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屋內光線昏黃,宋氏雙手被縛口中也被堵著一塊棉麻布,等一瞧見蕭郃,眼底幾欲噴火。

宋氏伺候過謝氏,蘭若儀更是從小她照顧著長大,一看到她被五花大綁所有情緒再也維持不住,快走幾步就要為她鬆綁。

“且慢——”蕭郃適時擋在她麵前,一雙渾濁多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意味分明,“嫂嫂,她對我下藥可是人贓並獲,可不能這麼輕易放了,還需要調查一番。”

蘭若儀臉色凝重,明白這是蕭郃耍的陰謀詭計。

“她日日跟在我身邊,對你下藥有何好處?即便真的有,等見了鎮南王自有公論。”

她不會傻到跟他爭辯,就算真的有人證物證恐怕也是他早早安排好的,她可不會相信。

蕭郃麵露委屈,深情款款:“嫂嫂當真冤枉了我,她下藥可是連客棧裡的人都看到的,怎麼能是假的呢?嫂嫂偏袒她我也能理解,隻是誰知道放她離開還不會對我動手,思來想去,還是讓她留在我身邊讓人看著比較好。”

他當然對一個老太婆沒興趣,不過能夠利用宋氏將蘭若儀勾來身邊,也是一樁美事。

事已至此,蘭若儀當然明白他的目的,顯然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嫂嫂莫氣,這種刁奴膽大欺主,我也是當心你受委屈。”饒是隔著幾步之遙,鼻尖也能嗅到淡淡的女子清香,誘得他心猿意馬,“還有那位鶯娘,嫂嫂既然喜歡的話,正好讓她好好服侍你。”

美人在前,他渾然什麼都不顧,滿心滿意都是她。

蘭若儀被他這幅偽善的模樣惡心得不行,掌心攤開:“她的賣身契呢?”

“看來嫂嫂是真喜歡她,不過她的賣身契還在房中,嫂嫂且隨我回房間取吧!”

臨走前,蕭郃對手底下的人揮了揮,命人撤掉綁住宋氏的粗繩,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他向來都是這麼做。

“七娘……”宋氏痛罵這個不要臉的畜生,焉知蘭若儀跟著他走會不會遇到危險,慌忙將她喊住。

一隻腳邁過門檻,蘭若儀回頭,纖長皙白的指尖撩開幕籬一角,視線落在宋氏身上暈染開嫣然笑靨。

“嬤嬤,我不會有事。”

再回首,眼底淬滿憎惡寒霜。

……

蘭若儀自然不會有事,有事的是蕭郃。

賣身契被他雙手捧上,隔著一重幕籬,美人近在咫尺,暗香襲人,撩人心懷。

房中僅他們二人,蕭郃沒有再忍,伸手就要撩開那重幕籬。

“嫂嫂,先前我說的不是假話。我那兄長平日裡隻知道打打殺殺,冷漠無情,你若真跟了他,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蘭若儀自然沒讓他碰,迅速往後退了一步避開:“所以這就是你冤枉嬤嬤的理由?”

“嫂嫂可是在怪我?嫂嫂放心,我知道在你心裡她很重要,所以後來不是讓人給她鬆綁了?”

蕭郃眯著眼睛,還想再看一眼幕籬之下她的傾城之貌,這一次蘭若儀沒有躲避任由他撩開。

雙瞳剪水,燦如春華,般般入畫,說上一句巫女洛神都不為過。

眼底熾熱點燃瞳孔,驚鴻一瞥哪裡抵得住這樣近距離的對視,這樣的絕色佳人就應該躺在自己懷中,任由他索取。

“嫂嫂從了我吧,左右我大哥也活不了,正好今後跟了我……”

癡迷伸手拽住她的一片衣袖,下一刻胸口倏地劇痛傳來,鮮血迸濺而出,痛得他整個人跪倒在地。

他難以置信抬首,眼底落滿錯愕和無助,蘭若儀拔出藏在袖中的簪子蹲下身,眼眸冰冷如霜,看著他仿若在看一個死人,不帶絲毫憐憫。

“這句話什麼意思?”她問,聲音清冷。

“嫂嫂……”蕭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位女郎捅了一下,這一下並不致命,可漫上的疼痛卻讓人冷汗不絕。

染血簪子抵在他脆弱脖頸,再次追問,“你對世子做了什麼?”

她的眼眸太過冷寒,比起窗外大雪還要無情,蕭郃心痛難捱,勉強撐起一抹笑:“即便你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大雪封山,他會死在這裡。”

這支簪子沒有再捅下去,她不會讓自己的手沾染人命,更何況蕭郃做的這些事情應該交給鎮南王處理。

“蕭郃,你好自為之。”

門外蕭郃的人和她的人還在對峙,蘭若儀一出現就對侍衛長開口:“將嬤嬤帶回來。”

她腳步不停往外走,渾然不管身後那些人發現蕭郃受傷又是怎樣的兵荒馬亂。

剛穿過大堂倏地一陣冷風灌入,一群人大搖大擺走進來同店家說話,口中說著是附近的獵戶進山打獵,可他們腰間腿部鼓囊,顯然和言語有出入。

無數風雪裹挾,隔著幕籬,蘭若儀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瞳孔驟然一縮。

“女郎。”身後侍衛長不知自家主子怎麼突然停下腳步。

蘭若儀一顆心跳動得劇烈,等離開大堂接到宋氏,立即吩咐下去:“我們快走。”

她的臉色格外凝重,宋氏不解:“七娘是擔心蕭郃?”

