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住房梁上的,這你都能進來!」當楚天笑話白展的時候,他們幾個士兵嘴裡正在嚼麥粒。
麥粒是暗紅色的,中間還摻雜著一些麩子,所以吃之前那就得吹上一吹。
「啥叫住房梁上的?」此時剛把捧在手上的糧食吹了一口的郭寶友表示不理解。
「黃皮子唄,黃皮子才上房梁呢。」同樣在一起的陳翰文便打趣道,於是他就撈了白展一個「滾犢子」!
於是,明白什麼是「梁上君子」的人便都嘿嘿的樂,而象郭寶友、於作龍、馬二虎子這樣不懂得這個典故的卻也跟著不明所以的樂。
拐彎罵人那是文化人的專利。
楚天之所以說白展是住在房梁上的,那也就是說白展是梁上君子,換言之是個小偷罷了。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
在這兩天的戰鬥中,陰錯陽差,白展卻是又和何湘才、範鏟鏟碰到了一起,而他們三個剛會合後卻又發現了同樣有中國士兵在與日軍遊鬥,那個兵便是吳子奇。
儘管他們原本不認識,可是現在就是敵我兩個陣線,認不認識重要嗎?在同一個戰壕裡就比什麼都重要!
當商震他們對撤回來的日軍進行伏擊的時候,他們恰巧就在商震未曾設防的街道的另外一側。
其實他們也並不清楚在對麵向日軍發起攻擊的是商震他們,白展、何湘才、範鏟鏟本意是不參與戰鬥,他們也判斷出戰況對日軍不利了,他們也隻是想等著戰鬥結束就是。
可是當時那吳子奇卻是衝著日軍來了一個二十響的連發!
在這種事情上很難說誰對誰錯,不過,至少從抗日的角度來講誰也不能說吳子奇錯!
那麼,這時就絕不可以稱吳子奇為二貨了,他就是一名無比勇敢不怕犧牲的抗日戰士!
所以,抗日不需要二貨,卻需要勇敢的戰士!
吳子奇一開槍他們也就暴露了便遭到了日軍的追擊,而隨之商震便也帶人聞聲而至。
到了這裡時才應提到白展了。
吳子奇、何湘才、範鏟鏟他們被日軍追到小二樓對麵的平房區裡去了,可本是跑在最前麵的白展卻是在剛繞過小二樓時便鑽進了樓裡。
這個小二樓一樓門窗那都是密閉著的,甚至窗戶外麵還釘了木板,可是二樓卻沒釘木板。
一個小偷出身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二樓又鑽了進去這個至少於那個小偷來講並不複雜。
再說了,就這家的二樓窗戶那又不是玻璃的那也隻是窗戶紙的,都不需要鑽門盜洞的這種事於白展來講那就是手到擒來。
而接下來,就在小樓外麵商震他們在與日軍作戰時,小樓內同樣餓壞了的白展便在這個樓裡翻到了兩麻袋麥粒。
當戰鬥結束白展現身說明情況時,商震便決定讓自己這些人堅守這座小樓了,這裡有糧食,儘管是生的可那也是糧食。….
麥粒是陳的,對於這種過去一年保存下來的糧食不知道何時有了一個名詞叫作「陳化糧」,可是於在場的這些中國士兵們來講,至少可食。
對,可食!用科學的名詞講叫「碳水化合物」,那是有機物,吃了可以讓人在體內產生熱量。
因為是陳化糧,那麥粒就已經乾透了,響乾響乾的那種,捧上一捧再傾瀉而下就那種「嘩啦」聲裡卻仿佛多了一種金屬相撞的聲音。
可縱使是如此,士兵們卻已經都饑不擇食了,而就在這個小二樓的二樓裡,儘是十幾名士兵用自己的牙齒奮力與那麥粒「作戰」的聲音,便宛如一群饑餓的鼠。
在這個進食過程中陳翰文順著那窗戶向西北方向還掃了一眼,那裡槍聲爆炸聲依舊還有爆炸產生的煙
塵騰起。
那裡離他們這裡還是原來的那段距離,二百多米的樣子,中日雙方激戰正酣。
同時,其他方向的槍聲爆炸聲也都更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台兒莊大戰終將是中***隊勝出。
儘管於中國來講,這是一場從未有過的大勝,可是此時他們這些參戰的普通士兵卻並沒有那種興奮的感覺。
至於原因嘛,有二。
他們是老兵了,他們對打仗不新鮮了,甚至有時還會有一種厭倦。二,他們餓!餓極了那種餓,那種在戰鬥中都感覺到心裡餓得都直突突的,一旦戰鬥歇止就會覺得越發饑餓的那種餓。
什麼事能有比不餓更重要的事情嗎?人餓極了的時候,假如給你個豆腐西施,你肯定
首選豆腐,吃飽了才會想起西施,飽暖才會思Yin欲嘛!
