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愛人

1900年9月22日淩晨，戰鬥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

梅涅克掩護兩位老人送走黑王的卵，在野外遭遇死侍伏擊。

而卡塞爾莊園內，龍類的精神領域籠罩了這裡。

言靈·吸血鐮。

鐮鼬組成巨大的如同鐵壁的龍卷風，前赴後繼的從高空飛蛾撲火般撞擊在龍類的王域上，艱難阻擋著龍類的進攻。

爆血之後，路山彥的皮膚生出青黑的龍鱗，猙獰的血色和森冷的鐵青色交織。

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在用生命為最後的底牌——鬼，射出那枚賢者之石子彈創造機會。

賢者之石，淩駕於四大元素之上，純粹的精神構造的煉金彈頭，能夠重創甚至殺死龍王。

初秋深夜的細雨裡，鬼的身體冰冷。

言靈·冬能夠令她的呼吸和血流僅維持生命所需，就像冬眠一樣，僅有扣動扳機的手指和鷹一樣銳利的眼睛能夠發力。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但仍忍不住想起人生中第一次帶給她溫暖的那個人，那個還沒開始告白就失敗的夜晚，以及希格斯問她的那個問題。

獅心會和秘黨一貫的行為準則，為了完成他們共同的目標，同伴是可以用來犧牲的。她必須珍惜路山彥接下來用生命換來的機會。

她不斷拷問自己，近乎自虐的剖析自己，苛責自己，但她沒有時間了——

“啪”的一聲，龍類的精神領域裂開了一小道缺口。

路山彥自毀雙眼避開龍之瞳的控製，誘導龍王殺死他。

龍翼刺穿了他的心臟，那一瞬間，他死死地抓住了龍類的雙翼，用身體擋住了龍類的視線。

隻有一秒鐘！

他嘶啞地咆哮：“鬼！”

鬼在前一秒得出了問題的答案。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手指肌肉在大腦思考前扣動了扳機。

槍聲傳來，鬼的來福槍射出了那枚血一樣的子彈，射穿路山彥的身體，命中了龍類。

龍類發出極其尖戾的痛苦的嚎叫，仿佛尖刺戳傷耳膜。

鬼隱約聽到一陣歎息和道歉，但她來不及思考，奔向路山彥。

路山彥的身體已經異化成龍類，賢者之石的子彈對他也是致命的。

“成功了嗎？”希格斯喃喃問道。

888沉默。

鬼顫抖地抱著路山彥，低垂著頭。

路山彥已經看不見了，仍欣慰地對她微笑，像一個老師看令他驕傲的學生，兄長安撫他寵愛的妹妹。

做得好，他的嘴唇嚅動。但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鬼溫熱的淚水落在他的臉上。

她感到很冷，想湊近些，附身抱住了路山彥。

“山彥！鬼！”

梅涅克提著亞特坎長刀趕到了莊園，他的右臂已經斷了，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口滲出點點血跡。

屠龍刀“銀翼”，夏洛子爵的威名仍被死侍敬畏，他如同凶猛的老獅子，言靈·刹那為他們撐到煙灰帶著八門加農炮到來。兩架馬車萬炮齊發，震耳欲聾的爆炸一瞬照亮了半片天空，解決了大半死侍，但煙灰開炮時渾身都是破綻。

甘貝特侯爵駕車衝進了死侍首領“無塵之地”領域裡，這個做了一輩子文書工作的老秘書暴力地撞死了死侍首領。

梅涅克將卵送走，再無後顧之憂。

他想要最後送彆一下自己的同伴，但重傷瀕死的龍類已經徹底被激怒。

路山彥猛地坐起，擋在鬼的身前，誰也不知道近乎死亡的他怎麼還有力氣。

密密麻麻的骨刺刺進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刺進了鬼的喉間。

鬼沒有躲，或許是貪戀這最後的擁抱，儘管他不再溫暖，覆滿了鋒利的龍鱗，充滿血腥和硝煙的氣息。

他們失敗了。

風再度流動起來，卷著細雨割在皮膚上。

風狂雨驟，龍類和梅涅克身後，同樣鐵青色的膜翼張開，古龍族裔與最強的人類，咆哮在空中撞擊。

希格斯靜靜站著，雨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衝刷掉沾染的血液。

她的頭巾在地窖時早就被撕裂了。

“你瞧，一塌糊塗。小醜就是我自己。”

“你說我這以後真不會被昂熱追殺嗎，我這也算叛徒吧。”她自言自語。

“今天晚上，除了昂熱，你們都得‘死’在這裡。”888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希格斯看了一眼888顯示的：躍遷充能完畢，可隨時啟動。

“等梅涅克釋放萊茵，他也會死。你是要我就這麼跑路？”

“你的努力不是沒有效果。賢者之石重傷了李霧月，梅涅克還有一線生機，我可以暫時修改現實數據，強行終止言靈·萊茵。”

“所以我就這麼看著？”

“你想要替他們報仇？”888問。

希格斯沒有說話。

“那你應該明白，真正的敵人是誰。”888的聲音冰冷。

希格斯恍然感覺到了888和她一樣的情緒，憤怒、焦躁、仇恨，在腦海共鳴回蕩。

低沉的吟誦聲響起，交戰的兩人開始吟誦言靈，地風水火四大元素全部開始活化躁動，互相壓迫，形成元素亂流。

言靈·萊茵開始吟誦。

“來抽卡嗎？”

“嗯。”

“恭喜你獲得：言靈·無塵之地。特殊言靈：“不要死”，限製使用次數：1次。”

“去吧。”腦海裡的聲音說。

梅涅克的言靈·萊茵已經吟誦完畢，就像一枚高爆炸彈即將在卡塞爾莊園低空爆炸。

希格斯沒有說話，她終於走出了這個躲藏的角落，走進了爆炸的火光中。

“言靈·無塵之地”。

888已經啟動了躍遷，利用此時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狀態保護她，希格斯的身影隱約有些透明。

希格斯將無塵之地的領域包裹自己。爆血之後，她的皮膚上生長出堅硬的青黑色龍鱗。她全力維持著領域，能夠將人燒成灰的高溫還是將她燙傷。

不到一秒鐘，她就著888的指引，來到了梅涅克身前。

“梅涅克·卡塞爾！”她大聲喊道。

梅涅克左手撐著亞特坎長刀，半跪在地，他黃金瞳的光芒像狂風中一盞微弱的燭火，馬上就要熄滅了。

888強行終止了施術者自己都無法控製的言靈·萊茵。

“【不要死】。”希格斯輕聲說。

她的眼睛因為過度使用言靈留下血淚，滑過她泛起青色紋路的臉頰。

梅涅克即將潰散的身軀猛地煥發了生機，如殘燭般的黃金瞳重新亮起了光芒。

在龍文的命令下，他血統的力量被發揮到極致，身體的細胞開始重組修複，心臟強有力地鼓動運輸血液，血肉自白骨上重新生長。

希格斯再次發動精神控製。

“梅涅克·卡塞爾今天已經死了。”她下達指令，“躲起來吧，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希格斯的眼前蓋上了一層血色，她輕輕地說：“等到舞台正式開幕，也許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