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薑府。
府門外的牆上,貼著懸賞令:重金求醫,我夫身患怪病,若有賢醫能醫好他的病,必定奉上十萬金,即便醫不好,能查出他的病因,定也贈與千金。
宗煙立在府門外,遠遠眺望懸賞令,評價著:“薑府還怪有錢的。”
雲默在她身旁,分享著他打聽的情報,“傳聞薑家原本是一介獵戶,生活在景水郡下屬的鄉間,二十幾年發跡,在郡城置辦了這座府邸,平日深居簡出,甚是神秘。”
“怎麼發跡的?”宗煙訝然問。
“問了好幾人,都不太情願說,大抵對他們而言,是不太好的東西。”
正在這時,一聲驚訝的叫喚傳來,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清晰可聞。
“大師兄,那薑家真的混了妖族進去?可是,你不是說,人族和妖族早就不來往了,怎麼會有妖敢來到景水。”一個嫩嫩的聲音問道。
宗煙往那邊掃了一眼,薑府拐角的角落,三個著深藍袍的修士並肩走過。
“噓!小聲點。”中間年長的修士連忙做出噤聲手勢,一口否認,“二師弟,彆瞎說。”
“大師兄未免太謹慎了,這有什麼好怕的,薑府能有今日權勢,不就是靠著那妖。”右邊的修士滿不在乎道,“五師弟,我可清楚了,當年薑家家主迎親時,我還見過呢。”
“真的?可是聽說薑府不讓外人進,這次還是因為家主病重。”左邊的修士語氣染上羨慕,“他們的賞金好多啊,要是能拿到……算了,我們又不會醫術。”
“會也沒什麼用,這懸賞令貼了有三個月了,來了好幾波醫師,全都看不好。”右邊修士不屑地啐了一口,“所以說啊,為了富貴就請妖入家門,活該被害成這模樣。”
“師弟!”
“好好好,是可惜。”右邊搖頭感歎,“可惜他們家主快被害死了。”
左邊修士被嚇得肩一縮,“那妖還會傷人?怎麼沒仙門來管管。”
“咳,我們蒼動院已經是景水郡最大的仙門了。”中間修士板正道。
“……”
一時氣氛有點沉悶。
遠處,雲默打量著宗煙,“我們要不要去薑府看看?”
宗煙緩緩點頭,自然要去。
“他們家主不是生病了,正好……”
她目光落在雲默身上,“雲大醫師本事大,你去看看能不能醫。”
雲默嘴角一抽,“師尊該不會覺得,弟子才看了一個月的書,就能精通治愈法術?”
他學的那點皮毛,就堪堪能應付簡單的外傷。
“不怕,反正那些厲害的醫師都看不好,我們做做樣子就行。”
“……也行。”雲默又道,“那去置辦一身看起來很有資曆的行頭吧。”
——
翌日。
薑府門口。
二人說清了來意,卻被府衛攔住了,“你們是何人,來薑府做什麼。”
宗煙指著一旁的懸賞令,“我們來給你家家主看病。”
“就你們?”府衛卻不信任。
雲默隻得抱拳一拜,
“我們乃醫師,雲遊到此,聽聞薑家家主抱恙,秉持醫治有緣人,便想前來瞧一瞧。”
他一身飄逸的藥修長袍,幻化的樣貌端正威嚴。
府衛卻不為所動,“什麼半吊子,薑府不是你們玩鬨的地方,趕緊走。”
這段時間以來,無數醫師進進出出,都是奔著高額賞金,但卻沒一個有本事的。
原本家主還有幾分精氣神,但被他們看過,用各種法子折騰了半旬,竟直接長睡不起。
“彆急嘛,看這個。”宗煙掏出一張令牌,從丹菱子那邊順來的。
她張口就來,“我們師出丹堂,要不是為了積累功德,哪會來此。”
府衛神色微變,急急追問:“丹堂?藥尊所在的丹堂?”
