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張嬸子,那咱們可……(1 / 1)

金縷歌 佩玖要當卷卷心 4491 字 10個月前

“張嬸子,那咱們可說好了,五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季氏窩在院子裡一張陳舊的木桌旁,正豎著一雙柳眉剔牙。

“你放心吧,趙老爺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夠你們家吃用一年半載了。”張嬸子一張蒼老的麵容上濃妝淡抹,聞言用手帕掩著嘴嬌笑了兩聲,調侃道:“不過賣了親女兒,你可真夠狠心的。”

季氏斜著眼睛看著她,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要不然怎麼辦?看著她兄弟去死?師爺說了,十五兩銀子就能把小輝放出來,不賣她,錢從哪裡來?”

“你這閨女也命好,趙府多少年沒買過姨娘了,今年偏偏趕上你閨女過這好日子。”張嬸子全然是一種羨慕的語氣。

季氏轉手把剔牙的耳挖子戴回頭上,腆著一張臉湊到張嬸子耳邊,說:“你給我透個底,趙府幾位太太好好的,今年怎麼忽然就買姨娘了?還偏偏就剛好是十五兩銀子,哪能這麼巧呢?”

“貴人的事,我怎麼敢知道。”張嬸子朝天翻了個白眼,“橫豎都是好日子,你兒子得罪的是李大人的侄子,那可是皇爺身邊正七品的大官,到時候人家往縣太爺前頭一站,你兒子有沒有命都要兩說。”

季氏自然是嚇得諾諾連聲。

窗外的交談還在繼續,不過剩下的話,徐霽雲已經不想聽。

她就蹲在離她們不到三丈遠的窗戶後麵,借一層薄薄的木板遮住身形,隔著破破爛爛的窗戶紙,把一切儘收眼底。

被兩個人談話之間就決定了她的命運,徐霽雲並不生氣,季氏又不是她親生的母親,原主一個月前就死了,她是個從現代穿越的孤魂野鬼,沒有感情,自然也不會難過。

她隻是替原主覺得很不值,原主那個弟弟在縣城讀書,每天惹是生非,全靠原主和季氏做針線養活。

前兩天和高官家的小公子起了衝突,把人家打斷了一條腿,被李府的人告到官府,季氏求爺爺告奶奶地托關係,找到了縣衙的師爺,說隻要十五兩銀子就能把他救出來。

鄉下人哪來的這麼多銀子?季氏籌不到錢,就把心思打在了她身上,還真是巧,偏偏趙府買姨娘就是十五兩,算計好了一樣。

不管怎麼樣,她是不可能被乖乖賣掉的,上輩子導師研究陳史一輩子,臨終前都放不下陳朝被異族滅亡的結局,她既然有機遇穿越回陳朝末年,怎麼甘心漠視曆史呢?

想到這兒,徐霽雲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前世,導師離開的時候,是三月一個下午。

被病痛折磨地不成人形的導師臨終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陳朝典章人物,堪稱曆代之最,奈何亡於蠻夷之手,中原陸沉,百年恥辱,我恨啊!”

研究者研究曆史,應該有基礎的客觀和理性,不能夾帶個人情感,這是一個曆史學者應有的素養,朝代更迭是常事,可那是指正常的改朝換代,而不是異族入侵。

一想到史料中記載的陳朝滅亡後華夏百姓慘遭屠戮,文化典籍付之一炬的記載,徐霽雲就難受到不能呼吸,改變曆史,不僅是導師的願望,也是她的願望。

我想這些乾什麼?徐霽雲回過神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還是先逃跑了再說吧,她抬了抬腿想站起來,隻覺得腿部一陣酸麻混著疼痛傳來,蹲的時間太久,連血液都不循環了。

踉蹌著穩住身形,勉強蹭到旁邊起身,預料之中的眩暈感如約而至,好在她早有準備,提前扶住了牆才沒有摔倒。

窗外的交談聲還在繼續,估計一時半刻結束不了,徐霽雲定了定神,轉身環顧這個她住了不到三天的小房間:

該怎麼逃跑呢?

