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烈第三次掛斷了老爸的視頻請求,他祈禱對方能稍稍克製下自己的穀欠望。
可是他低估了李父厚臉皮、愛耍賴的老頑童特質。
“爸,咱家的飯菜是吃了會毒死人?”
李烈爸媽經營著一家小酒館,主做海鮮、河鮮,生意頗為紅火。
“乾一行厭一行、吃一物煩一物啊。”李父在手機另一端胡說八道。
“可是你這幾天連續弄錯好幾次外賣訂單,老媽憋了一肚子火,你還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吃彆家店的菜。”
“我今天沒有出錯餐!這麼幸運,當然要搞個外賣犒勞自己。”
李烈被從不內耗、邏輯自洽的親爹打敗。
見兒子不再抗拒,李父喜不自禁,他一高興,又額外提了個要求。
“再給我帶瓶酒。”
李父這些年在變胖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隨之而來的還有三高和脂肪肝。
“爸,見好就收。不然連外賣都沒得。”
李烈在禁止老爸喝酒這事上,和他老媽一樣嚴格。
“好吧,兒子,梨花公園碰頭。”
梨花公園,是父子倆偷吃外賣的據點。
“暗號,李烈,不要忘記暗號。”愛‘偷吃’的李父為躲避老婆的‘偵察’,都不敢用真名。
“我知道,‘會飛的豬’嘛。”
“大懶豬,李書黛,二十分鐘後外賣送達,你去拿。”李書熹撥通視頻電話,給雙胞胎妹妹打手勢。
李書黛伸了個懶腰,翻身趴在床、上。
她回憶著方才做的夢,一堆魚泡浮在河麵上,漫無目的地漂流,就這樣漂啊漂,有一個魚泡掉隊了。
李書黛著急大喊:“還有個魚泡,還有一個!”
然後,她猛然驚醒。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做了這樣奇怪的夢,又是在思慮什麼呢?
李書黛深吸一口氣,套上家居服從臥室出來。
姐姐立馬打了個響指:有公司通知我下午過去麵試,你陪我一起去。
“姐,你要加油!”李書黛由衷得為姐姐開心,然而她沒法應承下來,隻因早約了男友。
“努力!我一定會成功得到工作!”李書熹滿臉的興高采烈,還不忘使喚妹妹:“我要餓死了,你趕緊去保安室拿外賣,記住,‘會飛的魚’哈。”
李書黛展開雙臂、仰天長歎:“你說咱們小區發什麼癲啊?竟然不給外賣進。”
七月底,太陽毒辣,老爸卻為了安全起見,把外賣地址改到老孫頭小區,李烈隻能認命跑一趟。
“叔叔,外賣為什麼不給進小區了?”
“彆提了,全賴一家奇葩住戶,他們撒潑打滾搞事情,這段時間,外賣都不給進。”
“吃個飯真難!”李烈汗如雨下,扯著T恤領子自言自語。
他找到保安室,在一堆外賣裡精準鎖定目標外賣。李烈著急和老爸會和,出來時,差點和一個帶口罩的嬌小女孩撞個正著。
李書黛拿著外賣回到家,姐姐還在糾結麵試服裝。
“姐,我下午不能陪你去麵試了。”
李書熹把衣服一扔,比著手勢問她:“和姓曹的有約?”
李書黛乖乖點頭,補上一句:“下次一定”。
這是咒她本次麵試不會成功!
看著姐姐隱忍未發的神情,李書黛趕忙開溜回到客廳,額外給外賣配上兩杯白開水。
這個小心翼翼的樣子落在做姐姐的眼裡,有點滑稽,帶點可憐相。
李書熹隻能把脾氣收一收。
可是關於妹妹的男朋友,她不滿意,這家夥自從進了銀行,隱隱有一種得道升天的優越感。
兩人鬨彆扭時,李書黛也吐槽過:
這家夥會不會像段子裡寫得那樣:“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她的擔憂有跡可循。
兩人曾冷戰過數月,眼看就要涼涼了,轉折點來自他們共同的朋友,這位美女約了一幫人在酒吧慶生,沒成想碰到了火災,
,男朋友冒險把李書黛給拉出來,此後,他整個人就變得自帶聖光。
“玩得愉快。”李書熹將不滿放在心底。
外賣袋裡有超大份孜然羊排加三樣涼拌小菜還有兩瓶碳酸飲料。
“硬菜呐,”李書黛垂涎三尺,“我先嘗一口!”
