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舒適的太陽光線,是安靜的午後,在城中的街道深處,未見其人,先傳來女人中氣十足的聲音。
“朱槿!我告訴你,你愛去不去,你要是不去奶奶家,就彆讀書了回鄉下去放牛。”
“回去就回去,我回鄉下放狗也不去她家!”八歲的小朱槿踩著鄰居家做豆腐倒出的或午飯後帶渣未清理的汙水跑到巷子外,邊抽泣邊放這番狠話。
“你住嘴!”朱媽媽氣得半死,“爺奶對你不好嗎?每天給你好吃好喝的,還照顧你學業,你憑什麼委屈上了?你良心被狗吃了你!”
“你覺得好自己怎麼不去她家住?你有良心你去,你去住兩天我立馬認錯!”小朱槿手躲在身後,哭花了小臉也倔強十足地仰著頭。
這麼幾年來,小朱槿的桀驁仿佛是從骨子裡帶出來的一樣,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馴服,想到這孩子一輩子都會這樣,朱媽媽竟真有些後悔把她養大。
“你姐姐怎麼就沒你那麼多事?我當初就該把你送走,現在讓你在這個家討我的債來了,我這是作了什麼孽,遇上你這麼一個活閻王!”
她當初真是有機會送走這個女兒,當第二胎還是女兒的時候,還沒滿月這孩子的姑媽就找好了一戶沒孩子的人家。
她沒答應,而是把朱槿送到了外婆家,也許是在外婆家長大的緣故,朱槿性格遠不如她的姐姐聽話,也和她不親。她越想越覺得難受。
小朱槿見她表情痛苦,紅著眼撇過頭去不看她。
在更小的時候,一旦她的母親流露出失望,她就算再委屈也會乖乖認錯。
她的母親總認為自己與她不親,卻不知道朱槿這個外婆養大的孩子才是最心疼母親的那個。
從小外婆就告訴自己,母親為了不讓她被送到彆人家去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大苦。
可是啊,為什麼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說不過就吼,說不通就哭,根本不顧她的心情!
小朱槿捏緊拳頭,告訴自己要忍住,媽媽可以不顧她的心情,她卻不能不在意媽媽的心情。
“姨媽,孩子不懂事,長大了就好了,彆氣著自己。”房東太太見機去抽走朱媽媽手裡的火鉗,勸解道。
開學三個星期了,每次周末小朱槿回來都要來這麼一出,這抽火鉗的姿勢都頗有點熟能生巧的意思了。
“朱槿,我再問最後一次,你跟不跟你姐去張奶奶家。”朱媽媽手指著小朱槿,有些咬牙切齒。
小朱槿梗著脖子就是不答。
那時候她不太懂,隻是憑著一股氣倔強不言語,再問一百遍都一樣,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就算她最後為了讓她滿意聽話,心裡也是不服的,嘴裡就絕對不會說出讓自己惡心的假話。
很久以後她才明白,她可以為了彆人一時委屈自己,但若是為了彆人一直委屈自己,絕無可能心甘情願。
“好!好!”朱媽媽下不來台,氣得就要去拿回自己的鉗子,“我今天非把你的反骨打正回去!”
“唉唉唉,”房東太太冷臉勸小朱槿,“快跟你媽媽道歉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
“我沒錯!”小朱槿也怕火鉗,身體誠實地跑著退到大街上卻依然倔強回頭自證。
“你行!你行!你有種彆回家吃飯。”朱媽媽氣著放下話轉身回去。
小朱槿也不示弱,衝她背影回應:“不回就不回!”
街邊擺攤賣豆芽的小哥笑著逗她,“小姑娘,你姓叛吧,叫叛逆?”
小朱槿回頭瞪他,凶道:“你姓多?多管閒事!”
