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外,沐晴仍在拉著王權閒聊,喬篛身上的繩結已經有10個之多。
王權就坐在沐晴對麵,右手背在身後,五指合攏密不可分,指甲延展變化,逐漸包裹整個手掌,微風卷著落葉飄過,瞬間一分為二。
如果自己突然襲擊,傷她一下或者逼她後退,主體或許能跑。
王權順著沐晴的話點頭搖頭,身體在慢慢靠近。
“小心王權!”
尖銳的聲音從山莊裡傳出。
辛西婭?
沐晴下意識扭頭,幾乎是同一時刻,刺痛從下腹傳來,視線回轉,就見王權扭曲的臉近在眼前。
“不!”內疚與懊惱瞬間擊垮了辛西婭,她癱倒在地,腦中不斷回響一句話。
“都是我的錯。”
“砰——”
辛西婭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什麼?
她剛才明明親眼看到王權將手捅向沐晴,王權就是那個可怕的人的分身,擁有普通人絕對無法匹敵的能力,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沐晴不可能躲開的。
可,為什麼沐晴看起來一點事沒有的樣子,甚至,還把王權,打暈了?
“曹,嚇我一跳!”沐晴罵罵咧咧,一腳把王權踢到旁邊,低頭看看肚子,更生氣了。
衣服破了啊,這個樣子,她怎麼去坐車?
“沐晴,你沒事?”辛西婭一身塵土的跑過來,震驚的看著沐晴的小腹,平坦光滑,沒有一點傷痕。
“這算什麼,子彈我都不怕。這什麼情況?”
“他已經被喬箬控製了。”辛西婭大口喘氣,將從神秘人那裡聽到的消息一一告知沐晴,“綺麗兒,綺麗兒還在他們手裡!”
想到那個還沒有車把手高的小姑娘,沐晴也急了,她將辛西婭丟上副駕,不等關好門就把油門踩到最底,
“帶路!”
“是我的錯,是我逃跑,是我把綺麗兒交過去……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這都是報應……我該受這些懲罰,主啊,求你了,放過綺麗兒,她是無辜的。”
辛西婭一邊指路,一邊哭泣,口中斷斷續續說著話,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不是你的錯,你跑的對,綺麗兒不會有事的,我厲害的很,相信我。”
沐晴的手也在抖,眼前仿佛看到了綺麗兒淒慘的樣子,但她強迫自己專心開車,不會的不會的,喬箬控製辛西婭母女應該就是為了脅迫自己,可主體分身都被控製了,一些木偶能做什麼?
綺麗兒那麼聰明,不可能有事的。
“嗤——”
疾馳的車輛拉出長長的痕跡,在一處岔路口停下。
“往哪走?”沐晴喉嚨發乾。
“怎麼會有岔路?不可能啊,這條路我走了兩次,從來沒見過岔路啊。上山那次也沒見過,怎麼會有岔路呢,怎麼會有岔路呢?”
辛西婭咬著指甲,眼神發直,口中不斷重複“不可能,不可能。”
“彆慌,可能是之前沒注意,你慢慢想,下山的時候,是往左拐還是往右拐?”眼看著辛西婭情緒越來越激動,沐晴也不敢再刺激,隻強行穩住情緒,努力用最平靜最溫柔的語氣詢問。
卻仿佛按下了某個開關。
“綺麗兒!”辛西婭猛地撞開車門,四肢並用的衝向樹林。
“辛西婭!”沐晴想也沒想,緊隨其後。
半山莊園。
王權慢慢蠕動身子,一點點靠近被綁成線團的喬箬。就在還剩下一拳距離的時候,一隻腳猛地落下將他的腦袋踩爆。
“可憐,既然成了汙染物,就老老實實去死吧。”
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朗乾淨。
“放,放過我,我知道很多事情。”喬箬的聲音從線團中傳出,帶著明顯的恐懼。
“可是我不感興趣呀,”少年在繩子上蹭蹭鞋底,也不見怎麼動作,繩子寸寸斷裂,“快逃吧,再強一點,殺起來才有意思。”
綺麗兒覺得莫名不安。
沐姐姐手下的隊員她早就見過,陽光開朗,嘻嘻哈哈,仿佛沒有任何煩惱。每次見到她都會塞給她一堆零食,媽媽總是不讓自己接受,說平白拿彆人的東西不好。
其實她並不是貪嘴,隻是想知道那些零食的味道。她在網上找到不少教程,自己也偷偷試著做過,但沒嘗過正宗的味道,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好拿出去賣。
她已經複製出了3款零食,味道和哥哥們送她的簡直一模一樣。等媽媽出攤賣飲料,她也能擺上點零食,一定能讓媽媽大吃一驚。
她,綺麗兒,會讓媽媽過上好日子,說到做到。
等以後掙了錢,自己也可以給哥哥們買好吃的,這樣就不算白拿哥哥們的零食啦。
可是,哥哥們今天,好奇怪。
綺麗兒縮在座位裡,身邊都是各種零食,可她卻沒有一點胃口。哥哥們坐滿了其他位置,神色木然看向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說起來,從母親離開後,他們這輛車就再沒動過。
媽媽,我害怕。
不行,不能給媽媽添麻煩,媽媽去幫助沐姐姐了,從拋下沐姐姐後,媽媽就很自責,她知道。
好孩子不能添麻煩,我要自己想辦法。
綺麗兒下定決心,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終於有勇氣開口。
“我,我肚子疼,能不能下車一會兒。”
綺麗兒一向是乖孩子,說話也隻是下意識告知一下,說話時,手已經打開了車門。她就在車門旁邊,隨時可以打開門下車。
母親離開後,不管綺麗兒怎麼開口,木偶一樣的哥哥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次應該也不會。
但她錯了。
駕駛位上的哥哥回頭,露出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溫柔笑容,他甚至貼心指了個方向,
“好啊,去那邊吧。”
在他手指的方向,不過1千米左右的距離,辛西婭正在狂奔,沐晴就緊緊跟在她後麵。
一路跟來,沐晴心中說不出的震驚與壓抑。
她看到了什麼?這究竟怎麼回事?
