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1 / 1)

郎君可憐 今序月 4159 字 12個月前

天一黑,空中又不約而同的下起了雪,雪不大,隻是終日連綿不斷的雪,讓人有些心煩了。

溫庭瀾清瘦的身影安靜佇立在門口,目光凝視著下落的雪,眼中的哀愁正如這雪,綿長而又叫人絕望。

他失神的盯著雪,輕聲喃喃自語,“何時才能是頭?”

漫天飛雪中,一個黑色身影驀然飄落。

溫庭瀾望著熟悉的黑影,眨了眨眼,眼中的哀愁逐漸消失,轉而換上真誠的笑意。

蕭浮白拍了拍身上殘留的雪,抬步向他走來。

“蕭姑娘來了。”

蕭浮白對上他含笑的眼眸,那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又來了,臉上莫名有些發熱,她輕“嗯”了一聲。

她今日來的比往日早些,在客棧裡眼前總是不時閃過,昨日他似小狗般被拋棄的可憐神情,一入夜她便迫不及待的來了。

蕭浮白心中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期待,怕他多問,怎麼來的這麼早,又怕他不問。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蕭浮白與他並肩走到了屋中,隻是直至到坐下,溫庭瀾都沒開口問。

蕭浮白心中莫名的不舒服,她昨日不過是遲了片刻,他就說那種話,怎今日她早到了,他反而沒反應了?

溫庭瀾雙手垂落,乖巧坐著,眼眸晶亮的看著她,像個乖乖等人投喂的小狗。

蕭浮白見之,忍不住抿嘴一笑,心中的那點幽怨也沒了。

她將吃食拿出,香味四溢,溫庭瀾看向食物的眼睛更亮了。

當真像極了小狗。

她失笑,“快吃吧彆涼了。”

說話間,將食物往他麵前推了推。

如以往,溫庭瀾道過謝後,才動手吃,縱使餓了一天,他的動作也急緩有度。

蕭浮白手撐著下巴看他吃,好看的人,一舉一動都如此賞心悅目。

想起自己突然忘了件事,蕭浮白坐直了身子,手摸向懷中的書,隨後取出。

她將書放在桌上,心跳莫名有些不正常,目光從身上移到了書上,“我想著你平日裡可能會有些無聊,所以給你帶了本書解悶。”

“你看看,若是你不喜歡,下次我重新換本。”

這本書是講靈異怪誌的,她看了幾頁,她還挺喜歡的,所以挑了這本,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溫庭瀾將桌麵上的書拿起,手微顫,眼眶不禁濕潤,入宮三月來,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書。

他珍之若視。

他將書打開,看了個大概,然後用力的點點頭,毫不猶豫的表達自己的喜歡,“我很喜歡。”

蕭浮白懸著的心,落回到原處,還莫名的有幾分欣喜。

溫庭瀾重新看向了她,他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可話語太過蒼白,千言萬語最終都彙聚成一句,“蕭姑娘,謝謝。”

這幾日,她幫了他很多,可他被困在這深宮中,身上又無一物,如此恩情,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她。

蕭浮白不在意的擺擺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溫庭瀾抿唇,正欲說話,卻見對麵的蕭浮白表情一變。

“有人來了。”

想是為了應和她的這句話,外麵的門果不其然的發出了響動。

溫庭瀾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看了她一眼,立即起身往外走,並且在走出屋時順手關上了門。

蕭浮白挑眉,不知為何,心中很是愉悅,她輕功了得,完全能在那人進來之前從窗口離開的。

但這是他的一番好意,她便等一等吧,若是情況不對,她再躲起來,也不遲。

宮門沉重,溫庭瀾在院中站了幾秒,一個人影從外麵走進來,他眼眸微閃,是女皇身邊的明環,女皇不在,他悄悄鬆了口氣。

明環走上前,他掃過溫庭瀾略顯單薄的衣物,眼中疑惑,“天如此之冷,溫公子怎站在外麵?”

溫庭瀾朝她輕笑,“睡不著,便出來外麵看雪。”

“你現在來,是女皇有何吩咐嗎?”

明環點點頭,“女皇召見你。”

明環在這裡多待一刻,蕭姑娘便多一分危險,他道,“那走吧。”

走出幾步,溫庭瀾回眸朝那緊閉的屋門看了眼,等他回來時,蕭姑娘想必已經走了,今日還未與蕭姑娘多說上幾句話,不免有些遺憾。

屋內,蕭浮白自然是將外麵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想了片刻,反正回客棧也無事,那便等一會吧。

——

溫庭瀾垂眸走在明環後麵,宮道裡已堆積了一層雪,行人走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穿過彎彎繞繞的宮道,溫庭瀾來到禦書房,裡麵燈火通明,外麵有重重禁軍把守,昭示著此地的不同尋常。

溫庭瀾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今晚他又有的受了,女皇在不同的地方召見他,預示著女皇不同的心情,也昭示著他受罰程度的輕重。