她挑出一塊小羊排送進嘴裡,果然美味!
她又拿筷子夾了一大坨粉絲,塞進她仿佛有無限容量的嘴裡。
“啊~啊~啊~”李書熹急出公鴨叫。
李書黛囫圇著將食物咽下:“我就吃一口,有必要大喊大叫嗎?”
李書熹朝妹妹肩頭拍下一掌,纖細的手指在手機上飛舞。
“哎呀!你要和姥爺姥姥告狀?”
李書熹想把手機塞進妹妹眼裡,以確保她能看清外賣詳請:清蒸基圍蝦、爆炒香辣蟹、蒜泥拍黃瓜和兩瓶雪碧。
所以,是送錯外賣了?
“姓李的,家裡的飯不香嗎?我祖上可是出過禦廚的!”
隔老遠,李烈就聽到老媽扯著嗓子在教訓老爸。
情況不妙,他還是先溜以避風頭。
可老媽後腦勺也“長”了眼睛,她大吼一聲:“李烈!帶著外賣給我滾過來!”
李烈立馬滿臉堆笑湊上來,“媽~你沒睡午覺啊?”。
“哼!”她白了兒子一眼,“氣得眼抽筋,哪能睡得著!”
李媽媽從兒子手中奪過外賣,雖說還是氣鼓鼓的,手上動作倒沒停,她麻利地從電飯煲裡盛出兩碗米飯,往桌上一摔,恨恨道:“不用去公園涼亭偷吃,就在店裡吃,我看著你倆吃!”
李烈訕笑:“媽,你也吃,我分點飯給你。哦,等會兒,我去拿瓶涼茶給你解暑。”
李烈對付氣頭上的老媽,慣用的招數:躲一時是一時。
在冰櫃翻半天,他抱著瓶涼茶磨磨唧唧回到飯桌前。
桌上擺著的分明是:清蒸基圍蝦、爆炒香辣蟹、蒜泥拍黃瓜和兩瓶雪碧。
李烈偷瞄老媽一眼:情況不妙,這位女士太安靜,很明顯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姓李的!你又弄錯餐!......”老媽像機關/槍一樣瘋狂輸出。
麵對老爸的求救,本著“寧可死道友,不能死貧道”的想法,李烈直接無視並悄悄躲進後廚。
前堂裡,李家老爸正在老婆的操控下打電話道歉,唯唯諾諾的樣子很喜感。
李烈看著手機上的餐單,原來還有一位“會xx”!難怪會弄錯。
李書熹在網上查到下午要去麵試的這家公司需要先過英語筆試才能進麵試,出於補償,李書黛陪她刷了一些英語題。
“騎上你的小電驢送我過去,總可以吧?”
“必須可以,姐姐大人。”
李書熹見妹妹這麼開心,瞬間蔫頭耷腦,鬨起小脾氣。
李書黛假裝看不見,放著音樂熬時間,隻是沒想到男友爽約了,她立刻改變計劃陪姐姐去麵試。
即使李書熹能讀懂一些簡單的唇語也能書寫,可鑒於她是聽障人士,招聘的人事最後還是把在會客廳發呆的李書黛弄進來協助麵試。
姐姐比劃,妹妹來翻譯,有些奇怪、但似乎也比較合理。
本來進展還算順利,直到其中一位麵試官拋出了新問題:“如果在工作中和領導、同事發生矛盾,你怎麼解決?”。
“我會罵她們,反正她們也看不懂手語。”李書熹笑容超甜。
李書黛猜姐姐是覺得被特殊對待了,心裡不痛快,才小小發作一下。
可這個節點上,她該控製情緒才對啊?
眼神警告後,李書黛開始睜眼說瞎話,“我姐從沒和誰鬨過彆扭,她很擅長情緒管理。”
麵試官在紙上寫下另一個問題:“能談談你的入職後的規劃嗎?”
“我姐她的規劃是,先有一個短期的,大約......”
“不好意思。”坐中間的那位主麵試官發話:“請允許我打斷你的侃侃而談,你姐姐還沒打手語呢。”
李書黛鬨了笑話,李書熹倒是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姐妹倆出來,坐在沙發上等最後一場麵試。
“姐,我去趟洗手間。你彆亂耍脾氣!”
