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熙孤身一人,來到一間院子,踏了進去。
“這次怎麼來晚了啊?”
主桌上坐著的那位男子目光淺淡,直直望著她,隻是眼裡隻有淡漠,和他話裡的關切很違和。
柳青熙半跪在地上,身上衣裙浸濕,虛弱地回話,“前幾日落水,傷了身子。”
“嗯。”
沒讓她起來,蕭彥轉動手中扳指,低頭神色莫測,直到柳青熙身子支撐不住,跌倒他才開口,“起來吧!”
“是。”柳青熙艱難地爬起來,將最近收集來的情報呈上去。
無人知曉,那年柳青熙的母親被人殺死,偌大的丞相府,如同一座孤墳,無一人敢出手相救,而柳青熙也被人追殺,是麵前這位救了她。
而這幾年,柳青熙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
實在熬不下去了,柳青熙的腦海裡會自動浮現母親臨死前說的那句,“好好活下去。”
蝕骨的痛意還在灼燒,柳青熙低著頭,她不敢抬頭,隻因上位的男子和當今的太子蕭鈺長得一模一樣。
“你先回去吧!”
上位的男人看完信件,手拿信件,放在燭火上麵燒。
柳青熙等了很久,卻隻等到這句話,她睫毛輕顫,問的聲音很虛,“那這個月的解藥呢?”
上位的那人麵露疑惑。
“什麼解藥?”
柳青熙道,“十五了,我來取解藥。”
那人似乎才想起來似的,“是,今日是十五。”
“上來拿。”
柳青熙艱難地上台階,到那人手裡接過那個瓶子,“謝謝主子。”
“若沒有事的話,熙月就先告辭了。”
柳青熙剛想走,後麵就響起一句。
“熙月,目標換了。”
柳青熙回頭,問,“換成誰了。”
“太子蕭鈺。”
“嗯。”柳青熙閉了閉眼,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從前的目標是秦覺,現在的目標是太子。
一連幾日,柳青熙都在想怎麼完成任務,最起碼在解藥到手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錯。
“小姐,廚房新做的甜湯,趁還熱快點嘗嘗。”杏花端了一碗湯放到桌上。
柳青熙整個人躺在床上,被粉色的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個小腦袋,毛茸茸的,顯得又美又可愛。
許是剛起,柳青熙的嗓音帶著軟糯,向撒嬌似的,問道,“杏花,你說男女之前最好的相識辦法是哪樣啊?”
杏花想了想,道,“小姐,畫本上麵常說英雄救美什麼的,想來就是如此吧!”
“那我知道了。”
“走,去準備一下。”
柳青熙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去西巷口雇了幾個農夫,又拖人打聽好太子的必經之地,埋伏在路邊。
“小姐,不好吧!真要如此嗎?我有些害怕。”
“不怕啊!小姐保證沒事的。”柳青熙眉眼彎彎,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
“好吧!”杏花雖怕,還是努力蜷縮好身體,躲在草叢裡麵。
杏花突地驚叫一聲,“主子,來了。”
柳青熙看到不遠處,有一男子騎馬正往這邊趕來,那人俊俏得很,正是目標太子。
見人來,柳青熙立馬換了一副麵孔,哭的梨花帶雨,如同雨打的嬌花般,惹人憐愛。
柳青熙撲了上去,一頓哭訴,“我出來遊玩,迷了路。”
蕭鈺勒緊馬繩,方才看清麵前的人是誰,麵色冰冷,“那這位小姐,關我什麼事?”
杏花在一旁急了,“你怎麼說話的,見死不救啊?”
柳青熙在心底罵人,麵上卻是輕微抬手,拭去眼角沾染的淚珠,“是不關官人的事,隻是這天色已晚,勞煩官人能去丞相府帶個話嗎?讓丞相府派人來找。”
“哦,這麼說你是丞相千金。”蕭鈺笑的意味不明。
“是的。”柳青熙驚喜道,“莫非官人認識我爹。”
“不認識。”蕭鈺答。
柳青熙話頭止住,狠狠剜了他一眼,當朝太子,睜眼說瞎話,說自己不認識當朝丞相。
柳青熙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事比預想的難辦多了。
天色昏暗,她和杏花,一直跟在蕭鈺後麵。
突的,前方冒出一夥山賊。
為首的山賊舉長刀,“留下買路財。”
柳青熙害怕地縮成一團,去拉蕭鈺的衣角,“這怎麼辦啊?”