小哥被噎了一下,周圍的人哄笑,他也樂了。
房東太太正要喊小朱槿去自家吃飯,聞言也噎了一下,這張小嘴也太能了,難怪朱媽媽動不動就要抄火鉗。“小朱槿,去姨媽家吃飯吧,正好和雙雙玩,等你媽氣消了再回家。”
小朱槿此時倒是能把煩躁壓下去,和聲道謝,“我不餓,就想在這裡玩。”
張奶奶是個好人,但她也隻是一個好人,和朱家無親無故,隻是因為她善良,因為朱爸爸曾叫她一聲老師,又被她看見了難處,便一直幫襯朱家。
看到這裡,旁白問她:“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媽媽你在張奶奶家被欺負的事呢?還有張奶奶那個老伴兒,那麼凶你。”
朱槿把一塊巧克力放進口中,舌尖吸收著甜膩的味道。漫不經心道:“我怎麼懂小孩怎麼想的。”
旁白:“那可是你自己。”
朱槿:“不知道啊,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個好孩子,沒記得這樣過啊。”
旁白急了:“我雖然權限有限,但看到的一定為真。”
兩個聲音像小學雞一樣嘰嘰喳喳在空蕩的無圻域回響。
畫麵在繼續:九月的傍晚,天依然很亮,夕陽把小朱槿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想最後爭取一次,又抬頭對朱媽媽說:“我們明明有房子住。”
朱媽媽看著前方腳步不停,假裝沒聽見她的話。
小朱槿皺著眉抽出自己被牽著的手,氣得停下來嘟著嘴瞪著她的母親,她很討厭被這樣忽視。
“你彆鬨了。”朱媽媽無奈地皺眉,感到心力交瘁。
姐姐朱鬆牽著媽媽的手回過頭看妹妹,癟嘴沒有說話。
小朱槿看著媽媽,眼淚在眼眶轉了一圈,一眨眼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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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你又哭了,你小時候可真愛哭。”
朱槿無所謂地吃著西瓜翹著腳,道是誰家小孩不愛哭。
旁白都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她破防了。小聲:“忘情水果然神奇。”
朱槿搖搖頭:“奇的不是忘情水,而是人類。”
從很小的時候朱槿就知道,貧窮是個卑劣的玩意,是貧窮讓父母沒有餘力關心自己,是貧窮讓自己小小年紀寄人籬下,也是貧窮,讓她失去了給予的快樂。
就如畫麵中,小朱槿在母親疲憊的,失望的眼神下,她抬著腳沉重地往前走,仿佛承擔了下地獄的使命,眼淚斷了線一樣地流。
後來她讀的書越來越多,看得越來越廣,一次次自己和姐姐弟弟相差巨大的待遇讓她恍惚才明白。
那些被忽視打壓的過去不是因為無奈,而是因為她是三孩家庭的二孩,重男輕女家庭的女孩,是個從還在吃奶的時候就被送到外婆家的,不被這個家庭承認的孩子。
朱槿曾經很倔強,期待愛與被愛,可是忘了具體什麼時候,她就開始無感了。
時至今日,她再回顧過去,更是無感。
“我出生在一個貧困的,落後的家庭,但整個社會是前進的,整體向好,於是出身如此的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看到了健康和先進的家庭關係,所以我那時無法理解和融入我的家庭。簡單來說,我的痛苦是新舊時代碰撞產生的。但這不也是晉江進步的證明嗎?坤庾界仿佛還活在封建社會,就連沈夕照,都難以避免......在這樣的設定下,她會喜歡玊玉也就不奇怪了。”朱槿笑:“你們的太陽之子,可是在我們藍星受過良好的九年義務製教育的。”
這下輪到旁白無語了,“啊這。”
“我再給你變個魔術。”朱槿雙手揮舞,掐了一個訣,對著時光長河大喝一聲:“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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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快速變化,十歲的朱槿看著鏡子揪下兩根白發,她想剪短發了。
初一,初二,初中的時間過得太快了,感覺不像小學六年那樣暗無天日。四五年過去了朱槿還是短發,在中學還是沒有朋友,獨來獨往,說得好聽點是雅致,說得不好聽是孤僻。
畫麵停在朱槿十四歲的時候:
“喲,這不朱槿嘛。”
朱槿懶懶地抬起眼皮,她好像好久沒聽到同齡人喊自己的名字了。
“聽說你考上了一中,了不起啊,不愧是咱班三好學生。”
少年說著誇讚的話,那語氣卻輕佻,隨行的幾個少年一起將朱槿圍了起來。
明明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但朱槿還是認出了他,小學同學,從小就是班級刺頭,什麼壞事都乾的那種。
被圍住的瞬間,朱槿久無波動的心升起一種什麼情緒,卻又極速地消失,恢複一片冰冷。
旁白訝異道:“她不僅不會心痛,甚至感受不到愛和緊張,這種情狀使她無論遇到什麼,都能冷靜......你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能抽走她的感情!”
這神仙一般的手段使旁白大為震撼,瘋狂翻設定,它向來隻能旁觀,不能控製“劇情”的。
朱槿挑了挑眉,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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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這個名字緩緩念出,就像在朱槿口中轉了一圈一樣,竟有些旖旎。
陳銘腦子都一麻,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樣。“以前沒發現我們三好學生講話怎麼這麼嗲?”
