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1 / 1)

郎君可憐 今序月 4082 字 12個月前

寒風呼嘯,落雪紛飛,冬日的天向來冷。

夜色濃稠,天寒地凍,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屋中點著明亮的燭光,偶爾有人影在走動,與外麵空曠冰冷的長街截然不同。

長街空蕩蕩的空無一人,街道上已堆積了厚厚的雪,全然看不出往日的熱鬨景象。

頂著風雪,一道黑影快速的從屋頂上略過,黑影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沒了影,可見功夫了得。

風雪與黑暗,並未成為黑影的阻礙,黑影行動自如,不一會,便到了這天下最尊貴的地方——皇宮。

天正冷,皇宮守衛也有了鬆懈,蕭浮白不費吹灰之力的躍入皇宮。

蕭浮白一身黑衣,腰間掛著劍,她隱匿在暗處,一雙眼眸格外的靈動。

靈動的眼眸骨碌碌的掃過巍峨的高牆,眼中是清晰可見的喜悅,皇宮她來了。

蕭浮白本是江湖人士,她遊曆江湖幾載,可沒少聽這皇宮的奇聞軼事,靈動有神的眼眸裡滿是興奮,如今她終於可以親眼看看這久負盛名的皇宮了。

身上因剛才的頂雪而行,落了些小雪,有些已經暈染開,而有些還沒化,蕭浮白隨意的拍了拍身上殘留的雪,興奮的重新隱入黑暗。

仗著武功高強,蕭浮白在皇宮裡來去自如,一點也不擔心被人發現。

皇宮的確很大,磚瓦明黃,每一處都修建的金碧輝煌,雕欄玉砌,但逛了幾處後,蕭浮白眼中的興味便淡了下來。

皇宮固然華麗,但這宮牆未免也太高了些,宛如牢籠,將人牢牢困在其中。

蕭浮白無趣歎息,皇宮雖好,可將此生都困在其中,還是太過無聊了些,想來還是這無拘無束的江湖更得她心。

想到此,蕭浮白重新隱入身暗,躍上宮牆,打算離開。

恰逢此時,有巡邏的禁軍路過,蕭浮白運氣,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落到屋頂。

她靜靜的趴在屋頂上,打算等巡邏的禁軍一走遠,便離開皇宮,繼續去遊曆自己的江湖。

“溫公子,這是女皇的意思。”

突然聽到聲音,蕭浮白下意識向聲源處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殿宇裡有人。

正好無趣,蕭浮白生了好奇心,便悄悄的往前移動了幾分,透著興味的眼眸朝下看去。

隻見剛才說話的那個宮女,趾高氣揚的,很是不屑的看著他麵前的人。

宮女麵前那人,看背影是個少年,少年一身白衣,是背對著蕭浮白的,蕭浮白看不清他的麵容,但從這挺拔如青鬆般的身姿來看,想來長得不差。

那白衣少年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蕭浮白看的一頭霧水,這兩人是在打什麼啞謎?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隻見那趾高氣揚的宮女,從身後跟著的小宮女手中拿過鞭子,“十下,還請溫公子數著。”

隨後便揚起長鞭,毫不猶豫的朝站如青鬆的白衣少年揮去,“啪”鞭子結結實實的落到少年身上。

蕭浮白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向來耳清目明,她看得清楚,這一鞭,那宮女是用了全部力氣的,那白衣少年微不可察的晃了下身子。

不用看,蕭浮白也能猜到,此時那白衣少年定然是臉色蒼白的。

蕭浮白撇撇嘴,看來這皇宮也不是那麼好待的。

這白衣少年搖搖欲墜的身影,看著著實可憐,讓她都生了幾分惻隱之心。

她遊曆江湖已有幾載,這場麵一看就是惡奴欺主,平日裡,行俠仗義救死扶傷的事她沒少做。

但想了想,這是皇宮,她一出手,巡邏的禁軍便會聞聲而至,她武功固然高強,可麵對多人的圍攻,她還是力不從心,遂歇了這個心思。

蕭浮白惋惜歎氣,小郎君自求多福吧。

那宮女手中的鞭子揮完一下,不曾停歇,又使大力揮出下一鞭。

十鞭結束,揮鞭的宮女已經氣喘籲籲,宮女揚著下巴,高傲不屑,“女皇這次隻是給溫公子一個小小的教訓,溫公子還是早日學乖的好。”

說完,那宮女便神情倨傲的離開。

蕭浮白在屋頂已看了好一會的熱鬨,夜空中的小雪未曾停歇,她身上的黑衣都積了一層小雪,她卻感覺不到冷似的,目光仍好奇的落在院中的白衣少年身上。

這少年生生受了十鞭,竟是一聲不吭,那宮女使得力氣有多大,她看的一清二楚,而現在白衣少年的身姿仍如這風雪中玉立的青鬆,未曾彎過。

蕭浮白對他不禁生出幾分佩服來。

小雪紛飛而落,白衣少年身上已沾染了不少雪,蕭浮白疑惑,他為何還不回去?

