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後的周五放學金向昭一個人跑去了家附近的花壇廣場,休息日閒時會有老人家圍聚著聊天,而此刻家家都該是做晚飯的時間,她一個人坐在健身器材旁的輪胎墊上,望著逐漸消失的黃昏,不自覺抿唇。明明夏天到了該是日長夜短的季節,為什麼太陽又這麼快消失不見。
金向昭下意識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剪短頭發後不再需要頭繩,俞植岷和邊辰煥少了一大捉弄自己的樂趣,又加上這幾日備考期末,這幾日也變得消停些。書包被自己抱在懷裡,MP3的耳機線纏得令人頭疼,她耐著性子一圈一圈穿線解開,餘光又忐忑地打量了周圍。
快要放假了,可以擁有短暫的喘息,金向昭心情略好。然而躲著還不回家的經曆是第一次,身後有人腳步聲經過的時候不免應激反射嚇了一跳,右邊的耳機頭滾落垂下。
羅渽民抱著一籃桃子經過的腳步停下,顯然也是被自己的反應嚇一跳。他猶豫幾秒望向金向昭的眼睛,突然伸手。金向昭瞳孔瞬間放大,整個人抱著書包蜷縮,腦袋後仰著看對方,又是那雙桃花眼。右耳缺失的軌道聲漫長重回,金向昭聽著閔玧其的RAP聲響起,目不轉睛地依舊盯著眼前人。
羅渽民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懷裡的桃子抱著重索性直接放下來,他抿著下嘴唇,表情認真,“你今天沒有在車站等向赫hiong。”
歌曲唱到副歌部分了,金向昭看不懂羅渽民的唇語,茫然的表情還是沒有轉移。羅渽民原地站了兩秒,突然在自己身邊那個輪胎墊上坐下的動作嚇得自己又倏地屏住呼吸。
“你是想要吃桃子嗎?”羅渽民又問,可金向昭還是沒有聽見,他拿了一個桃子的手懸在空中,見無人回應不免尷尬,“聽不到我說話是嗎?”羅渽民微蹙眉,試探性地將右耳那隻耳機頭再次拽下。
《Let Me Know》的尾聲錯過了,緊接著播放的《I NEED U》開始傳入自己的左耳,金向昭對上羅渽民的眼睛緊張吞了口空氣,猛地起身抱著書包跑開。
“莫呀…”尷尬指數更上一個等級,羅渽民訕訕收回手,苦惱的眉頭越皺越緊,奶奶明明形容對方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妹妹。
獨自收拾淩亂心情的時刻被不熟悉的陌生人撞見,金向昭手心不自在地沁出一層薄汗。她拽下左耳的耳機線塞入書包,MP3裡的歌有一半是金向赫導的,開始聽防彈少年團的契機也是因為金向赫,連著兩首低落沉悶的曲調,原本那點對於假期的期待都不翼而飛,金向昭無力歎氣。
“跑哪兒去了,都不等我。”書包的背帶被身後人拉住,金向赫對上金向昭轉過臉的那一刻,呼吸頓滯,“呀,金向昭,對我說謊了吧。”
完全無厘頭的一句話,甚至沒有問好,沒有關心,突如其來的是嚴肅質問的語氣,金向昭習慣性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緊抿,“歐巴…”
“向昭短發也很好看。”金向赫照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神情刹那放柔,他拉著僵在原地的金向昭往家的方向走,掌心餘溫一下又一下順著對方的頭發,“但是理由呢,我們向昭突然做出改變的理由,是想要嘗試新事物還是讓人難過的。”
“我不知道。”金向昭語氣悶悶,讓人察覺不出情緒到底如何,整個人平靜得像是局外人,金向赫倒吸了口空氣,頓時梗住無話可說。他的好妹妹,好像被人欺負了,可似乎還被蒙在鼓裡,獨自內耗。
“都告訴歐巴吧,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金向赫盯著對方的眉眼,鼓勵性地點點頭,“我們向昭,已經好久沒有和歐巴分享校園生活了。”
六月末的散學典禮,金向赫說要陪同自己一起前去,金向昭沒有拒絕,乖巧地跟在哥哥身後進了校門。她先去領了自己的成績單與暑假作業,轉眼間金向赫應該是往教師辦公室方向走去。不想回去教室,金向昭索性就在教學樓底下的花壇邊坐下,薑娜美眼尖地第一個發現自己,她好像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此刻準備和校門口接送的家長會合。
“向昭在等誰?”她走過來好奇了一句,“剛才看見俞植岷和邊辰煥被叫去班主任辦公室了,聽班級裡的男生都在說,他們兩個承認是因為喜歡向昭所以才這樣做的。”
“怎麼可能?哪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人?”金向昭掌心撐在腿上的書本封麵上,一臉的不相信。
“向昭不懂吧,他們這個表現就是喜歡你。”薑娜美說起來有理有據,金向昭卻完全無法理解,“莫呀?娜美不要和我說笑了。”
“因為喜歡所以想引起向昭的注意力,可你每次都對他們一點也不搭理,所以才會持續這樣吧。”薑娜美抿著唇,輕鬆口氣,“不過聽說班主任下學期要大換座位,他們兩個應該不會再挨著向昭附近了。”
“哦,是嗎?謝謝娜美告訴我這些。”金向昭很平淡地應道,對方看上去好像還要說些什麼,可是不遠處三人走來的身影打斷了這場對話,薑娜美和自己道了彆,說著新學期再見的期待,隻留下背影遠去。
沒有人會喜歡被拉進這場渾局中,薑娜美是和眾多同學一樣的旁觀者,他們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評價,好心的時候會關心幾句,可畢竟和自己無關,而後理所當然地轉身離去。隻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金向昭眼睜睜看著三人朝自己走來,又是熟悉的壓迫感。
“剛才陪向昭來的那個男生是誰?向昭這麼年輕就已經有男朋友了嗎?”鄭庚珠第一個發問,夏延京又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金向昭條件反射躲開。這幾天已經進入了快要七月的炎熱,換上夏季校服後隨便被一拉,險些內衣都會露出來。金向昭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搖頭否認,“阿尼,是歐巴。”
“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向昭有這麼帥氣的一個哥哥。”薛愛蘭抱著手臂打量對方,笑了聲,“呀…難道是哥哥不讓你碰手機的嗎?”
