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呦遠在外邊找了個角落坐下,腦中依然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他想起來之前林組長勸他和顧經理保持距離的事,也想起來林組長在小組成員前維護自己的事。
想了想,他用光腦發送了條信息給林組長:不好意思,剛買好東西,我五分鐘後就回來。
叮咚,林組長回複:好的,不著急。
穀呦遠呼了一口氣。等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又回到包廂。
顧經理看起來清醒了不少,正倚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揉捏著自己的額頭。而林組長坐在旁邊在光腦上不停打字,似乎在回複消息。
穀呦遠把買好的飲品遞給顧經理,顧經理麵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剛剛和林組長有過親密舉動。他接過並道謝,連喝了幾口後才放下。
他抱怨:“這次的客戶可真能喝,尤其是他帶著的那個秘書,簡直是胃裡接了個酒桶。”
林組長關了光腦,一臉無奈:“沒辦法,聽說他早年是做酒業起家的,最最自豪的就是品閱美酒無數自己也是海量。下次我給你準備點藥提前吃,這樣能感覺好不少。”
“小林這麼體貼啊,那我就等著你的愛心藥片了。”顧經理挑挑眉。
穀呦遠見兩個蟲恢複了平日裡的那種親近但不失分寸的相處模式,心裡鬆了一口氣。
他再怎麼懵懂,看到剛剛那一幕也明白了林組長和顧經理間可能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純粹,雖然他倆在公司是眾所周知的好友,顧經理也一向對接近他的愛慕者不假辭色,似乎隻安心守著他那個青梅竹馬的雌君一心一意的過日子。
不過他不想戳破他們之間的曖昧,參與進他們兩個之間的糾葛中去。相交多年的朋友也罷,其他什麼關係也罷,都最好不要和他扯上什麼關係。他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上次他拒絕了林組長和顧經理保持距離的提議後他的臉色會那麼不好看,又為什麼這段時間林組長在默默疏遠自己。這個世界終究熱衷亂箭傷旁人的操蛋劇情。
還好現在林組長隻是單純在私交上疏離他,工作上依舊關照,不然他真是要鬱悶死了。穀呦遠內心默默想,以後真的是要注意和顧經理的距離,這次得慢慢疏遠,不至於過於突然讓他發現。畢竟也不知道林組長的公私分明能維持多久,又能不能一直做到不把私人情感摻雜到工作中。
不等穀呦遠執行慢慢疏遠顧經理的想法,公司職員中不知道最先是誰爆出了公司的一個重大變動。
至聖集團似乎在尋求收購方,上麵的老總因為財務問題有意圖將穀呦遠現在待的這家分公司整個賣掉。
這件事如同驚天霹靂,炸的公司裡的上下員工都心慌慌。畢竟在賣公司前為了賣一個好價錢,公司往往要降本增效好將財務報表做好看一點,這樣也能多賣點價錢,這就意味著可能會有大裁員的到來。就是熬過了這一波裁員,新的老板接手公司後,也往往會調整公司架構,不知道又要有多少蟲保不住工作。
這些內部消息往往多是高層放出來試探員工的,公司的每個員工對此都心知肚明,日常就不由自主帶出些坐立難安。
有些員工開始投簡曆尋找新出路,有些員工忙著討好部門領導以免被趕出公司。現在外邊的競爭那麼激烈,找不找的到新工作是一碼事,還有沒有現在的待遇是另一碼事。儘管至聖集團裁員一向按規定來,從不克扣員工的補償款,但是不少員工生活壓力大,工作又不好找,拿補償款也支撐不了多久,寧願降一點薪水也不想失去現在這份工作。因此,每個部門雖然工作還在正常進行,但是都一片混亂景象。
林組長最近因為這件事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他還算穩的住。他在公司待了這麼多年,要是裁掉,成本不少,加上他又有工作能力,年齡不像同級彆的那麼大,裁掉他並不劃算。他唯一擔心的是,公司裁員會把他裁成一個光杆司令,那樣即使他沒有被裁掉,但實際上也相當於會降一個級彆。
組裡每個蟲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因為擔心前途毫無著落,都日益沉默,連組裡最能蹦躂的小柳都不怎麼冒酸言酸語了。
穀呦遠想了想自己的情況,他是組裡最晚進公司的,這很危險,因為裁掉他的補償款最少。但是他的工資應該也是最低的,又在林組長的帶領下做出了不少重要成果,如果沒有裁員的事,年底成績應該很不錯。這麼一想又覺得他被裁員與否的概率拉回了對半。
裁員的傳聞在公司愈演愈烈,之前公司隻是試探性地放出要裁員的風聲,現在公司開始頻繁召集中高層開會商議新的架構調整和裁員名單。
穀呦遠知道這件事後,內心也很焦躁不安,他私下裡悄悄詢問林組長這事。
林組長沉默了一會,和他承諾:“你放心,如果裁員名單到了我這,我會儘量保住你的。”
穀呦遠聽了這話稍稍放了點心,他跟著林組長工作了這麼一段時間,也知道林組長不是會隨意張口許諾表裡不一的蟲,他既然這麼說了,想必也是真的願意保下穀呦遠。
在部門的所有人看來,穀呦遠一進公司就跟著林組長,基本算是他的嫡係,而林組長是部門徐總的親信。所以目前看來他暫時不用擔心他會被先裁員。
不止穀呦遠這麼想,組裡的其他幾個組員也是這麼想的。小柳這幾天因為這事更看穀呦遠不順眼了,不過這幾天正是關鍵時期,他不想因為得罪林組長反而被提前踢出組,每次碰到穀呦遠也隻是翻個大大的白眼,連私下裡的小動作都少了。
等到公司上層不知道開過了幾輪會,終於定下了最終的結果。然後各個部門的很多中層都被叫去開會通知調整的內容,沒有被叫到的中層心知肚明自己離被裁員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幸而林組長也被通知去開會了。
托公司的福,因為中高層要開很多會,最近在公司能看到很多平時不待在辦公室的雄蟲高層。為此,很多單身雌蟲和亞雌員工們儘管飽受裁員風波的折磨,也個個都穿的光鮮亮麗,以期待被最近回來公司的雄蟲看中。
在公司的中高層開會的時候,其他沒有去開會的員工都忐忑不安的在工位上焦灼等待。有的三兩成群竊竊私語,有的獨坐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穀呦遠能聽見,有蟲小聲地和旁邊的蟲討論:“你說這次徐總會離開部門嗎?”