「這特麼!這要是能磨成麵用開水燙一下也好啊!」終於馬二虎子罵了一句,他還「嗝嘍」了一聲,那是被麥粒噎的,誰叫他大把大把的把那麥粒往嘴裡塞呢?
不過,既然能有力氣罵了,那也就是證明饑餓的威脅終於退去了。
「那是。」和他們在一起的張可發也接話了,「磨成粉放點油炒一下,最好再放點糖稀,用開水一燙,老香了!」
張可發這麼一說,所有人的喇啦子差點下來!
所謂的糖稀,那就是東北人自己用甜菜疙瘩切碎了放大鍋裡熬到一定時間後,把裡麵那些甜菜渣子撈出去,裡麵就變成了紅褐色的粘稠的齁甜的液體。
之所以那糖稀是紅褐色的,那是因為這是老百姓做糖吃的土法子,提純提不到位,糖稀也就不是那市麵上所賣的綿白糖。
「你彆吃飽了在那胡咧咧,特麼的的,多虧仗著咱牙口好,這要是老了牙口不行了可咋整?」虎柱子依舊在嚼著那生麥粒。
他坨兒大自然就能吃。
就他們這些人誰不知道就哪怕把眼前的麥粒放鍋裡煮一下那也不用如此累牙口了。
可是,就眼見的情形又怎麼可能?
日軍肯定是知道他們躲在這個小二樓裡來的,人家一直沒有攻過來那應當是因為中***隊在大舉反攻,日軍隻怕是自顧不暇,可是這種事誰又能說的清呢?….
「艸!想的還怪遠的呢!」仇波接話了,「放心吧,不用你等到牙口不好的時候,彆說是你了,就咱們沒等牙口不好就也該彆咕了。」
仇波無疑說了一句大實話。
就時下民國那人口的平均壽命是多少,他們這些小兵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是,試想,五十歲的那都叫老頭了那離死翹翹都不遠了,而不是後世所說五十歲那還叫壯年呢。
而這還是指一般的老百姓,就他們這些打仗的士兵,說不定哪天在戰場上就死了,活五十歲?活到四十歲那隻怕都得叫奢望!
「那要是這麼說,那個老王八犢子倒是快活到壽了!」虎柱子氣的罵了一句。
隻是這回卻沒有人接話了,那個老王八犢子是哪個老王八犢子,那當然是指王老帽了。
商震不在的日子裡,虎柱子犯虎可是沒少讓王老帽指使士兵們歸攏他,打在誰身上誰肉疼,那虎柱子不會記王老帽大仇,可是小仇卻也絕不會忘的。
就虎柱子說王老帽的壞話管人家叫「老王八犢子」,其他士兵固然不會跟王老帽打小報告說虎柱子罵你,可是卻也絕不會接這種話茬兒的。
而此時正在二樓樓頂的王老帽自然不知道虎柱子在罵自己,他也在嚼麥粒吃,而同時聽著同樣在嚼麥粒的商震含糊不清的說話:「估計這回台兒莊咱們能打贏了,那頭兒的戰鬥離咱們可是挺近了,這裡還有吃的就彆論生
熟了,完了吧,這裡的地形還有利。」
商震所說的正是他為什麼決定率隊留在這裡的原因。
那頭兒的戰鬥也就是西北方向的,那裡距離他們這裡也就二百多米了,隻不過由於房屋廢墟的遮擋他們無法看到戰鬥情況罷了。
所以縱使巷戰艱難,可在中***隊四麵合圍的情況下,日軍輸那也是早晚的事了。
「行,反正你回來了,你樂意咋整就咋整吧!」此時的王老帽正在享受把指揮權交出去的輕鬆,他實在是操心操累了。
至於在這裡呆著危險不危險的,就時下哪不危險?老百姓就是在家裡呆著,那小鬼子的飛機可能還在你頭上拉粑粑呢!.
老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