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大堂。
宗煙坐在一個小角落,等到傍晚,才見到雲默進來。
她招招手,把人叫過來,壓著雲默的肩膀,坐到桌旁,“來,隨便挑。”
雲默微訝。
桌麵不太整齊地鋪開了上百張靈符,看模樣,皆像封印妖獸的魂獸符。
“師尊要送妖獸給我?”
“我聽說近來流行玩皮子獸,還弄了個比試,你挑隻合眼緣的,也去玩玩吧。”
雲默更是驚訝,以手指劃過魂獸符,心間總有種說不出的不對。
他觀宗煙不似玩笑的模樣,便問道:“可有金奇獸?過去與師兄玩過幾回,它很好用。”
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淩仙都僅有三四隻,甚是稀缺,其它的也行。”
宗煙哼了哼。
金奇凶猛,在彆處確實少見,但於她而言,就連傳說中的幻鷲,都認她為主了。更何況,後來行走大陸幾百年,收服了不知多少妖獸,區區金奇罷了。
她挑出遞給雲默,滿臉驕傲,“拿去。”
雲默來回翻動魂獸符,心間絲絲疑惑,這不像皮子獸啊。
他抬頭,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眼中滿滿期待。
擔心什麼呢,師尊自然不會害他。
雲默忽略掉不對勁,向魂獸符裡注入靈力。
刹那間,眼前漆黑,一股強壓襲來,將他撲倒在地。
“嘩啦啦——”桌椅被壓碎了一大片。
食客慌張地張望,巨響之後,灰塵彌漫,隱約看到大堂一角被漆黑填滿,驚得眾人紛紛逃離。
宗煙戳了戳麵前堅硬漆黑的大塊頭,“金奇,你清醒一點。”
金奇獸動了一下,一對腥紅色的眼睛睜開,像兩個大燈籠,冷漠打量著周圍,瞥見宗煙,頓時收斂寒芒,溫順地後退。
雲默這才看到它的全貌。
它收著腿,趴在地上,像隻優雅的小貓咪,尾巴圈起金黃的爪子。
看起來模樣可愛,但體型,卻有半個酒樓之大。
他驚愕許久,才找回聲音,“這是……金奇獸。”
“對啊,喜歡嗎?”
雲默嘴巴張了又閉上,終是破防般擠出一句:“師尊下回能否弄清楚所有事情後,再謹慎些行事?”
宗煙雙眼瞪圓,“我什麼沒弄清楚?”
“皮子獸是玩具!它們隻是仿造妖獸模樣,用皮革做出的模型,它能模仿妖獸的法術、舉動,但絕對傷不了人。”
雲默饒是再穩重,都難免語氣重了一些。
“這樣啊。”宗煙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雲默輕歎,捏著魂獸符,“讓它回來吧。”
偌大的金奇回到符中,沒了遮擋,屋子又被燭火照得亮堂。
這時,躲在一旁掌櫃才敢衝出來,“你們兩個野蠻頭!快給我賠錢!”
大堂此刻慘不忍睹,遍地碎木塊,美食珍酒灑落,客人幾乎跑光了。
掌櫃拉住雲默,一一跟他算賬,怒道:“三套桌椅,十八塊地板,十三桌沒有付錢就跑的,至少損失了五千兩,你們說,怎麼辦!”
雲默無奈,掏出荷包,將剛剛換得的全部錢財,儘數賠了出去。
“這還差不多。”掌櫃稍稍氣順,隨即又瞪著眼,“我這小屋可經不住你們折騰,還請兩位另尋雅居。”
“啊?”
一刻鐘後。
師徒二人被連人帶包裹請了出去,呆呆站在酒樓門口。
良久後,宗煙率先打破沉默,很是樂觀道:“此處不留我,自有留爺處!反正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客棧了。”
雲默麵無表情,“師尊言之有理,敢問你那還剩多少現銀?”
宗煙身子微微僵硬,支吾了一會,突然背過身,負手道:“小默兒,錢財乃身外之物,修行之人萬萬不可過於重視。”
“你報個數吧。”雲默悲觀問,“夠今晚住宿否?”
宗煙回身,攤開兩隻空手,理直氣壯地道:“如此俗物,本仙自然不會留下任何一點。”
雲默難以置信,捂臉深吸幾口氣。
然後問了人,徑直往鎮子外的山穀大道走去。
走了一刻鐘後,大道旁出現了一座荒廢的院子。
院子沒有門,隻有一抹破布攔擋,圍牆坑坑窪窪,長著雜草,欲塌不塌的樣子。
宗煙走上前,無視掉磚瓦間的爬蟲,像是欣賞藝術品,連聲讚道:“這院子多好啊,近來天也熱起來了,林間小彆院住得肯定舒服。”
說著就掀開破布,跨了進去。
霎時,對上了數道目光。
院子裡寂靜,中央一簇篝火,有三人圍著火坐著,穿著簡陋、扛著大刀的光膀子男人,妝容豔麗、身佩長鞭的女子,還有一位著整潔白衫的公子。
他們神色微變,看著她這位闖入者,手皆伸向了兵器。
“諸位,我們是來聚寶山脈的旅者,想借此地休息一宿。”雲默跟著進來,見了這幕,不緊不慢道。
“哼,穿得人模狗樣,還要來擠這破地方,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紫安那臭婆娘派來的。”光膀男子啐了一口,滿臉橫肉堆成厭惡。
“阿海,不必有這般敵意。”白衫公子起身,拱手道,“在下阿書,二位彆介意,海兄近來遇了些變故,話有些衝。”
阿書指這院子西邊的簷下,“那邊還算乾淨,你們自便吧。”
雲默回禮道謝,鋪了層軟布在乾草上,啃起乾餅——從口袋底摸出的錢幣買的。
宗煙坐到他身旁,追問起皮子獸的事,“那個皮子獸……你玩得厲不厲害?”