門?顯然不可能,一把大鎖緊緊地鎖著門,鐵鏈子有手臂粗細,絕不是人能斷開的。

那窗呢?

徐霽雲計上心來,連忙悄悄伸手推了推窗戶。

果然,早已腐朽的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像是下一秒就要斷裂。

她簡直是大喜過望,看來上輩子小學作文裡經常引用的那句話還真沒錯,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會再給你打開一扇窗。

出路有了,還要再多帶一些銀錢,不然怕是寸步難行,徐霽雲翻找著腦海中原主留下的記憶:

床下麵的陶罐裡有原主做針線攢的幾吊錢,不多,但實際購買力估計也算不上少了,取出來揣在懷裡。

梳妝台上有個古樸的小匣子,裝的都是些絹花之類不值錢的首飾,沒有什麼帶的必要。

剩下的呢?徐霽雲的目光依次掃過屋子裡掉漆的衣櫃,斑駁的銅鏡,然後悲哀地發現,除了剛才翻出來的幾吊錢,原主唯一的財富居然隻剩桌上兩本已經被翻得破爛的詩集,還是原主早死的秀才爹留下的遺物。

那就這樣吧。徐霽雲歎了口氣,又仔仔細細地把那幾吊錢檢查了一遍,確保一切妥當後,蹲在窗戶下麵尋找逃跑的時機。

好在這回她沒等多久,一陣寒暄過後,季氏和張嬸子的談話終於到了尾聲。

季氏起身送張嬸子出了門,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機會來了,徐霽雲心頭一緊,靜靜聽著外麵的交談,直到確保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後,猛地抄起床邊一個小矮凳,用力朝那扇破敗的窗戶擲了過去。

長期的營養不良和疏於鍛煉讓這具身體極其孱弱,單單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氣喘籲籲。

不過好在結果是喜人的,窗戶如願被砸出一個大洞,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徐霽雲咬著牙,手腳並用,爬出了窗戶,不敢走正門,從院牆的缺口裡翻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徐霽雲終於踏上了村外的土地。

一陣寒風吹來,徐霽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才發現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村外的馳道空蕩蕩的,因為是寒冬臘月,又不是農忙時節,這一路上都沒見幾個人。

她站在寬闊的馳道上,一陣前所未有的茫然衝淡了逃跑成功的喜悅。

古代交通不便,原主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了,連省城的方位都不知道,這可怎麼辦?

算了,不管了,徐霽雲咬咬牙,就當賭一把,橫豎沿著馳道走,總是不至於到太偏僻的地方,遇見人再問路也就是了。

她現在也算是“預言家”,真不行在路邊支個攤子把之後的曆史事件挑挑揀揀說一些,也能收回不少錢。

想到這兒,她閉著眼憑感覺隨意選了個方向,然後頂著凜冽的寒風,以一種近乎決然的姿態向前走去。

可笑那季氏,正在和張嬸子討價還價的關頭,忽然聽見自家院子裡傳來一聲巨響,忙不迭地跑回來,就看見了徐霽雲房間窗戶上的大窟窿。

她暗叫一聲不好,仔仔細細地把家裡搜尋了一遍,都沒看見徐霽雲的身影。

等到張嬸子扭著腰肢進來看熱鬨的時候,季氏已經坐在地上嚎啕了。

看看屋子上的大窟窿,張嬸子心裡也明白了,冷笑著對季氏說:“既然你家閨女逃跑了,這筆買賣就不作數了。”

