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瘦瘦弱弱的，麵相卻老，汪大江今年不過十七，汪小河也才十五，他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起了偷小嵐羊的心思。

可是真到了行動的時候，他們始終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沒膽子動這個手。

倆人偷羊未果後，就在今早晨小嵐發現他們的樹後坐著了。汪大江說，當時他就覺著自己的意識逐漸的模糊了，他內心非但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覺著這是一種解脫，覺著死了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不用去偷去搶，做些讓他父親、母親、叔叔、嬸嬸羞愧的事了。

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經曆了災荒和兵禍，小嵐自認為已經是鐵石心腸了，她並沒有因為哥倆的遭遇而心軟，這個世界上比他們還要淒慘的人多了去了。“那你們跟上來是什麼意思？我記得早晨的時候給過你們銀子的，一人二兩，省著點用的話，度過一個冬天應該是沒問題的。”

汪大江聽小姑娘這樣說，心裡十分的愧疚，他臉色通紅的從懷裡掏出了四兩銀子出來，然後放到小嵐手裡，“我們哥倆就是來還銀子的，我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說完他便拉著弟弟給小嵐磕了個頭，然後起身就要跑。

原來小嵐給哥倆的銀子，汪小河的那一份交由汪大江來保管了，這哥倆跟著他們一路是來還銀子來的。

“站住！”小嵐看著哥倆腳上的草鞋，到底是心軟了的。要是自己不管他們，哥倆就這樣跑出去了，過不了幾天，兩人不是餓死，就是得凍死。

小嵐將銀子遞給汪大江，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道，“拿著吧，你們都長大了，去鎮上找點活做著，總能養活自己的。”

聽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給哥倆說教，倆人臉上倒是十分的坦然。汪大江猶豫了片刻，到底是接過了小嵐手中的銀子。他感激的拉著弟弟給小嵐跪下了，“我們拿著這錢銀錢，就去買工具，一定在開春之前開出兩畝荒地出來。剩下的錢我們買種子，等明年收獲了，就有糧食果腹了。”

“給你們銀錢，是讓你們買糧食果腹的。”小嵐聽到汪大江的說辭，生氣的道，“你拿錢去買工具和種子了，那你和你弟弟這大半年吃什麼喝什麼？”

“我給你們的這些銀錢是想讓你們活命用的，你們四肢健全的，就不能去鎮上去找份活計做做嗎？”

要是開荒種地，小嵐都能想象的到哥倆的結局。恐怕地還沒開荒出來，他們人估計就已經餓死了。

汪小河聽了小嵐的話，眼裡含著淚水道，“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說的倒是輕鬆，鎮上的活計哪是那麼好找的呀？現在鎮上人人都知道我倆是要飯的，誰會用我倆啊。”

“我們哥倆之前也不是沒在鎮上扛過包，臟活累活我們是全包了的呀，但是每天除了一個三和麵的饃饃，啥都沒有啊。”汪小河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哭著道，“我們實在是沒活路了啊，天天扛包那麼累，耗費那麼多的體力，一天一個饃饃哪夠我們吃的啊。我們哥倆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動了歪心思的。”

小嵐有些頭疼的扶了下額，然後抬頭看了下羊群，道，“行了，這個世道，人人過的都不容易。我也不是救世主，但是既然咱們三番四次的碰見了，說明咱們也是有緣分的，我這正好缺人手，你們兩個就先跟著我吧。”

汪小河眼睛大亮，拉著汪大江就跪下了，砰砰的連著給小嵐磕了好幾個頭，“小姐放心，我們一定好好乾活。”

“行了，彆動不動就跪地了，也彆叫我小姐，我家就是個莊戶人家，你們叫我小嵐姑娘就好。”小嵐道。

“難道小嵐姑娘不想收下我們？”汪大江和汪小河看著小嵐問道。

“依我家現在的身份是沒辦法買人的，隻有官宦人家才有這個資格。”小嵐道，“你們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之前都沒有賣身，我們家就是有這個資格，也是不能這麼做的。行了，你們哥倆幫我趕羊上路吧。”

汪大江和汪小河張了張嘴，他們其實是想告訴小嵐姑娘，倆人之前是想著賣身來著，可是富貴人家不肯用他們，因為全泉水鎮的人都知道哥倆是臭要飯的。

倆人看著小嵐姑娘麻利的趕著羊群上了大路，哥倆趕忙上前幫忙。

“你們去過遼東府嗎？”小嵐看著哥倆跟上來了，就問道。

汪大江和汪小河忙搖頭道，“我們沒有出過泉水鎮。”

小嵐心裡其實是理解哥倆的想法的，他們的想法也代表了大多數莊戶人家的想法，莊戶人家膽小，對陌生的地方恐懼和排斥，大部分人這一輩子恐怕都不願意挪窩，都喜歡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生活。要是哥倆不是過不下去了，恐怕也不會想離開的。

等到第二天一行人走到遼東府城門的時候，汪大江和汪小河看著高高的城牆，以及約五六十米寬的城門，城門口的兩邊設有關卡，來往的貨物和行人都要從關卡裡進出。哥倆觀察了良久，才感歎了一聲，“這就是遼東府啊。”

小嵐看著小商小販們被扣押下來，心裡在滴著血，也不知道她趕的這些羊會被征收多少的稅錢。小嵐回頭想找何明與和沈阿大幫忙，隻見人群中早已不見了兩個人的身影，小嵐在心中怒罵了一聲，“呸，老狐狸，溜得可真快。”

小嵐看著羊群，陷入了沉思，這個遼東府就非進不可嗎？良久之後她對胡一刀說，“胡叔，我不打算進府城了，我打算趕著這些羊直接回盛家屯子。”

“你先回家跟柳嬸子報一下平安吧，我帶著大江和小河回去就成。”小嵐道。

大江和小河聽見小嵐的說辭，忙把羊調轉了方向，準備隨時出發。

“我先帶你們在附近找個能住的地方，你們歇一晚再走。”胡一刀看著逐漸西下的太陽，對小嵐道，“安頓好你們，我就回去跟你柳嬸子報個平安，等明天早晨我再來跟你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