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喝水。”樓頂之上女兒牆之後，錢串殷勤的把盛滿了水的水瓢給商震遞了過去。

商震感激的看了一眼錢串兒接過那水瓢就痛飲了起來。

而在旁邊的王老帽則是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滿，目光就又落到了錢串腳旁的水桶上。

商震帶著幾個人在樓頂上，那水是從樓下通過樓板上的那個出口拎上來的，那是需要爬梯子的。

王老帽也沒問錢串兒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在哪裡搞到的飲用水，可是饑渴的自然不隻是商震，他王老帽也同樣渴啊。

這要是換作往常，就他們這幫人搞到了吃的喝的那咋還不得先“孝敬”他王老帽，可這回好，商震這個小王八犢子一回來，士兵們自然就又開始圍著商震轉了！

可偏偏王老帽又說不出來什麼，實在是大家在一起打生打死七八年，彼此是太了解了，他已經很難再行使他那八年前排長的威風了。

因為類似的情形原來他們也碰到過，比如說有一回，士兵們搞到一隻燒雞。

便有人故意大聲問，哎呀，這個雞大腿得給誰吃呢？

錢串兒就會說，這還有用問嗎？當然給老王叔吃一個啊，老王叔是咱們的長官嘛！

正當王老帽美滋滋的時候，秦川卻會故意說道，你這麼說可不對啊，那商震在的時候跟咱們可是講官兵一致的！

這話說的有毛病嗎？沒毛病！絕對沒毛病！因為商震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確實是這樣的。

當然了，官兵一致這種說法也隻他們這些老兵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這麼說，那要是有外人的時候那是絕對不會說的。

至於其中原因嘛，“官兵一致”有赤色嫌疑，隻有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才會有這種口號呢！

當時秦川敢這麼挑刺兒說王老帽，王老帽也是沒轍，他除了牙癢癢卻也沒有彆的招。

不過話說回來，那也並不是秦川故意挑他王老帽的刺兒，那也隻是在一起打生打死的兄弟在開小玩笑罷了。

秦川對王老帽享用雞腿的權力提出了“異議”，這時那隻剩下一條胳膊的馬天放就會說，我就同意讓老王叔先吃雞腿，彆**跟我說為啥？老王叔老王叔，老王叔歲數最大嘛！以老為尊就是不論官，那老王叔吃雞大腿也是應該滴！

馬天放這麼說，王老帽不能說是感激涕零那卻也是讚賞有加的。

這時候馬天放就會給王老帽一個你都懂的眼色，然後就又會錦上添花的補充，論官老王叔最大，論歲數老王叔最大，所以老王叔吃雞大腿沒毛病！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馬天放就開始環顧眾人，那就是開始賣關子了。

大家在一起久了，這時便猜到馬天放那可絕不隻隻是拍王老帽馬屁那麼簡單了，你看他表麵恭維王老帽，誰又知道他肚子裡憋的是什麼“好屁”！

果然，馬天放接著就會用手指點著一眾士兵道：“最主要的原因那是因為咱老王叔可是有著老王嬸呢，那說不定就給咱們了隊伍添個娃兒呢，你們誰有媳呸兒？你，你，你，都沒有吧，咱們還指望老王叔給咱們這支隊伍留個後呢！”

到了這時，眾人才明白，馬天放之所以一個勁的拍王老帽的馬屁，後麵的這句話才是重點，於是便哄堂大笑。

當時對於鬨出這麼個效果出來，王老帽除了笑罵馬天放的不是揍兒（東西）又能說什麼？

而也就是在他晚上回到自己和鞠紅霞的居住地瞥著火氣打算接著“老牛已知夕陽晚，不用揚鞭自奮蹄”的時候，鞠紅霞便給了他“我有了”的好消息！

而自此王老帽那才是真正的萌生退意，他可沒有那“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覺悟。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帶著自己的小媳婦去過那媳婦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原因倒也是有幾個個。

商震沒回來，自己手下可一幫人呢。二，自己目前還沒有找到好的去處，東三省那是回不去的。三，差錢兒啊！總是尋找機會弄點兒錢財讓自己帶著媳婦孩子不住那四處透風的房子才好。

而且，王老帽也想好了，自己“金盆洗手”那必須找個穩妥的地方，最好象楚天、陳翰文他們說的那個什麼世外桃源的地方才好。

那裡有桃花有流水，流水裡麵還有那個什麼魚來了的？桂魚?鱖魚？算了，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魚，那要是能有點大泥鰍也是好的。

到時自己再找個鐵絲把大泥鰍穿成一串放火烤了吃，鞠紅霞給自己生的小崽子就蹲在自己身旁饞的哈喇子都出來了!

王老帽把自己的身子靠在那女兒牆上已是忘了商震回來自己不再當老大的不快，卻是把自己那桃花源似的生活想了個悠然神往。

不過想歸想，他那老兵的本能還在，他的頭可沒有超過那女兒牆。

就在不遠處的日本鬼子不可能隔著女兒牆看到自己，那自己想想以後的神仙日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王老帽就這樣想著，直到被商震把他從“夢”中喚醒。

而到了這時王老帽才注意樓頂上蹲著的那幾個人正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而且他們中間還多了一個人，那是仇波。

自己胡思亂想了多長時間？仇波都從一樓上來了啊！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王老帽這才注意到有下午的陽光斜照到了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樓頂上，自己先前吃麥粒喝水的時候那可是有點半陰天，那太陽可還是在雲彩後麵躲著呢。

“老王叔，你咋了？”商震再次招呼他了。

剛才自己肯定是失態了，王老帽知道，於是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卻是在那隨時可能死去的戰場上，他不由得老臉一紅說道：“嘿嘿，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差點睡著了。”

沒有誰是誰肚子裡的蛔蟲，雖然商震也覺得王老帽有點奇怪，可是他又如何能夠想到王老帽心裡的那旖旎風光呢？

“咱們不能總在這裡等著，這回小鬼子肯定是輸了，咱們也得打一打。

要是彆的部隊打過來，說咱們東北軍就是來吃乾飯的，那也就算了。

可是你們也知道，先前這裡打沒了咱東北軍的一個營，眼看著要贏了再不打打，我心裡不好受。”商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