另一蟲語氣猶疑:“應該不會動高層吧,我覺得可能主要是裁減中層和底層員工。”
“那可不一定,”有蟲打斷並輸出自己的觀點:“現在公司要打包賣掉前途渺茫,徐總那麼能耐的蟲,怎麼會不另尋他路?連咱們都知道要看看退路。”
“那你說那些組長們呢?”
“……”
穀呦遠從廁所出來洗手的時候正好碰到之前陷害他的小薑,他也正在洗手,兩個蟲剛好在鏡中四目相對。
他不想理睬小薑,但是小薑反而衝穀呦遠笑笑,邊洗手邊輕聲說道:“彆人都擔心被裁員,但是我看你好像還是很從容。”
他關掉水龍頭,甩甩手上的水,轉頭看向穀呦遠,語氣平和:“我可真羨慕你一進公司就得上級提拔能跟著做重點項目,假以時日不愁前途。不像我,進公司隻比林組長晚一年,但在公司蹉跎了這麼久,結果現在連副組長都還沒當上。”他語氣中充滿遺憾。
“不過,”他嘴角微勾,笑得很克製:“蟲生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說完他也不需要穀呦遠回應什麼,自顧自地走了。
穀呦遠自從上次弄臟衣服的事之後就沒有私下裡和小薑說過話,他回想著小薑意味深長的笑和暗有所指的話皺眉沉思,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雖然他自信以林組長在徐總那的地位和他的能力足以保全自己這個得力手下,但是看著小薑似乎隱藏著得意和幸災樂禍的樣子,他又說不準塵埃落定之前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等到那些領導們開完會回來,所有留下的職員看似在各忙各的,實則都暗中關注領導的神情和動作。
穀呦遠也看向林組長。他跟著徐總一起回來,兩個蟲都笑容滿麵春風得意,臨到了門口,徐總還拍了拍林組長的肩又說了什麼才回自己的辦公室。穀呦遠看他們兩個輕鬆的樣子,心裡也不禁放鬆下來。
等林組長回來,剛好和穀呦遠對上眼神,就見林組長臉上的喜氣明顯降了下來,頗有些沉重的意味。
他一臉欲言又止,衝穀呦遠輕微搖了搖頭,穀呦遠心裡咯噔一下開始狂跳不止,不安的情緒瞬間擴散。
穀呦遠目送林組長坐回到工位上,還沒等他主動去問。
嘀嘀,穀呦遠低頭看光腦,他收到林組長的信息,隻有兩個字:
“抱歉。”
穀呦遠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林組長進來的時候明明還一臉笑容,看起來裁員對他的影響不大,他也明明之前說過會儘力保全自己,但是現在卻隻發送了抱歉給他。
又是嘀嘀聲,一瞬間在整個辦公室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公司的信息。
穀呦遠心臟砰砰直跳,深呼吸,然後小心翼翼地點開查看。越看,心越拔涼。裡麵通知說徐總和林組長被調往集團的其他公司,之前的部門副總成了正總,小薑成了新的組長,和新總監一起打破原來的分組重新組建新的團隊並公布了新團隊的構成,其他沒提及的職員則在一個月內分批離職,一個月後新團隊將正式啟動。
穀呦遠他既不在新團隊的成員名單裡,也沒能跟著徐總和林組長一起調走。
也就是說,他又要失業了。
這下他明白小薑話裡話外的意思和林組長的舉動了。
小薑早就知道了公司的安排,他和以前的副總在正式開會通知前就確定了新團隊的員工名單。顯然,他不會把穀呦遠放進新團隊裡。
在其他同事被蒙在鼓裡的時候,小薑還需暗自壓製自己的得意不將事情提前外泄。隻不過在會議結束前他還是沒能完全忍住,在最誌得意滿的時候,他最急切最渴望的事就是在穀呦遠麵前耀武揚威,隻不過礙於公司的規定無法明著炫耀,就隻能明裡暗裡地意有所指。
穀呦遠覺得他可笑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