“世上還有其它仙門敢用這名號嗎?”宗煙傲氣道。
她順手摸出一個小瓶子,裡麵滿滿的藥香濃鬱小丸子,“這可是師祖親手煉製的丹藥呢。”
又指著雲默,“我師叔可是得了藥尊師祖的真傳,若非我們在雲遊積累功德,醫治有緣人,你們哪能這機會。”
兩府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跑進府去。
不一會,管家匆匆出來,拱手道:“夫人願意讓二位一試,還請隨我來。”
薑府內設計雅致,彆具一格,穿過一個門廳,路過一個院子,院內空地擺滿木架子,正在晾曬一張張的符紙。
宗煙神色瞬間幽深,卻未立刻停下。
再往裡走,景色變得幽深起來,彎彎繞繞到了林森院。
管家輕輕敲門示意,“夫人,醫師們到了。”
“進來。”一聲清幽從裡麵傳出。
屋內空氣混濁,薑家家主薑義正躺在榻上。
不過初秋,他身上就已蓋了數層厚棉被,但隱隱可見,他仍在發顫。
一旁,薑府夫人羽寶著素衣,眼中擔憂幾乎要溢出了。
“薑郎身子一向硬朗,但從開春就不太利索了,來了些醫師看過,卻在兩個月前,突然昏倒,就再也醒不來了。”
雲默上前查看。
薑義沒有外傷,但體內有無數道內傷,並不嚴重,但是積累起來,就把他拖垮了。
看起來,他這真半吊子醫師,都有把握能醫治好,可是為何其他醫師不救治他呢。
“醫師,我夫君能好嗎?”羽寶揪著袖口,小心翼翼地問。
雲默點頭,沒有把話說得太滿,“能治,但大抵會廢些時日。”
“不打緊不打緊,多久我都可以等。”羽寶說完,頓了頓,猶豫地問,“醫師可願在府上住下,妾身必會悉心照料二位。”
雲默看了眼宗煙。
“自然。”宗煙暗暗打算,小默兒在這拖住羽寶,她去瞧瞧院子裡的東西。
她吩咐著,“你慢慢治,我去熬藥。”
說完,獨自進了藥房,關門撿了幾味藥扔進煎藥壺,點火熬起來。
然後隱身溜到院落。
陽光明亮,宗煙目光逐一掃過去,影符上畫著歪七扭八的黑線條,字跡還未乾。
薑府竟是在製作影符,難怪歸一陣會有那麼明顯的痕跡。
宗煙細看了一番,就回了藥房。
她掀開壺蓋子,不由蹙眉,裡麵滿滿一罐水,半點也不見少。
竟燒得如此慢,這哪是熬藥,是在熬人吧。
她一煩,往爐下引了猛火,反正又不是真的要熬藥。
頃刻,猛火超額完成了使命,一股焦味刺進鼻腔。
宗煙直呼不妙,掀開蓋子,鏟了鏟已經成糊狀的東西,一下子臉比藥材更黑。
正巧,門外羽寶的聲音傳來,“醫師,藥熬得如何了?您如果累了,妾身便叫下人來熬。”
“不必。”宗煙心虛地飛速合上蓋子,仍覺得不妥,乾脆連壺帶藥一起,扔進空間袋的角落,才覺處理乾淨了。
再拿了個進補的丹藥,化開於碗中清水,溫熱後端出來,對上羽寶期盼的目光,說道:“我已熬好了。”
“多謝醫師上心,還親自熬藥。”羽寶接過藥,沒發現任何不妥,連連感謝。
宗煙暗鬆一口氣,跟著一起回了林森院,不由一驚。
隻見雲默已施完木療術,而薑雖然還未醒淮,但臉色明顯有了好轉,難怪羽寶來催她。
羽寶扶起薑義,耐心喂藥,絮絮叨叨:“薑郎,我們何其幸運,遇到了那麼好的醫師,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與我賞春,給我折花,再誇誇我……”
宗煙傳音問雲默:“你當真能治?”
她被督促學了那麼多年,竟還不如小默兒一個月?
雲默挫敗地搖頭,回道:“隻是表象,他雖都隻是小傷,但我用了木療術,卻作用甚微。”
明明都不是特彆嚴重的傷,但他儘了全力,隻讓小傷口們愈合了一二。
所幸薑家主臉色有好轉,薑夫人才不至於趕走他們。
宗煙眉頭猛地一跳。
以小默兒的能耐,若隻是小傷,絕不可能儘力還醫不好。
她不自覺往前一步,詢問:“夫人,可讓我看看。”
羽寶不明其意,仍讓開了。
宗煙拿起薑義的一直手,往他體內注入一絲靈力,一點點探索。
正如小默兒所言,薑家主的傷並不是阻礙,真正的難題,是她的靈力,根本無法作用在傷口上。
換言之,那些治愈法術,對於薑家主而言,幾乎無用。
能做到這麼詭異的事,大抵隻有影族了,但是既然薑府在製影符,影族沒理由害他們,那隻可能是誤傷了。
良久,她收回手一歎,直言:“夫人,可否告之我,院子裡擺的那些紙張是何物?你當是很清楚吧。”
羽寶拿著空碗的手猛地一顫,調羹與碗壁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聲落,她才穩住語氣,反問道:“不過是我隨手做的小玩意,打發些閒暇時間,醫師問這個做什麼?”
“能否不再做了?”宗煙凝視著羽寶,語氣中半分玩笑之意都無。
“為何?”
“薑家主是被那些東西所傷,若要大好,隻能再也不接觸你的小玩意。”宗煙坦然道。
看著羽寶慌亂得手足無措,她補充道:“不然就算是藥尊來了,也救不了他。”
“不可能!”羽寶發怒一摔瓷碗,“我日日觸碰它們,但卻是薑郎病了,我反而沒事。”
“你未病倒,可不代表全然無恙,若夫人願意,我亦可為你診治。”宗煙道。
羽寶猛地收回手,藏在身後,目光警惕地盯著宗煙。
這時,聽到瓷碗碎裂的管家匆匆推門而入,詢問:“夫人,發生了何事?”
“無事。”羽寶麵色稍霽,語氣恭敬而疏離,“二位醫師今日辛苦了,妾身備了居所,望二位能安心休息。”
看來一時半會羽寶不會信她了。
宗煙沒有多說,和雲默去了客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