而在禦書房召見他,則是預示著女皇心情不太好,而他若是在此時拒絕女皇,自然少不了一頓重罰。

明環看向他,示意他進去,“溫公子,莫讓女皇等急了。”

溫庭瀾心情實在不美妙,“我知道了。”

可縱使再不情願進去,他也不得不進去。

溫庭瀾拖著沉重的步伐,緩慢向書房走去,他走的很慢,可再慢,還是走到了頭。

他目光落在從門縫裡透出的光影上,內心極為痛苦,抗拒卻又不得不開口,“溫庭瀾求見女皇。”

“進。”

得到準許,溫庭瀾這才推開門,朝書房裡走進去。

他匆匆掃了眼,女皇正站在禦案前,似乎心情極為不好,他在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

溫庭瀾不敢多看,他熟練跪下,“庭瀾見過女皇。”

女皇冷睨著他,心中甚是煩躁,一個個的都在忤逆她,“孤不是說過,你無需行禮?”

“孤的話,你聽不懂?”

聽著她話語裡的威嚴與不悅,跪地的溫庭瀾心中一緊,看來今日沒那麼好糊弄過去了。

溫庭瀾斟酌著開口,“女皇是天下之主,庭瀾行禮是應該的。”

“是嗎?”女皇冷應一聲。

頓時,溫庭瀾額頭冷汗連連,連呼吸聲都放輕不少,生怕又惹得她不快。

“庭瀾說孤是天下之主,那為何庭瀾還要屢次拒絕朕?”

溫庭瀾默不作聲,打算裝鵪鶉渡過此劫,而禦案前的人,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女皇眯了眯眼,似乎是極為不悅,“庭瀾抬起頭來看孤,告訴孤答案。”

溫庭瀾不得不抬起頭。

“庭瀾告訴孤,為什麼?”

溫庭瀾握了握手心,眼看女皇不得答案不罷休,他豁出去道,“女皇與哥哥自小青梅竹馬,庭瀾不願哥哥回來以後傷心。”

更重要的是,皇宮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像蕭姑娘那般,無拘無束,遊曆山川四海。

溫庭瀾的額頭用力磕在地上,“求女皇放庭瀾出宮。”

此話一出,女皇周身立即冷了幾度,她蹙著眉,目光極為不快的看著溫庭瀾的身影,不悅到了極點。

“玉華向來善解人意,他若是回來了,自然不會怪你。”

絕口不提讓他出宮的話。

溫庭瀾心中失望,他握了手,為何就是不願放他出宮。

他深吸一口氣,打算破罐子破摔,繼續說道,“哥哥與女皇向來情深,庭瀾不願插足其中。”

“且我與哥哥共侍女皇,恐為不妥,求女皇成全。”

禦案後,女皇臉色陰沉,不快之色已全然顯露在臉上,“孤為天下之主,這天下都是孤的,有何不可?”

溫庭瀾仍不死心,“女皇,庭瀾認為……”

“庭瀾——”

這道叫喊暗含威脅,溫庭瀾抿唇噤聲。

從此被困於宮牆之下,他真的好不甘心,可他又能如何,溫庭瀾眼中隻餘無奈無力。

見他不再言語,女皇的臉色有所收斂,“庭瀾,順從孤,孤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溫庭瀾低著頭諷刺一笑,他想要的僅有自由,也隻有自由。

“庭瀾,過來為孤研磨。”

女皇語氣緩和,顯然想給他台階下,想拉近兩人的距離。

溫庭瀾自然有所覺,但他不願,更何況,因著剛才的事,他心中還有著氣在。

他心中冷笑,從前哥哥與女皇的事跡,傳遍城中,她們一人研磨一人作畫,如今讓他來,看著他卻想著他哥哥,也不嫌惡心。

溫庭瀾對插足她們的事跡沒一絲興趣。

溫庭瀾再度匍匐下,“回女皇,庭瀾向來隻會舞刀弄槍,對這等文雅之事做不來。”

女皇想到了他之前確實在習武,這才沒有生氣,反而善解人意道,“孤教你。”

“庭瀾粗鄙,怕汙了女皇的墨。”

他話已到了這份上,拒絕的意味已如此明顯,女皇臉色變了又變。

“庭瀾,你當真要忤逆孤?”

溫庭瀾靜默不語。

女皇冷笑一聲,“聽禦書房說,你已有幾日未曾去領過膳食,孤原本喚你過來,是怕你出事,可如今孤看來,你好得很。”

她正在氣頭上,全然沒發現,溫庭瀾在聽完她的話後,渾身一僵,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禦膳房分的食物讓他難以下咽,他這幾日有蕭姑娘給他送吃的,自然是不願意吃禦膳房給的發餿的食物。

可如今女皇一說,他才想起,若他日日不去,是會引起懷疑的。

他慶幸,還好女皇此時沒往彆處想。

若是因為他的一時疏忽,而害了蕭姑娘,他以死謝罪都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