失去你。”
桑桑先前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心一瞬間軟了下來,安撫了好一會鄭娣,才讓她破涕為笑。
想著時辰不早,和張寡婦還有約定,桑桑沒呆多久就走了。
臨走時將東西遞給鄭娣,讓她好好保管不要給彆人。
對此,鄭娣很是感動的收下了。
看著桑桑離開的背影,鄭娣原本悲傷的神態逐漸扭曲,化作暢快的笑,她無聲的咧開嘴角。
滿不在意的擦去臉上的眼淚,眼底全是嘲諷,緊接著便是狂喜。
上天保佑,居然讓她重活了一世!
鄭娣無聲的大笑著,神情瘋癲,實在是太好了。
這一輩子,她才不會任人宰割,她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老天對她的垂愛。
手觸碰到桑桑送來的東西,鄭娣拿了出來。
桑桑這狐媚子居然沒有和上輩子一樣和林秀那個蠢貨私奔。
不過沒關係,鄭娣仰起頭,這樣就更好了。
“我就知道你藏了東西,我要告訴娘去,讓她打死你!”
鄭金寶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一副抓到鄭娣把柄的得意樣子。
看著眼前的鄭金寶,鄭娣心中厭惡,不過眨眼間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她故作害怕,“你,你不要告訴娘,我這些東西都給你。”
鄭金寶得意洋洋的一把將東西搶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股腦塞進嘴裡。
因為鄭母從不在吃食方麵虧待鄭金寶,是以他長的肥頭大耳,跟個肉球子似的。
一邊吃著,鄭金寶抬起頭,恐嚇著鄭娣,“下次有什麼東西都得給我,不然我告訴娘去!聽見沒。”
鄭娣心中冷笑,麵上膽小如鼠的點著頭。
吃吧吃吧,她會讓鄭家人下地獄去好好吃東西。
上輩子她被鄭母以壞了名聲五十兩賣給一個鰥夫,鄭金寶吃著她的血肉踏著她的骨頭買了功名。
這輩子,她要讓他們也嘗嘗這滋味。
鄭娣臉色猙獰,猶如地獄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