說罷,她轉身欲走,卻被季氏狠狠扯住頭發。

“小賤人,要不是你,我閨女怎麼會走。五兩銀子,我的五兩銀子啊!”季氏頭發蓬亂著嚎哭,兩隻手在張嬸子的臉上抓出幾道血痕來,羅刹鬼一樣地叫喊。

張嬸子的妝也花了,衣裳也亂了,簡直是活脫脫一隻吊死鬼。

她既然能當幾十年的人牙子,顯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哪裡肯吃這個虧,回頭和季氏打成一團。

兩個人扇耳光,扯頭發,無所不用其極,直到動靜太大驚動了路過的街坊才成功把二人分開。

當然,徐霽雲是不知道這些後話的,她在馳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道多久,早已是筋疲力儘。

兩條腿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每次抬腿,都需要動用十二分的意誌力。

也不知道這鞋是怎麼做的,鞋底居然奇跡般地又硬又薄,在成功讓她的腳底被石頭硌得生疼的同時,還完美增加了走路的負擔。

這種廠家要是放在現代,乾不過三天就要破產,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徐霽雲依然不失幽默地想。

眼看這人煙似乎逐漸稀少,徐霽雲意識到,她似乎是走錯了方向。

可是回頭看看來時的路,走回去顯然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這可怎麼辦?徐霽雲餓得肚子疼,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約莫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怪不得呢,早上就喝了一碗清澈見底的稀粥配鹹菜,走了這麼長的路,不餓才是奇怪的。

可是這荒郊野嶺的,去哪裡找吃的呢?

徐霽雲一邊走一邊盤算,就在她打算坐下歇息片刻的功夫,忽然聞見一股烤肉的香味,勾的她肚子“咕咕”直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再定睛一看,前方路旁,赫然是一對人馬在烤肉。她幾乎懷疑是自己餓出了幻覺。

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物沒有絲毫變化,居然真的有人在烤肉!

曆史上好像沒有哪個重要官員路過這裡,那這些人大概率就是商賈了?

商賈也好,雖然不能借助他們進入朝廷,但到了這個境地,能用錢換些吃的也是很好的選擇了。

伸手摸了摸懷裡為數不多的錢,徐霽雲心疼地摸出五枚來,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最終又不舍地放回去了三枚。

省著點花吧,就這點錢了。徐霽雲歎了口氣,把那兩枚銅錢緊緊攥在手心裡,邁步向前走去。

話說那真是古有望梅止渴,今有聞肉解累,徐霽雲本來又累又餓,一步路也不想再走,見了這烤肉,一時竟然忘記了疲憊,三兩步就到了那一隊人馬旁邊。

烤肉的香味越發濃了,徐霽雲看了看手心裡被汗液浸透的兩枚銅錢,猶豫著不敢近前。

不遠處,三四十個統一裝束、身材魁梧的侍衛簇擁著一個身著朱紅色曳撒的男子在路邊烤肉休息,在燃起的火堆上,架著一隻山羊,已經被被烤成了金黃的顏色,表皮的油脂順著焦黃的表皮滴到火裡,爆出星星點點的小火花。

要是能咬上一口,這得多香啊!徐霽雲看著那隻烤全羊,如癡如醉,簡直是入了迷。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忽然,侍衛的聲音像驚雷一樣在她的耳邊炸起,等到她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脖子上已經架了兩把明晃晃的繡春刀。

感受到脖頸處傳來的涼意,徐霽雲嚇得不敢動彈,看著麵前虎背熊腰、凶神惡煞一樣的侍衛,她努力壓下心裡的恐懼,硬著頭皮解釋道:“兩位大哥,我剛好路過此地,腹中饑餓,想討一些吃食,沒有惡意的。”

說著,她連忙伸出手,在侍衛戒備的眼光中把那兩枚銅錢展示出來:“我有錢的,可以跟你們換。”

侍衛的眼神掃過那兩枚銅錢,麵帶不屑,叱道:“這點錢能換什麼?”

不過見徐霽雲衣衫襤褸,麵色蒼白,看起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也不忍心過分苛責,對她說:“在此處等著,我回了公子再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