不是溫庭瀾不想回去,而是忍受剛才的一切,已花光了他的全部力氣,他現在已無力在走出一步。

這裡除了他,再無彆人,沒人會窺見他的狼狽,溫庭瀾這樣想著,他太累了,需要片刻的喘息,他容許自己有片刻的脆弱。

他立如青鬆的身軀搖晃了一下,腿上一軟,然後跌落,他靜靜的坐在雪地裡,低著頭,任由紛飛的小雪飄落在他身上。

孤寂的仿佛這世間拋棄了他。

蕭浮白一直看著他,見此,到底還是心生憐憫,巡邏的禁軍早己走遠,她完全可以離開的。

但,蕭浮白腳尖一點,黑發飄然,她落到了溫庭瀾身前。

她向前走了幾步,站定,好奇的打量著他。

溫庭瀾感覺到身前的風雪似乎小了些,他懨懨抬眸,與一雙靈動的眸子對上。

在如此冷寂的雪夜裡,那雙眼眸卻熠熠生輝。

借著月色,溫庭瀾平靜的打量了她幾眼,目光在看到她腰間的劍時,猝然一緊,心中悲涼,他再也握不了劍了。

好奇了許久的蕭浮白,也終於窺見了他的容顏,烏發散落,容顏俊美,眼尾細長而上翹,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哀愁,臉上有著病態的蒼白,在清冷的月色下,虛幻若神人。

見他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劍上,蕭浮白毫不猶豫的解下劍鞘,遞給他,“喜歡?那借你看看。”

溫庭瀾呆呆的看著她手中的劍,心中一片苦澀,他抿著嘴輕輕的搖頭,“不用了。”

他已經失去了握劍的資格。

話雖如此,可目光還是一眨不眨的落在她的劍上。

蕭浮白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她又不是不給他看,拒絕了又看著她的劍做甚?

“真不看?那我可要收起來了。”

若不是看他可憐又長得好看,她才不會與他多話呢,平常人,她可舍不得把自己的霜寒劍給他人看。

溫庭瀾直勾勾的盯著劍,嘴唇微抿,心中十分掙紮,一方麵覺得自己經脈儘斷,再無握劍的資格,另一方麵,又是對劍的向往。

以前,他也有一劍,與他從不離身,可從那日醒來後,他經脈儘斷,武功被毀,他的月影劍也不見了蹤影。

蕭浮白見他隻是盯著,並不說話,靈動的眼眸裡狡黠一閃,她作勢要收回。

果不其然,溫庭瀾立即伸手抓住。

蕭浮白心中好笑,想看還這麼多事,直接拿了看不就好,她又不是不同意。

溫庭瀾臉上起了一層薄紅,有幾分不好意思,畢竟說不看的人是他,抓住人家劍不放的人也是他。

“能,能不能借我看看。”他鼓起勇氣,咬唇看向她,哀求道。

蕭浮白欣然點頭,“當然可以。”

“給。”

溫庭瀾從她手中接過劍,細細觀摩起來,他低斂著眉眼,心中愁緒萬千,也不知月影劍在何處?

他現在經脈儘斷,手上不太使得上力,他抿緊唇,使儘全身力氣,用力一拔,牽動了身後的鞭傷,頓時冷汗連連。

這一幕看得蕭浮白直皺眉,她記得她的霜寒劍沒那麼重,是平常人也可以輕易拔開的程度,他剛才雖受了傷,可也不至於如此。

緩過身後的痛,蕭浮白定睛看向了手中的劍,劍身通體銀白,劍光冷冽,是柄不可多得的好劍。

他垂眸,眼眸明亮,是對好劍的欣賞,“好劍,不知劍名為何?”

有人誇她的劍,蕭浮白自然高興,她抬了抬下巴,笑眯眯應道,“霜寒。”

“是一劍霜寒十四州的霜寒嗎?”

“正是。”

溫庭瀾將霜寒劍插回劍鞘,遞給她,“好劍配好名。”

眼底深處,有著微不可見的落寞,可惜他的月影跟了他這麼個主人,現在不知消匿在何方。

蕭浮白重新將霜寒劍佩帶在腰間,她雙手抱臂,好奇的圍著他轉了兩圈。

夜空小雪仍簌簌而落,偶爾帶著冷風。

她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大都有內力護體,這點寒冷對她不算什麼,但他身上如此的單薄,還在雪地上坐了如此之久。

她冷不丁的問了句,“你冷不冷?”

大約是因為剛才的一幕,蕭浮白對她並沒有多少防備,哪怕這人是突然出現的。

他點頭,“冷的。”

身上不僅冷,還伴隨著一陣陣細微的疼痛,剛才與她聊天時,被他有意忽略了,不覺得多疼,可現在一靜下來,那一陣一陣的抽疼,鑽心而來。

蕭浮白更疑惑了,她半蹲下,視線與他平齊,“那你為何不起?”

因為他無力起來,溫庭瀾心中一痛,沉默的看向自己手腕位置。

衣袖下麵隱藏著一道可怖的疤痕。

更讓他絕望的是,這是他的爹娘為了哥哥,為了權勢,而賦予他的。

見他沉默不答,蕭浮白也不好再追問什麼,畢竟隻是萍水相逢,今夜過後,兩人大概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