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後,穀呦遠找時間避開同事悄悄去了保安室,謊稱是有東西找不見,順利查看了拜訪客戶當天上午辦公室的監控。他想知道,是誰把杯子放在他出辦公室的必經之處的,而且還是放在那麼隱蔽的桌子邊緣,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他之前也查看過地上的杯子碎片,試圖回憶起是誰的杯子。可是看圖案,也就是公司茶水間隨處可見的公用杯子。一般這種杯子隻是客戶或是彆的外部蟲到訪的時候使用,平時大家都自己備了杯子,而當天他並沒有聽說有什麼外麵的蟲來辦公室。這一點更加重了他的懷疑。
直到看見光幕裡自己從洗手間整理衣裝出來後,後麵就跟著同組的小薑,他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滿滿當當的咖啡,四處觀察了一下,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邊沿,又左右調整了一個絕佳的位置,然後像是完成了一副完美作品一樣滿意的笑了笑,就又若無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工位。
然後就是穀呦遠熟悉的過程,他穿過走廊,衣擺帶倒杯子,咖啡撒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茫然的站在原處,林組長圍著他手忙腳亂試圖拯救西裝。
穀呦遠之前猜測,如果咖啡杯不是意外,就必然是知道自己當天要去拜訪重要客戶但又看不慣自己總能跟著林組長做項目的同事做的,所以在查監控之前他懷疑這件事是小柳做的,畢竟之前小柳就多次不滿林組長總是給穀呦遠做出成績的機會,平日裡也多是冷嘲熱諷不吝嗇於在自己的工作權限內為難穀呦遠。
可讓穀呦遠意想不到的是,做這件事的竟然是小薑。
穀呦遠透過屏幕,看到小薑動作不明顯地朝他那邊側了側,似乎是在偷偷觀察他和林組長的反應。在看到林組長找不到替換西裝的時候,雖然穀呦遠看不清小薑的表情,但是明顯感覺到他很是愉悅。等顧經理提出要借出西裝時,小薑回頭麵無表情地朝顧經理迅速瞥了一眼。
穀呦遠突然就感覺到了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的寒氣。到新公司的這段時間,他一直覺得部門裡除了小柳愛嫉妒總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煩外,其他同事不僅學曆高能力強,也和善友好,工作時互幫互助,他一直都慶幸遇到了一個氛圍好的團隊。可是此時,他開始懷疑,隱藏在那一張張禮貌的笑臉下的究竟是什麼?冷漠疏離?還是嫉妒憤恨?
如果不是他這次調監控,他幾乎都要忽略掉這個同事。小薑在部門裡甚至是組裡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但大家偶爾提起他也都是好評居多:上進,努力,工作能力強,默默乾活毫無怨言。他和小薑接觸不多,但是也從未有過什麼矛盾,哪怕是口角矛盾。
“你還繼續看監控嗎?現在已經是下午的監控了。“保安的出聲打斷了穀呦遠的思緒。
穀呦遠回神,忙說:“不用了謝謝,我可能是把東西忘在家裡的哪個角落了。”
“哎行行行,那你回去找找吧,下次記得不要這麼丟三落四的。”保安一臉無奈。
穀呦遠笑笑點點頭。他也沒要監控錄像,即使他拿出監控證明那杯咖啡是小薑放的又能怎樣,小薑完全可以不承認是故意的,而這種小事不關乎彆人的利益,無非隻是穀呦遠受到了損害,當然也沒有人在乎究竟是誰的錯。
他即使去找小薑對峙,其他同事和上級也隻會覺得他不僅疏忽大意帶倒了咖啡杯弄臟衣服,還事後小題大做想要攀扯彆的同事背鍋。小薑做的事,提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後果也僅僅是會弄丟穀呦遠一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機會而已。
但是,真的就是吞蒼蠅的惡心感。
