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老狐狸盯上?
終歸還是他們的錯,太子不惜裝瘋賣傻是為了他們,而他卻沒有及時發現,現在連提醒殿下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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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振章國老閉門謝客多年,此番聽聞太子殿下被罰禁足,當即不顧身體不適遞了折子進宮。
他是極為疼愛這個外孫的,從前還未致仕時便時常進宮,甚至向陛下求了恩典,將太子接到章府親自教養了一段時間。
隻可惜越教沈明恒越是飛揚跋扈,不過也沒人敢說是章國老沒教好,見到了麵上還得讚一句“太子殿下真性情中人也”。
但無論如何,章國老親自求情,這禁足自然是免了。解禁的命令還未傳至東宮,章國老已經心疼不已、迫不及待地去見他這受了莫大苦楚的太子外孫。
章國老目光慈愛:“殿下長大了,娘娘若是能看見,定然也會欣喜的。”
他雖然不常出門,但同在長安城,他見到沈明恒的機會還是挺多的。上一次是在除夕宴,距今不過三月,但他不知為何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也許是因為沈明恒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昔日的散漫化作沉穩,像是經過了漫長光陰的打磨,而非三個月能夠發生的脫胎換骨。
沈明恒淺淺一笑:“還得多謝外祖的栽培。”
章振自然不會相信這種場麵話,他拿出沈明恒讓人送的信,展開推向他,抬眼問道:“不知殿下何意?”
信紙上墨跡斑駁,仍能看見其中零星幾個字體,像是人名,隨意地書列其上,而章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章振的目光在紙上停了片刻,那字寫得極好,鐵畫銀鉤,遊雲驚龍,這樣的筆墨風骨非常人能有,以至於他看到字的那一瞬,便知道再怎麼警惕沈明恒也不為過。
“意思是,”沈明恒微微笑了笑:“外祖,畢竟十六年,孤能知道很多事。”
那紙上的人名是這次科舉向章家行賄的人。
沈明恒是主考官,但決定權卻在章惟德手上,連這個主考官的位子都是章家經過博弈後搶來安在沈明恒頭上的。
科舉舞弊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們敢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其他人拿不出證據,可章振不敢保證沈明恒手裡沒有證據。
章振定定地看了沈明恒一眼:“竟連我也小看了你。”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他所以為的沈明恒露出的破綻,究竟是這人的疏忽,還是有意為之?他恍然意識到,他好像也成了沈明恒計劃中的一環,沈明恒已經精準地預設了他的下一步,可他卻連沈明恒的目的都看不清。
這很危險。
通常這樣的敵人,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除掉。
“你想要什麼?”章振問。
沈明恒斂了笑意,“孤想當皇帝,卻不想當沒有實權的皇帝。外祖,隻要章家謹記為臣之道,我們可以是一條船上的人。”
章振笑了笑:“殿下能有今日,全倚仗我章家,如今飛鳥未儘,良弓就要先藏了嗎?”
“少來。”沈明恒不客氣地說:“你們存了什麼心思,你們自己清楚,孤身邊全是你們的人,怕是孤登基之後,朝臣也隻認章家,不認孤。”
這話說得極為大膽,而且極不講武德。官場中講話向來講究文婉而諷,章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的言論,一時不知怎麼反駁。
他頓了頓,又重複問了一遍:“所以,殿下,你想要什麼呢?”
頗有幾分坦然,一幅“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裝了”的不以為意。
“你有這麼多班底,孤沒有,這不公平。”沈明恒說。
章振一時有些想笑,心道果然還是小孩子,居然幼稚到想要公平。
“孤也要自己的班底。”沈明恒正色道:“組建班底要錢,收買人心要錢,孤很缺錢,你給。”
他好像變了許多,又好像沒變多少,依然熱烈而大膽。
章振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問道:“殿下,你真的不是想拿金子造宮殿?”
章傅兩家才剛送了沈明恒兩千兩金子,他怎麼還要?
沈明恒指了指桌上寫滿字的紙張,說道:“封口費。”
章振沉思片刻,點頭道:“好。”
他笑了笑:“殿下,有錢可要儘早花啊。”
沈明恒也笑,“多謝提醒。”
第9章 囂張跋扈的草包太子(9)
“周、周兄,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文黎磕磕絆絆地問。
文黎出生清貴,祖上在前朝也曾顯赫一時,後來經逢戰亂,皇位更迭,文家為全臣子之義,不肯侍奉新主,於是舉族避世山中,世代耕讀。
如今天下動蕩不安,文家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欲挽大廈於將傾,多番考慮之下,送出了這一輩最優秀的子弟。
是以他雖然囊中羞澀,可還真沒做過伺候人的事情。
文黎縮在牆角,拿著毛筆,對著手上的“契書”欲書又止。
雖然說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可他還是莫名有幾分羞恥——所以他們真的要把自己賣身進太子府嗎?
“當然啊。”周時譽已經龍飛鳳舞地題上了自己的名字,“不然你們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他捏著一角將紙揚了起來,瀟灑地揮了揮,讓上麵的墨跡被風吹乾,得意洋洋的模樣仿佛手上拿的是某位大家的墨寶。
沈明恒還是從章家手裡坑來了一座宅子,之後便帶著自己的全部身家浩浩蕩蕩地搬出了皇宮,像隻護食的倉鼠,一分一厘都不肯落下。
於是滿載金銀珍寶的馬車再一次駛過長街,沈明恒策馬在最前方,繡著金色暗紋的絳紅衣擺於風中飛揚,周時譽遠遠地看了一眼,隻覺得這人灼灼如烈陽,不可直視,不可靠近。
而周時譽也果真沒再找到見沈明恒的機會。
沈明恒貴為一朝太子,想見他的難度並不比麵聖要容易多少,尤其他還格外任性,周時譽等人這些時日用各種手段送上了不下十封拜帖,沈明恒都無動於衷,或許看都沒看。
總而言之,沈明恒雖然從皇宮搬了出來,但太子府依然有重重守衛,除非他像上次那樣孤身外出,否則想見他一麵難如登天。
周時譽耐著性子等了三日,終究是等不下去了,聽聞太子府招工,他生拉硬拽扯著兩個好友就來。
東宮內的下人多是宮女太監,除了那個名叫童岸的貼身小廝,其他的沈明恒都沒帶出來。
章家倒是提出他們來安排,沈明恒非常強硬地拒絕了。誰都不會喜歡身邊跟著一群心懷叵測之人,他雖然不怕,但這事多少也挺惡心人的。
雖然知道章家一樣會在招工中安插眼線,不過能少一個是一個,沈明恒可不打算現在就把章家逼瘋。
童岸暫領管家一職,他在章家的命令下不得不明裡暗裡安插了不少眼線,但出於幾分莫名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