“玩過幾回,知道玩法,但談不上厲害。”
“哦,那你講講玩法。”
雲默用法術在空中畫了個圈,凝出數十隻最常的皮子獸虛影,分布在圓中各處。
“每盤有幾人到十幾人不等,每位玩家,各自控製著一隻皮子獸,在圈內搶奪有靈力的‘匣寶’,使其變強。然後與彆的皮子獸打鬥,廝殺到最後一位,留在場中的算贏。”
宗煙若有所思地點頭,想當然地道:“若是比拚打鬥,那以我的修為,必然能贏。”
“未必。”雲默毫不客氣,“輸贏不看修為,主要靠操作。”
“嗯?”宗煙愣了愣。
雲默舉了個例子,“掌門曾在皮子獸的比試中,輸給了阿夏師兄。”
“既然玩家修為,不影響皮子獸的強弱,那便對修煉無益。”
宗煙沒有想明白,“為何修仙界會流行玩它?”
“好玩,還能結交朋友。”
正說著,阿書走過來,“二位可是在說皮子獸?”
宗煙點頭,目露驚奇。
此遊戲當真流行,這就吸引了人圍觀。
“二位是來參加仙官大典的比試?”阿書試探地問。
“是啊,你也要參加?”宗煙問。
“實不相瞞,我來穀中鎮就是為了比試。”阿書輕笑一聲,詢問,“你們還沒有皮子獸?”
雲默道:“暫時沒有。”
同時給宗煙傳音:“師尊想去那比試?明日去鎮上買幾隻吧。”
“正巧,我這有閒置的舊皮子,若不嫌棄,可以先拿著玩。”阿書說著,慷慨地掏出幾隻皮子獸。
宗煙順手接過,拿著把玩。
它們的模樣逼真,用了點靈力,就靈活地從她手上跳下去,歪歪扭扭地走起來。
有點意思。
她一點點摸索,真讓它們使出些打鬥招式。
宗煙玩得不亦樂乎。
雲默卻帶著淡淡的戒備,問阿書:“仙友既然也是玩家,何故要幫我們?”
“相見即是緣分。”阿書露出和善的笑,將宗煙當做活潑少女,哄著,“小姑娘上手真快,想不想來一盤?”
“好啊。”宗煙欣然接受。
阿書動手布置場地,阿海和那豔麗女子阿媚走過來。
三人掏出皮子獸,雲默從宗煙手邊,選了長著六隻帶刺魚鰭的鱗又獸。
宗煙左看看右看看,隨手拿了一隻岩怪。
一聲令下,比試開始,眾人的靈識附著在皮子獸上,進入一片法術凝出的地圖。
阿媚所控的翠西蝰,瞬間與場地樹木融為一體,盤旋而上,極快地衝向樹冠間的‘匣寶’。
阿書的鳳鳶從空中滑落,以最近的距離,吃下一個個‘匣寶’。
雲默控著鱗又,潛入濕土中,潛伏在一塊碩大的‘匣寶’旁邊,等著阿海的赤狒靠近,猛地出擊,將其擊倒。
“乾!”阿海爆了句粗口,連忙撤退,用‘匣寶’修複了赤狒的傷口。
局麵瞬息萬變,四隻皮子獸極快地吃完了場中較大的‘匣寶’,然後,三人的皮子獸,就開始圍著雲默的鱗又,一步步試探、佯攻、出擊。
須臾之間,那四隻交手數百招,鳳鳶和赤狒出局,餘下了翠西蝰與鱗又,兩隻都隱匿身形,等待時機。
場中被忽視的一角。
宗煙操控的岩怪,在山澗走了幾步,就摔倒在地,堅硬又圓潤的身體順著地勢滾了好遠。
她不禁懊惱一歎,控著岩怪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移動,終於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中,尋得一塊極小的‘匣寶’。
宗煙卻如同尋得無雙珍寶,連忙用它讓岩怪變大了一些。
不錯,變強了,該去找彆的打架了。
她自信地走出山澗,卻見碩大無比的翠西蝰,血口一張,咬在鱗又的尾鰭上。
啊……
它們這是吃了多少‘匣寶’,怎麼那蝰的尾巴,一甩就碾碎一座山了。
她的岩怪根本挨不了一下。
宗煙難得生出了逃的想法。
她讓岩怪躲在山洞裡,將身子縮成一團,卡在洞口。
這場比試,她沒戲了,能在場上多熬多久就多久吧,權當練手了。
外麵地動山搖,巨響起此彼伏,良久,終於安靜下來。
打完了?
宗煙令岩怪滾出來,然後從岩縫中打量。
那兩隻奄奄一息的皮子獸,相繼離場,接著,場地也逐漸崩塌。
宗煙的靈識從岩怪身上回來。
阿海著急問:“阿書,他們誰贏了?”
“我和雲仙友離場相差無幾。”阿媚撫摸過她的翠西蝰皮子,“阿書哥哥,你去查查場中的法術記錄吧。”
“不必。”雲默沉聲,指著宗煙,“她贏了,岩怪留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