過了兩天,徐總突然滿臉喜色地走進部門,他拍拍手把還在工作沒有注意到他來的蟲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隻見他臉色紅潤,眉梢飛揚,兩眼彎彎擠壓出好幾道深壑的褶子,極力壓製嘴角的笑意也絲毫控製不住裂開的嘴角。他興奮地告訴部門的員工:
“剛剛,上頭的黎總大大誇讚了咱們部門,這都多虧了林組長和小穀做出的成果。前幾天他們和銷售部的顧經理一起去拜訪了公司的大客戶,客戶那邊看完方案相當滿意,特意和黎總通話感謝咱們公司的付出。”
“所以,我在此,也要感謝林組長和小穀為咱們部門做出的貢獻。”說完,徐總開始鼓掌。
其他同事見徐總都鼓掌了,也都開始跟著鼓掌,紛紛滿臉笑容地向林組長和穀呦遠祝賀。
有幾個蟲還特意跑過來恭維:“不愧是林組長,能力就是強,連大客戶都專門打通話過來感謝。”
“小穀也是年輕有為,跟著林組長不愁前途啊。”
“……”
這邊都歡欣鼓舞,另一邊卻很平靜。
穀呦遠視線穿過圍過來的同事看到小薑就站在不遠處。
小薑麵上帶笑,眼底卻一片冷意,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垂在身體兩側,看上去不甘又隱忍,氣急又嫉恨。
他陷害穀呦遠的手段雖然一時成功了,可最後卻沒有達到設想的效果,反而是穀呦遠,不僅沒有因為此事受到實質的影響,還被徐總當眾誇獎。他內心的不平衡達到了極致,但他現在卻無法做什麼,隻能用指甲狠狠的掐住手心,隱忍他的嫉妒,還要裝出一副開心的模樣。
他剛對上穀呦遠的視線,就一愣,目光迅速下垂眨了一下眼,麵上的表情就又變成真摯開心的笑,似乎比旁邊的其他同事看起來更真心為穀呦遠和林組長感到開心。
穀呦遠嘴角一勾,眉眼彎彎,也回以一個微笑。
小薑保持笑容衝穀呦遠點點頭,然後就身體僵硬地轉了過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穀呦遠沉默了,對比自己的成功,小薑陰謀失敗後格外痛苦、隱忍。誠然,從本性的角度上,看到陷害自己的小薑憋屈鬱悶讓他隱隱暗爽,但是冷靜下來後他其實沒有多開心。他隻是歎息,這段時間他看到的可能隻是大公司的表象,每個蟲都衣著體麵和善友好,可是每個蟲都帶著麵具。
這次,僅僅是小薑放個杯子,一個拙劣的小手段,不算什麼,也造不成什麼嚴重後果。可下次呢?讓他在重點項目裡犯錯?或是麵對更多利益糾葛時的陷害?現在隻是一個小薑,可能僅僅是出於嫉妒出於看不慣而做出的小小惡作劇般的事情。以後麵對更多利益爭搶時,現在和善的同事恐怕也就統統要變的麵目可憎了。
他剛到公司,隻是一個基層的基層,與絕大部分同事都無利益衝突,也就過的舒心自在,誤以為大公司是什麼象牙塔伊甸園。可是不過短短幾個月,僅僅是因為林組長的重視,捎帶著他一起做項目,便招來同事的記恨。而最讓他心驚的是,往日他完全看不出來小薑的記恨。相比之下,小柳的不滿更為簡單易懂,看著都可愛了幾分。
穀呦遠以為小公司壓榨員工滿滿都是坑,便竭力避免小公司開心的進入大公司工作。最初確實像他想的那樣,但是大公司也逃不開利益紛爭人心浮動。
其實他並不算是初入職場的小白,在沒有來到蟲族前他也有工作經曆。他在人類社會對這些職場爭鬥心知肚明,可是到了蟲族後,不知道是不是蟲族小說先入為主的誤導,總讓他以為蟲族都是五大三粗不善陰謀,卻忘了,生物本質都是爾虞我詐爭奪資源的。
“你在想些什麼,我看你在這站了老半天了。“旁邊的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穀呦遠的思考。
穀呦遠扭頭一看,疑惑顧經理怎麼在這。
“我來找你們林組長了解這次項目方案的一些情況。”顧經理解釋,“你這是怎麼了?看著焉了吧唧的,沒有精神,一副深沉思考的樣子。”
穀呦遠笑了笑,對剛剛發現的事情避而不談,“沒什麼,就是在想一些項目上的事。”
“你這沉迷工作的樣子還真挺像你們林組長剛來公司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你是他帶的組員,還是因為你們都是亞雌。”顧經理回憶以前。
“誒?”穀呦遠驚訝,“林組長來公司得有個小十年了吧,你們那麼早就認識了嗎?”