辛西婭的速度越來越快,剛開始,還會被樹枝韌草割破皮膚,可後來,她已經可以在速度不減的情況下敏捷躲開樹枝。手掌越來越厚,沐晴眼尖,甚至看到了肉墊樣的東西。
但她拒絕相信,一定是看錯了,人類怎麼可能會有肉墊?可很快她不得不信了。
伴隨著哢嚓一聲脆響,辛西婭的膝蓋折斷,不等沐晴鬆口氣,辛西婭已經一骨碌爬起,膝蓋後折,輕輕一彎便彈出更遠的距離。
就算再不願相信,沐晴也不得不承認,辛西婭,正越來越像動物,準確的說,是獵豹。
黃色,黑色的絨毛一點點鑽出皮膚,已經覆蓋了她大半張臉,不止外形,就連行為方式也越來越像。
辛西婭甚至已經失去為人的意識。
沐晴不斷呼喚她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加速攔截,也隻得到辛西婭的威脅怒吼。
拱起後背,絨毛炸起,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叫。
豹子不善長跑,等她跑累了就該停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也實在不想傷到辛西婭,沐晴隻能跟著她一路向下。
她後悔了。
綺麗兒!怎麼會在這裡?
“躲開!”
沐晴一路跟來,親眼看到辛西婭逐漸喪失人性,剛開始,辛西婭還會躲開一些小動物,後來,她直接抬手擊飛,鮮血與屍體撒了一路。
如果是綺麗兒……
不遠處的車上,司機興奮的探出半個身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極致的恐懼加極致的渴望,這就是覺醒的契機。”
他終於,可以自己製作食物,也終於,可以繼續進化了。
“這都要感謝你啊。”
司機看向綺麗兒,眼神溫柔。
生於母親,死於母親,真是極致的圓滿。雖然,她已經不能稱之為母親。
“徹底失控,淪為力量的奴隸,這樣的人,隻能稱為汙染物了。”
沐晴沒有徒勞呼叫辛西婭,而是猛地加速試圖阻攔。但是已經晚了,辛西婭跑得太快,綺麗兒距離又太近。
幾乎是看到綺麗兒的瞬間,辛西婭已經揮舞著前掌撲向女兒。
不行!沐晴眼中有火光一閃而過。
“媽媽?”
“咚——”
枯葉四濺,辛西婭重重跌在綺麗兒身後,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這是她強行改變路線的代價。
但綺麗兒沒事。
她捂住嘴唇,藍色的眼睛有盈盈淚光,又叫了一聲,“媽媽!”
辛西婭抬頭看了眼綺麗兒,又猛地轉過去,掙紮著爬起,拖著受傷的後肢一步步後退,
“吼,彆,過來。”
綺麗兒卻不管這些,直接撲到辛西婭身上,淚水終於滾落,“媽媽,媽媽!”
沐晴沒有靠近,她看到辛西婭麵上的黑黃絨毛正在一點點變短。
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結果還是好的,她長出口氣,跑了這麼久,有點累。
“綺麗兒。”辛西婭的手指漸漸分開,輕柔撫上女兒的頭頂,懸了一路的心在這一刻落在實處。
她想通了,上個好學校,報很多補習班,這些等等都不重要,隻要綺麗兒健康長大,就是最好最好的事情。
“想吃什麼,媽媽給你買。”
綺麗兒點頭,剛要開口,就聽得“噗”的一聲,一朵致命的紅花在她胸前綻放。
細嫩的小臉上仍帶著見到母親的歡喜,口中還有要說的話,鮮血卻已爭先恐後的湧出,封死了她的所有願望。
藍色的眼睛已經暗淡,眼角的笑卻還未消散。
不遠處的車上,司機的位置,一個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正冒著青煙。
沐晴卻來不及追責凶手,因為辛西婭已經發出不似人的淒吼,剛剛恢複的手指瞬間覆蓋絨毛,長長的尾巴橫掃而過,隻一下就抽斷了旁邊腰粗的樹木。
一個成年女性就在沐晴眼皮子底下,於呼吸間變成了身長5米的獵豹。並在下一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怒吼,直直撲向不遠處的車輛。
原來,這就是病人。
沐晴喉嚨發緊。
司機,不,應該是喬箬,他麵上帶著釋然的笑,絲毫不在意已經來到頭頂的巨獸。
拯救啊,救贖啊,這種東西實在是太無趣了,現在這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