然後她就見到了那樣一幕,剛剛還在馬上的人,一個翻身,轉身 ,讓人眼花繚亂的招式,就輕鬆將那夥山賊打。
柳青熙在旁邊鼓掌,“好厲害,官人好厲害啊!”
柳青熙認真地誇讚,杏花也在旁邊配合。
夜色昏暗,大概是趕路有些急,少女發髻亂了,幾縷發絲垂落,惹得男人彆開眼,聲音冷硬,“你頭發亂了。”
“還有天色晚了,你跟在我身後吧!”
“嗯。”柳青熙整理好發髻,偏過頭,弱弱開口,“官人,你手疼嗎?我這有藥膏。”
“不用。”蕭鈺拒絕。
蕭鈺一直在等她再次想邀,直到到丞相府門前,都沒等到,他怒極反笑,“藥膏還有嗎?”
“嗷嗷,”柳青熙好似才反應過來,慌忙地拿藥膏,結果手一歪,藥膏落在地上碎了。
“這怎麼碎了,你等著啊!我進去給你拿。”柳青熙提起裙子就要進丞相府。
“慢著,你留下,讓她去。”蕭鈺青筋暴起,命令一旁的侍女。
“也行,”柳青熙剛抬起的腳,又放了下去。
等待的間隙,柳青熙行了個禮,以做感謝,“官人,這一路辛苦了,等以後有機會小女子一定報答。”
正說著杏花取藥膏回來,柳青熙眼疾手快地交到蕭鈺手裡,語氣滿含關心,“快點抹上,要不就留疤了。”
回府的路上,杏花不解,“小姐,今日算是成功了嗎?”
那人是當朝太子,之前宴會上無意間碰到過,那天小姐也在,雖不知小姐為何裝作不識,但她相信小姐有小姐的道理。
“成功了,”柳青熙萬分篤定,太子蕭鈺,既然要了她的藥膏,再加上救命之恩,以後行事就方便多了。
“那秦公子呢?”杏花小心翼翼地問。
“秦覺啊!差點忘了他。”柳青熙掩去眸中深色,“找幾個人盯著他,每日彙報給我。”
話裡話外的意識就是秦覺這個人有問題 ,杏花為小姐不值,難怪小姐自落水那日,就感覺和換了個人般,原來是秦公子做了出格的事,惹小姐不快,她應下,“是,小姐。”
隻是心裡為小姐難受,誰都知道,小姐和秦公子青梅竹馬,二人琴瑟和鳴,讓人好不羨慕,如今可真是世事難料啊。
她盯著小姐的臉,越發不解,“小姐,你這麼美,秦公子為何會出軌呢?是哪家的小姐?”
柳青熙垂眸,“大概是位貴人。”
與此同時,太子府燈火通明,蕭鈺正低頭看著手下秉上來的情報。
手下蘇東行禮,“殿下,查到了。那夥人是柳小姐雇的。”
“哪個柳小姐?”蕭鈺頭也不抬,皺著眉將信件看完。
“和殿下一起回城,還讓殿下送回丞相府的那位,丞相府嫡女柳青熙。”蘇東說完這句,一臉不放心,“那女子顯然居心不良,自導自演的這麼一出戲,殿下沒接觸過女人,可彆被騙了啊。”
“原來是她。”蕭鈺了然,眉卻皺的更加深,“那你說他的目的是什麼?”