“一筆勾銷吧怎麼樣?向昭把你哥哥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們,以後就再也不找你要作業了。”鄭庚珠和夏延京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買賣不虧。
“金向昭,我們回家了。”畫外音突然終止了她們的逼問,金向赫穿過三人的目光,直接取走了金向昭手中的書本塞進書包,“有什麼忘記的東西嗎?沒有的話,我們回家了。”
金向昭搖搖頭,站起身後卻沒有立刻走,她對上鄭庚珠期待的眼神,突然不知道哪裡湧上的底氣,“想要歐巴的聯係方式的話,現在就可以直接問他。”
金向赫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並沒有接這個話題,“三位同學,剛才班主任老師正在找你們去辦公室,家長聯係名單上有我的號碼,真正感興趣的話,不妨試試。”
“歐巴剛才那個樣子好凶,第一次見呢。”回家的路上金向昭感慨脫口而出,哥哥倒是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呀…忍住沒有去打人已經是特彆不容易的事了,難道還不允許我對他們警告一下嗎?”
“阿尼,隻是覺得剛才歐巴很帥氣。”
“慢慢來吧,總有一天我們向昭也可以變成這樣帥氣的。”
金向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路過鄰居奶奶家的院子前,還看見了正在幫忙切桃子的羅渽民,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天沒有打招呼就跑開的舉動,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呀…渽民在幫忙準備桃子酒嗎?”金向赫率先和對方揮手,撞上鄰居奶奶的眼神時還熱情笑了笑。金向昭緊張地吸了口氣,禮貌性朝對方彎著嘴角打招呼。羅渽民好像又被自己嚇到了,一刀切下去差點斬到手,他有些遲鈍的反應惹起了金向赫的注意,他轉頭重新去找自家妹妹的臉龐,不由得好奇,“哎?你們兩個認識了嗎?”
鄰居奶奶意味深長地觀察著羅渽民的行為,捏了捏對方的肩膀,說,“不是重新又教過你了嗎?再去試試呢?不要嚇到彆人。”
羅渽民抿著下唇,端過玻璃碗中已經切好的桃子肉瓣勇敢上前,他不像那天一樣開口,沒有主動地問對方要不要吃桃子,奶奶說年輕一輩的孩子交朋友要從興趣交集下手,羅渽民捧著那一碗桃子肉,小心翼翼問,“向昭很喜歡防彈少年團嗎?那我們以後一起聽吧。”
金向昭盯著和粉白桃肉差不多的臉頰顏色,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原來夏天不是離彆的季節,而是與新朋友的相遇。
十五歲的羅渽民告訴自己,首爾有好玩的樂天世界,有可以一起散步的漢江公園,有象征約定的南山塔鎖橋,也有正在練習準備成為藝人的羅渽民…
然而二十二歲畢業的金向昭,她眼中的首爾是初次體驗的戀愛,無法選擇的喜歡,每日加班的工作,以及麵臨失業的大熔爐……
那個夏天的羅渽民離開時說,去往首爾一定要第一個找到他,可是金向昭沒有做到,青春時期的約定很美好,然而社會從來都不是會實現願望的童話故事。她的首爾不是十五歲的首爾,是二十二歲讓人向往又想逃離的分岔路口,是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
原來也才睡了半個小時嗎?金向昭被枕頭邊的電話震動吵醒,隨意看了一眼,直接掛斷。點開又有新消息的kkt,她熟練地回複全圓佑的邀約,然後再次背身陷入了模糊交織的夢境。
“電話已掛斷 From 羅渽民”
—餐廳什麼的歐巴選吧^^如果晚上可以一起去原來的地方散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