李書黛低頭洗手,尖酸刻薄的抱怨傳進她耳朵:
“我們公司是打算轉行做慈善?非得招聾啞人?我推薦人去市場部,居然沒通過!”
“還不是上麵要求給殘障人士提供一定量的工作崗位。不過我聽說會在他們這批員工中間采取末位淘汰製,要是有你不喜歡的分到你組裡,想辦法弄走嘛。”
“彆!浪費我的時間精力,隻求那幫人千萬彆被招進來!想想就來氣,我表弟好好的一個人進不來,這樣的反而被錄用!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和殘障人士溝通?”
李書黛真得想抽她們兩個大耳刮子。
“嘩啦啦”的衝水聲之後,出來兩個人。
一個綠豆小眼長得像黃棕色牛頭梗,一個頭尖尖、寬肩厚背,腿卻過分細的仿若圓規。
她二人似乎並未儘興,還想口出惡言。
李書黛怒火攻心、猛地發出咿咿呀呀的怪叫,順帶比著手語“親切”地問候了對方的十八代祖宗。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你們這種拉關係塞人的員工溝通!”
倆女人灰溜溜逃走,李書黛緩了緩氣息,回到會客室。
李書熹倒是滿麵春風,和人事,部門主管、經理在打字溝通。
“恭喜你姐姐啊。”
這幾人倒很有素質,姐姐也沉浸在被錄取的興奮中,李書黛不好在此時說出自己的擔憂,隻好做壁上觀。
回到家,李書熹還處在興奮狀態,和男朋友聊不停。
“好一個戀愛腦,也不想想是誰幫你爭取到這份工作?對我一點表示都沒有,切!”
李書黛嘟嘟囔囔換下衣服,進浴室洗掉一身臭汗。
“我們待會去龍蝦一條街吃燒烤,喊你男朋友一起。”
李書黛揚天長嘯:“你不早說,我都洗好了,不想再沾上一身燒烤味,煩死。”
李書熹隻是笑,很明顯她是故意的。
她從小就愛捉弄妹妹,那時她耳朵還沒因車禍致聾。
李書黛躺在沙發裡,跟男友通視頻電話,但對方沒有接聽。
她又撥過去,對方隻開了語音接聽。
“晚上一起去龍蝦街吃燒烤。”李書黛吃貨屬性占據上風,還是想去。
“你現在也隻有吃這一件事了。”
李書黛感到了羞辱,她蹦起來:“不就是考編沒過!”
“你衝我發什麼邪火啊?又不是我讓你考不過的?虧你還是特殊教育專業的呢!”
被男朋友看扁,沒人能心平氣和地麵對。
“什麼是我衝你發火?不是你先挑我痛處攻擊的嗎?”
“黛黛,你有點無理取鬨了。”
“無理取鬨怎麼了?”李書黛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有無理取鬨的時間不如去看書。你現在等於是畢業即失業,不焦慮嗎?”
這話像淬了劇毒的暗器狠狠紮在李書黛心上。
她自認有在用功讀書,並不是渾渾噩噩、毫無規劃、臨時抱佛腳之人!
可在進了大銀行的男友嘴中,隻要沒考上,就是沒用功!
“失業又怎麼了?我還不用你養!用得著你操這個閒心,滾吧你!”
“黛黛,彆遷怒於人。”
“我就要發火,就要遷怒於人,你拿我怎麼辦?”
“彆鬨,黛黛,很多人的感情就是這樣鬨沒的。”
“彆找借口,你是不是早存了我和分手的念頭?”吵到現在,李書黛好像才抓到重點。
等來的卻是對方的沉默。
“你看上了誰?在酒吧過生日的壽星公?那位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李書黛的思路是對的,但是人選錯了。
“彆鬨,黛黛,這樣沒意思,在說你年紀輕輕的,乾嘛疑神疑鬼的。”
李書黛被激怒、她對著手機大吼:“行!我不鬨你!我們分手了,拜拜了您!”
為了安慰鬨分手的妹妹,李書熹也沒和男友去吃燒烤。
麵對生活中的一地雞毛,李書黛沒有太多時間把自己關在屋裡以淚洗麵。
考編還是要考,兼職還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