“什麼啊,”顧經理被逗笑了,“林組長看著也沒那麼老吧,他畢業後到公司工作也不過六七年而已,我和他剛好是一屆進來的。雖然我聽著是個經理,但是銷售部對外大大小小的經理一大堆,也就那麼回事。但是林組長的這個組長可是實打實的含金量高,也就是他工作能力強又拚命才這麼快就晉升,公司裡大把和他年紀差不多的蟲蹉跎多年也不過是個組員。”
“不過,”顧經理又說,“他當初剛來公司的時候可不像現在處理事情這麼老道,被部門的上級折磨的天天懷疑蟲生,那個時候他天天來找我喝酒訴苦,幸好後來你們部門現在的徐總來了,很欣賞他,他才開始被重用,漸漸才鍛煉成現在老練的模樣。”
顧經理感歎,“時光匆匆也這麼些年了,當初一起進公司的那些夥伴們,離職的離職,調走的調走,還有些也漸漸疏遠了,我也就和你們林組長的關係還一直維持到現在,他還是一如當初那麼體貼周到。”
穀呦遠這才知道原來顧經理和林組長還有這麼一段淵緣,難怪之前兩個蟲看起來格外熟悉,遠超一般同事,“哈哈沒想到林組長還有那麼青澀的時候,你們從初入職場到現在這麼多年感情依然這麼好真是難得,在職場有這樣的老朋友陪著真是一件令我羨慕的事情啊。”
“當然。”顧經理眉眼彎彎,“等你工作久了,就知道這份感情的珍貴之處,讓蟲舍不得輕易去破壞一分一毫。”
“你們在說什麼感情呢?”林組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閒聊。
“啊,林組長。”穀呦遠轉頭就看見林組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
林組長朝穀呦遠點點頭,又一臉笑容的看向顧經理。
“閒著和小穀聊聊,他還挺像你剛來公司的樣子呢,你當時還沒有現在這麼一絲不苟,天天也沒有操不完的心。你這些年被公司事務磋磨的,光彩都不如當時了。”顧經理看見林組長來了,語氣自然地開始打趣他。
“是麼,這都多少年了,我總不可能保持長生不老。”林組長習慣了顧經理愛開玩笑的性子,隻無奈地笑笑,“你不是要來聽我講項目方案麼,去小會議室聊吧。”又轉頭囑咐穀呦遠:“小穀,你也趕快去工作吧,今天你的工作量還蠻大的,早點昨晚就能早點下班。”
“好的。”穀呦遠沒什麼意見。
林組長帶著顧經理往小會議室走去,穀呦遠聽到顧經理還在打趣林組長:“你現在當組長了也會趕下屬去工作了嘛,怎麼樣,壓榨下屬乾活是不是還挺爽的,可惜我還沒有能夠放心壓榨的下屬,不然我還能清閒清閒。”
林組長無奈:“就你這張嘴,我看你要是有個有能力的下屬還不得叫你每天調侃的麵紅耳赤狼狽而逃啊。”
兩個蟲的交談聲漸漸遠去,穀呦遠也返回到工位上繼續乾活。
可能是因為林組長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幾次和顧經理的交談還挺愉快,穀呦遠在公司裡時不時遇到顧經理就都和他閒聊一會,偶爾還一起去買個咖啡吃個午飯。
漸漸,有公司裡的蟲注意到顧經理和穀呦遠的關係格外親近,又因為穀呦遠的相貌確實出眾年紀也輕,就開始有一些流言蜚語說顧經理有意讓穀呦遠做雌侍。因為當事蟲不知情,其他蟲也都隻是背地裡議論,所以流言開始漸漸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