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怒意裹挾在冷意之中,暗衛跟著桓瑾許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性,他恐怕是動怒了。

為什麼?就因為女郎並未在此等候?

暗衛心生不解卻不敢直言,隻能答道:“女郎一聽宋氏醒了就和婢女一道離開,眼下還未回來。”

暗衛不知這樣的回答能否讓主子滿意,一陣風掠過身側,等他戰戰兢兢抬首,麵前之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

博山爐升騰起嫋嫋煙霧,暗香疏影,燭燈漂浮。

宋氏醒來的時候隻覺做了場格外冗長的夢,夢的儘頭是刺目的光線,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才渾渾噩噩蘇醒,整個人疲倦不堪,肩膀的箭傷隱約作痛。

記憶回籠,她立即想到那些可惡的山匪,一想到蘭若儀有可能遭遇不測頓時掙紮著坐起,口中喚著:“七娘,七娘……”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並不在那片雪山之中,心魂飄蕩著,直到蘭若儀握住她的手才驟然回神。

然而——

當看見覆在蘭若儀眼眸前的白帕時,驚懼加懊悔的淚水從眼角滾落。

“嬤嬤,我在這裡。”

她無法看見宋氏的模樣,而宋氏哽咽的抽泣聲一聲聲傳入耳中,亦令她不忍。可惜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柔聲說著:“嬤嬤,我們現在安全了。”

安全是安全,可看著蘭若儀現在的模樣宋氏哪還有不懂的!可憐的七娘定是遭受一番苦楚,都怪她無用,拖累了七娘!

“是我無能沒能護好女郎,更是辜負了夫人的囑托……”

宋氏心如刀割,蘭若儀也好受不到哪裡去。雖說眼睛無礙日後會複明,可日日沉浸在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做不了,她亦難受極了。

隻是她明白著急無用,為今之計能做的隻有等待。

蘭若儀將溫酒大夫說的那番話複述一番,表明自己的眼睛不會有事,隨後又和宋氏說了之後的事情。

宋氏一邊聽著一邊擦乾眼淚,等聽到是鎮南王世子蕭琮救了蘭若儀後麵色大喜:“這般說來世子和女郎的這樁婚事當真是天作之合!”

否則怎麼剛好在那個時間點被世子救了呢?

既然有世子在此宋氏不安的心徹底放下大半,打量著蘭若儀如今的模樣,看上去和先前彆無二致並未消瘦,想必這幾日世子將她照顧得很好。

“嬤嬤既然醒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蘭若儀同鶯娘說讓人準備吃食,宋氏好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蘭若儀便一五一十慢慢道來,等說到道慧大師之事時,宋氏不由皺緊眉宇。

“道慧大師,這個名字我似乎聽過。”

這句話讓蘭若儀感到驚訝,“道慧大師很有名嗎?”

“說是有名倒不如說更為神秘,聽說她本領通天還懂占卜算命之術。說起來,當初七娘你也見過她一回。”宋氏畢竟年紀漸長,知道的也多,提起這件久遠之事像是塵封已久的記憶悄然打開,“當年你剛出生沒多久始終病著,大夫說有早夭之相。”

“早夭?”

蘭若儀隻知自己小時候身體確實不好,卻不知道這件事居然和道慧大師還有關係。

“後來呢?”她好奇追問。

“蘭相命人尋遍天下名醫卻一籌莫展,後來帶著女郎千裡迢迢找到道慧大師,自那次回來,女郎的病漸漸好轉,直到現在也沒生過什麼大病。如此看來,那位道慧大師確實有幾分能耐,隻是沒想到竟然圓寂了。”

宋氏說起過往想到蘭若儀小時候的事情,她素來都很乖巧,即便生著病也是壓抑著低咳,不想讓謝氏掛心。如今長成這般窈窕動人的模樣,到了嫁人的年紀,她也好奇那位世子到底生的什麼模樣,可配得上自家女郎?

薄粥小菜端了上來,宋氏剛剛蘇醒隻能先喝點粥食墊墊肚子,之後還要繼續服藥,蘭若儀坐在宋氏身側陪著她,宋氏已經沒了先前醒來時的驚慌,對她笑著說道:“女郎不必陪著我,先去吃吧!”

蘭若儀倒是不餓,她擔憂了宋氏好幾日,眼下她醒過來即便眼睛看不見還是舍不得走。

“嬤嬤不喜歡我陪著你嗎?”蘭若儀嫣然一笑,彎唇開口,“等嬤嬤吃完我就離開,可好?”

兩人說是主仆關係親厚,甚至比起生母謝氏恐怕還要多一重,宋氏深知一旦蘭若儀打定了主意就很少更改,無奈搖了搖頭最後還是選擇順從她的意。

一碗薄粥見底,宋氏精神氣恢複許多,本還想接著和蘭若儀說話,甫一抬頭就見一道頎長身影由遠處走來,伴著寒風,撲麵凜冽。

“你——”

宋氏乍見麵前的公子並不知此人是誰,他唇角勾起的笑容輕慢,眼底似潛藏著明滅的光,僅一眼,宋氏就從他眼中看出對自己的厭惡。

失去視覺的人對於聽力格外敏感,若是先前蘭若儀還辨彆不出腳步聲,如今聽到這個腳步聲她立即反應過來,麵上劃過一抹驚訝:“世子,你回來了?”

聽到蘭若儀脫口而出的“世子”二字宋氏這才正襟危坐,等她重新看向桓瑾的時候並未從他眼中捕捉到任何彆的情緒,看著謙潤溫和,芝蘭玉樹,仿佛剛才初見的那抹憎惡是她看錯了。

或許真是年紀大了才看錯也說不定,宋氏這般在心底安慰自己說著,隨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奴婢宋氏給世子請安,這一路多謝世子出手相助。”

桓瑾語氣溫和,聽不出異樣:“嬤嬤不必多禮,這一路七娘很擔心嬤嬤的情況,好在如今已經醒來,若是有什麼需要的隨時都可以告知護衛。”

他這般客氣說的話滴水不漏,宋氏暗想自己應當真的看錯,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桓瑾此來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宋氏,眼看蘭若儀還坐在宋氏身側,負在身後的手不由慢慢攥緊,與此同時,眼底竄起一道不易令人覺察的冷冽。

他上前一步來到蘭若儀身側,輕嗅著她身上的淡淡香味,眼瞳晦暗深沉,朝她伸手:“七娘,嬤嬤的身體還未大好,我們該離開了。”

隨後,當著宋氏的麵,徑自牽過蘭若儀的手。

深深嵌入每道縫隙,十指緊扣,不容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