“不止。”蘭若儀搖首,目露擔憂,“剛才那群人……似乎不大對勁。”

來不及解釋,她命人趕緊將馬套上韁繩,也顧不得外頭的鵝毛大雪。她沒有通知蕭郃,僅帶走自己的人馬,悄無聲息。

直到坐上馬車,她這才得空解釋:“那群人不是住宿的,他們是山匪。”

“山匪?”宋氏聲音驀然拔高,一旁鶯娘更是被這句話嚇得膽戰心驚。

“他們掌心有繭,不是普通打獵砍柴產生的,更像是刀尖舐血之人。除此以外,他們身上還有淡淡的桐油氣味。”

這樣的大雪天氣,接觸過桐油,顯然那群人並不簡單。

還沒來得及細想,身後倏然傳來一陣巨響驚得馬匹肆意亂躥。等蘭若儀好不容易坐穩,護衛慌忙稟告:“主子,驛館起火了。”

探出車窗,風雪迎麵裹挾,身後火光衝天,似要將一切儘數吞噬。

火苗在水眸中躥動,燃燒起的熊熊烈火即便隔著這麼長的距離都能輕易感受到震撼,鶯娘縮在角落惴惴不安,想到蕭郃。

“二公子他……”

他們離開沒有通知蕭郃,不管怎麼說蕭郃都是鎮南王家的二公子,要是真出了事,就怕鎮南王偏激算到蘭若儀頭上。

然而,眼下的蘭若儀已經顧不得這些,隱約間,她仿佛聽到馬蹄疾行的聲音。

“七娘,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宋氏忐忑不安問她。

蘭若儀在腦海中仔細回想先前看到的地圖,“前麵就是麓山?”

護衛正色:“不錯。翻過麓山就能到達下一個鎮子,隻是現下夜涼風寒,恐怕山路崎嶇。”

身後聲音愈發靠近,間或夾雜罵罵咧咧的嘈雜聲,她深知不能繼續再想下去,即便護衛在側,仍有不詳預感。

“先離開這裡。”

蘭若儀乾脆利落做下決斷,護衛揚起長鞭,馬車飛速向前奔去,皎潔月光落滿地麵像是灑上一層白霜,馬蹄烙下的痕跡在月色下顯得尤為清晰。

身後追趕而上的一群人勒住韁繩,其中一人利落下馬視線落在還未被大雪覆蓋的車轍處,“剛離開不久。”

“這女人反應可真快,要是我們剛才及時察覺,不至於被她跑了。”

“左右她也跑不遠,彆忘了主子交代的事。”

冷冷拋下這一句再次翻身上馬,沿著痕跡的方向追去。

……

蘭若儀越想越不對,馬車離開一段距離後,心臟跳動愈發強烈。

她捂著心口麵色微白,宋氏擔憂不已:“七娘,是不是馬車太快了,身子哪裡不舒服?”

蘭若儀搖首,讓護衛停下車,用耳朵貼近雪地聽聲。

噠噠噠——

護衛的臉色愈發難看,鐵青黑沉:“女郎口中的那群山匪恐怕追上來了。”

此話一落,眾人心頭重重一沉。

宋氏不甘說道:“這裡這麼多護衛,難不成還護不住女郎?”

護衛抿唇,聲線冷沉:“來人情況未明,以防萬一還是讓人先護送女郎離開,我們留下斷後。”

護衛長是蘭丞相特意安排的,雖然麵容普通,但身材高大武藝不俗。

聽了這話蘭若儀抬頭望了他一眼,臨上車時彎了彎唇:“蒼鴻,下個鎮子希望見到你。”

暗香疏影,淡淡香味繚繞,窈窕身影消失在眼前。

蒼鴻搭在腰間長刀的手指顫了一瞬,原來女郎她……記得他的名字。

……

山路難行,凜風陣陣,馬車一不小心直接陷落進雪地。

蘭若儀裹著銀白底色翠紋織錦鬥篷,一張臉被朔風吹得發白。距離和蒼鴻他們分開才一盞茶不到,她不知身後情況,亦不知前方路途還有多遠。

剩餘的護衛臉色難看,車輪深陷,偏偏飄雪還在往下落,不知要多長時間才能修好馬車。

宋氏還在一旁指揮著,沒想到今日情況這般糟糕:“七娘,這邊有一塊石頭,你且在這邊擋擋風。”

她心疼女郎,生怕呼嘯狂風將女郎姣好麵容吹傷,蘭若儀還在想著地圖的事情,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羊腸小道上,目光倏地一動。

刹那,破空聲響起,一支從遠方射來的長箭直接穿透其中一位護衛的胸膛,鮮血迸濺,落滿霜白雪地。

眾人紛紛拔刀相向,雪地在震動,山匪手中長刀染著鮮血,沐浴著月光,像極暗夜修羅。

嗜血般渾濁的眼珠子從在場之人一一掠過,最後落在蘭若儀身上,像是獵手鎖定獵物,染血長刀隔空指著——

“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