蘇東想都不想,脫口而出,“自然是太子妃之位啊!甚至是皇後。”
蕭鈺饒有興味,“那所圖甚遠,圖太子妃,甚至皇後。”
“殿下,屬下一定護好你。”
這邊的柳青熙顯然還不知道自己被打上居心不良的標簽,她正準備十五的賞花宴。
這次的賞花宴她準備的是最為普通不過的蘭花,柳青熙愛花,院落中不乏珍貴花種,上一世她送出去一株碧落蘭,白忙活一場,又收不來半點好處,可把她心疼壞了。
重活一世,柳青熙遵循沒有好處的事,自己絕對不乾。
上趕著皇家,人家也不過拿你當棋子,何苦呢?
“啊,小姐,你不會就拿著這朵最普通的蘭花去參加賞花宴吧!”杏花驚訝。
“是啊!”柳青熙毫不在意地點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不妥。
“可是,這樣的話,那群貴女不知道要怎麼傳呢?”杏花再次提醒。
柳青熙眼神漠然,隻道,“在意旁人,做什麼?”
陽春三月,正是賞花的好時節。賞花宴,往文雅裡說是吟詩作畫賞花,說的通俗點就是皇城適齡小姐公子的相親宴會。
而今年賞花宴又和以往不同,大概是多了一位美豔的郡主,郡主背靠太後母家,讓這京城局勢更加讓人看不真切。
到了賞花宴那天,柳府的女兒也都聚齊了。
幾位姑娘站在一起,美得各有千秋,其中當屬柳青禾的氣質較為突出,是那種幽幽蘭花,嫻靜溫婉 ,一舉一動美的如畫般,也難怪京城不少人為她可惜,多好的一張臉,隻可惜身世不好,是庶女。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賞花宴,見柳青熙過來,話頭便到了她這裡。
“不知姐姐準備的什麼花呀?”三房柳青靈故意詢問。
整個丞相府就隻有一個嫡女,其餘庶女全是柳青熙的陪襯,好東西都在她一人手裡,柳青靈早就準備好這個時候落她的麵子。
本來她打算差人換了柳青熙的花,結果得知柳青熙,最為財大氣粗的丞相嫡女,精心準備的花是一株在普通不過的蘭花,好笑極了。
柳青熙頂著眾人各異的視線,掀開紅布,紅布下是一株蘭花。
柳青靈鬆了一口氣,旋即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其餘庶女都沒說話,隻是眼神有些輕蔑,就差說,丞相嫡女,送的東西一點排麵都沒有。
唯獨柳青蓉因著之前的約定,委婉地提醒了一下,“這不好吧!”
柳青靈白了她一眼,“這有什麼不好的,蘭花君子之花。”
“我也覺得挺好。”柳青熙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滿意地笑了。
不出任何意外。
柳青熙這盆蘭花成了整個賞花宴的談資,離得老遠,她就聽到有人在問那蘭花誰帶來的,而她的庶妹柳青靈眼巴巴地湊上去,“還能是誰啊?是我的姐姐柳青熙。”
“啊?這是你姐姐帶來的,好醜啊!怎麼想的。”旁邊的貴女捂唇笑了。
一起賞花的其餘人也都笑了。
這裡的風言風語,自然也都傳到了蕭鈺耳朵裡麵。
太子蕭鈺手上拿著那株蘭花,誇讚道,“這株蘭花,在一眾名貴的花中,獨樹一幟,蘭花,孤向來喜愛,這株我要了。”
其餘人臉色不太好,他們剛才可剛罵過,如今卻隻能跟著附和,“好巧的心思啊!”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
蕭鈺轉身要走,迎麵正撞上柳青熙,柳青熙無處可避,隻好行禮,“問太子安。”
蕭鈺的目光晦暗難辨,隻道,“起身。”
二人都沒提城外那件事,雙方都很默契的裝作第一次見麵,柳青熙彎了彎唇,“多謝太子替小女解圍。”
蕭鈺沒否認,也沒承認。
人群散去,隻是眾人心裡都在猜測,丞相嫡女是什麼時候攀附上太子的,也不對,丞相嫡女和秦國公家的世子有婚約,那就是太子單純喜歡那朵最普通不過的蘭花。
眾人叫苦不迭,這都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