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千裡孤墳哭斷腸(1 / 1)

抗戰之關山重重 老哲 4975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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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了,天空灰蒙蒙的,氣溫也不是很低,這是又要下雪的征兆。

商震他們全都靠坐在樹林裡,隻是這次野外宿營並沒有像原來那樣大家的一個圈子,而是全都看著下麵山坡。

下麵的山坡上是成片的亂石,而在那亂世之中有一個人正在搬著石頭,那是侯看山。

“這狗——這家夥得一個人忙活到什麼時候啊?”錢串兒低聲說道。

錢串兒本來想說“這狗日了的”。

其實也怪不得錢串兒,本來在這一年裡大家在一提起侯看山的時候都會加上個“這狗日的”,就仿佛這個狗日的本來是個名詞,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形容詞。

隻是誰曾想他們今天才和失蹤一年的侯看山見上麵,侯看山就遇到了如此不幸的事,他的媳婦和孩子竟然都被日軍打死了!

殘存的日軍打的那發子彈直接穿透了那娘倆,那是從侯開栓媳婦的後心穿了過去又打中那孩子的腦袋。

在那一刻,人間慘劇便活生生的發生在商震他們所有人麵前。

商震他們尚且覺得慘不忍睹,而侯看山當時就瘋了似的往那娘倆身上撲!

可是就在這功夫公路方向過來的日軍又追上來了,無奈之下王老帽也隻能讓二憨子和虎柱子硬架著侯看山逃跑。

可是就當時的那種情況,他們又怎麼可能說把那剛剛死去的娘倆扔下不管?

對於亡者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何況那倆人是侯看山的媳婦和沒滿百天的孩子。

就地掩埋那是不可能的,第一,他們沒有時間掩埋,第二,現在是冬天那土層已經凍上了。

最後沒奈何,也隻能是商震和士兵們輪流背著侯看山那已經死去的媳婦抱著那已經變得冰冷的孩子逃脫而去。

而最終他們就來到了這裡。

這裡的好處就是山坡上有亂石,由於土層凍的已經有一米深了,摳不了坑,那麼就可以用亂石把那娘倆埋起來。

本來商震他們是想幫著伸手了的,可是侯看山根本就不讓他們動手,於是商震他們也隻能遠遠的躲開,看著侯看山一個人在山坡上乾活。

商震他們也不想問侯看山為什麼不回來找他們了,就是以後他們也不會問了。

毫無疑問,侯知山對他那媳婦那是有真感情的。

人世間最不幸的事情是什麼,那就是活了二十多年找到了真愛,而真愛還給自己生了一個孩子,然後真愛與愛的結晶就硬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麵前。

若是那男人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就罷了,可是偏偏那個男人手中還有槍,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兒,那麼,此情何堪?

天上開始有雪花飄落,侯看山一個人依舊在山坡上連滾帶爬的忙,商震他們沉默不語,而王老帽又在抽煙了。

在這一年裡,由於綏中與關內能夠取得聯係,王老貓很幸運的又找到了卷煙。

作為一個煙鬼的王老帽痛感沒有煙抽的日子是多麼的難熬,所以他囤積了很多的卷煙。

隻是這回事發突然,商震他們自然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那豬舍了,既然回不了豬舍,王老帽所囤積的那些卷煙也就無從獲得了。

就在與日軍開戰之前,王老帽還在想自己口袋裡的這包卷煙一定要省著抽!

可是接下來他們便碰到了侯看山的妻兒被日軍殺害的這件事情。

終於擺脫了日軍的追殺,侯開山在給妻兒做墳,而王老帽則是在不停的抽煙,或許他覺得隻有抽煙才能夠讓自己麻木一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片沉默之中,有人突然低聲吟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發聲之人,在他們這夥人中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也隻有秀才陳翰文了。

不光是王老帽,就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心懷不滿的掃了一眼陳翰文。

你個死秀才平時酸就酸唄,現在這時候你拽什麼詞兒?

隻是就在王老帽正想張嘴訓斥的時候陳翰文卻已經在接著吟誦了:“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當陳翰文把下麵的這些話吟誦出來的時候,有人表示不滿了,就比如虎柱子。

“他說的那是什麼玩扔?”虎柱子低聲對二憨子說道。

秦檜還有三個朋友呢。

而虎柱子他對萬事萬物也有自己的看法,彆人以為他虎,可是他還以為彆人狡詐呢,在他看來性情同樣簡單的二憨子就是他的好朋友。

隻是虎柱子終究小瞧了二憨子,二憨子也沒太聽明白陳翰文叨叨的是個啥,可是他卻會看彆人的反應。

他也隻能偷偷捅了一下虎柱子低聲說道:“彆說話!”

虎柱子雖虎,卻也明白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於是他便看彆人的臉色。

在陳翰文的吟誦中其他人都變得愣愣的,王老帽用手夾著香煙忘了抽,隻是看著那天上的雪花,而再看始作俑者陳翰文眼中竟泛起了淚花。

商震他們當然不知道這首詞來自哪裡,可是他們卻能聽明白那淺顯的話語。

話語雖然淺顯,可是卻仿佛能夠道出此刻他們的心情,想象著山坡上的被侯看山所堆起來的墳——千裡孤墳,所有人便又發呆了起來。

隻是陳翰文的吟誦並沒有完,他接著又吟誦道:“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天色愈發的陰霾了起來,從天宇的未知處有無數的雪花飄飄蕩蕩的落下。

山坡之上侯看山已經停了下來,他就坐在了雪地上,而他的麵前則是一個用碎石頭堆起來的石頭墳。

樹林中的眾人依舊無語,突然,王老帽“哎喲”了一聲,眾人看過去時,就見王老師帽猛地甩掉了手中的煙屁股。

就現在這種情況,王老帽能搞到卷煙就不錯了,他又到哪裡去搞帶過濾嘴的香煙?

剛才他也是一直沉浸在了陳翰文所吟誦的那首詞裡的意境裡忘了吸煙,卻是被那煙屁股把手燙了!

王老帽是胡子出身,他也不識多少個字,可是他的人生閱曆卻在那裡呢!

他非常理解侯看山眼見自己妻兒死在自己麵前的心情。

原來在北大營的時候,他那也是有一個相好的。

自己那個相好雖然隻是個寡婦,可那也是正兒八經過日子的人,絕不是那種逮誰跟誰的破鞋頭子。

眼見侯看山的妻兒死了,王老帽本就觸景生情,而這回陳翰文突然吟了這麼一首詞,便讓他更加感慨萬千。

他他記得彆人跟他說過,男人這輩子這關於女人的夢想其實很簡單,就是十二個字兒:三冬暖,春不寒,粥可溫,共半生。

王老帽那個相好的很癡迷於他,他之所以不娶人家,並不是嫌人家是個寡婦,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當兵的,這輩子殺了很多人也做過不少缺德事,未必能得好報應,自己和人家不大可能共半生,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害了人家?

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相好的會死,可是理在這陳翰文來了個千裡孤墳,他就想到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會不會有人給自己立一座墳,然後自己那個相好的會不會能到墳前祭奠自己,嘴裡罵著王老帽你這個死鬼,然後給自己燒幾張黃紙。

王老帽又伸手摸兜了,可是這回卻摸了個空,煙已經被他抽沒了。

王老帽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他卻是頭一回發現原來肚子裡墨水多的人竟然有這兩下子,能夠把自己這顆糙爺們的心弄得稀碎稀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