朱槿的目光已經掃了周圍一圈,腦海裡閃過了陳銘的多種死法,是要當場打死嗎?選垃圾車裡的鏟子?或是水果攤上攤主放在一邊的那把水果刀,也許應該是避開人群,她知道這家夥住的小區,其中有一條巷子,該徐徐圖之……突然,她猛地閉上眼睛,將那些罪惡的想法壓製住了。
“乾嘛閉眼,你睜開眼睛看我,求我說“哥哥讓我過去”我就放過你。”
幼稚的言論,離譜的“哥哥”發言讓朱槿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我笑,”朱槿緩緩道:“是因為我生來就愛笑。”
旁白道:“這個陳銘真的很賤,欺負女同學,你當時打他了嗎?”
朱槿:“沒有,打不過。”
旁白急了,“那可不行啊,快賜她洪荒之力。”
朱槿笑了,隨意彈了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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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笑是吧。”陳銘惱羞成怒,抬起手就想推。卻沒想到朱槿手更快,手肘一抬一轉,陳銘隨意伸出的手就被她打偏了回去。不僅如此,她還抬起了腿,一腳就把陳銘踹倒在地。
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
無圻域內,朱槿亦麵色一變,從美人塌上坐了起來。這是和她記憶中完全不同的發展,她剛剛掐訣彈指什麼的都是無聊哄旁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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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顏麵受挫的陳銘站起正要撲上來。
朱槿有些興奮,就是這樣,打起來,就讓他給她帶來點什麼情感刺激吧。
“銘哥!”
同行的一位少年見陳銘要發瘋,衝上來拉住了他。
陳銘眼尾泛紅,激情下令:“給我打她,朱槿!”
朱槿不防備,她甚至有些期待被打,向來喚醒魔鬼的,都是鮮血和暴力。她有一層道德封印,很期待衝破呢,舌尖抵齒轉了一圈,唇角依舊含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包圍了五個男生而不是被五個男生包圍。
另外三個男生猶豫不決,這個年紀的男生,大都秉持著不打女生這麼一個原則。可是,好兄弟讓他們打欸。
“放她走。”阻止陳銘的那個男生發話。
三個男生立即退了兩步讓出路。
陳銘疑惑也惱怒:“庭周!”
無圻域中朱槿也看向立庭周,她的目光意味不明。
立庭周以抱擋陳銘的姿勢偏頭回看她:“還不走?你是想去醫院還是想在國旗下念檢討?”
朱槿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可走到兩人旁邊,確定陳銘動不了的她又走不動了。
“你媽有沒有教過你,出門在外不要欺負女生。”
陳銘沒想到她臨走還敢說垃圾話,“朱槿你是不是想死!”
啪的一聲脆響。
陳銘的臉被扇偏到了立庭周手肘上。
路人紛紛看過來,沒看懂,剛剛好像是幾個男生一起欺負女生,怎麼一瞬間就變成欺負男生了?
旁白喝了一聲:“爽啊!坤庾界從來沒有過爽劇。”
朱槿看著自己的臉乾出自己想乾卻沒乾過的事,也是五味雜陳。那些變態想法她是真的都有,但因為她向來體弱力氣小,一直胎死腹中,她都不敢想這個“自己”獲得了力量會乾出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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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兄弟:“你乾什麼!”
立庭周也因為驚訝放鬆了力道。
陳銘太過惱怒腦子空白了,沒了力道支撐直接跌坐在地,一整個顏麵掃地。
天可憐見,帶著一堆兄弟出門找女生茬還被打了,這上哪裡說理去啊。
“你們彆過來,老子要跟她單挑!”幾個兄弟聞言又收回了欲刁難的手。
陳銘站了起來,立庭周欲言又止,算了,隻要不以多欺少。
“單挑?”朱槿臉上笑容愈大,甚至饒有興味地衝幾人吹了個口哨。
立庭周接觸到她意味深長的目光,連忙偏過頭避開。
就在此時,一個身形有些臃腫的女人遠遠皺著眉喝道:“你們在乾什麼?”
在場幾人望過去,一時沒了言語。
無圻域內,看到女人出現,朱槿明顯鬆了一口氣。
那女人戴著眼鏡都掩不住目光的銳利,踩著運動鞋來勢洶洶,唇緊抿著,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壓著火氣呢。
陳銘下意識緊急後退了兩步,立庭周也心虛著皺眉一時想不出辦法,另外三個更是直接跑到人群裡裝作挑水果的路人。
那五十來歲的女人,正是他們小學班主任,她作風正派,脾氣也極為火爆,而且不是畢業了就管不到學生的那種老師,她和學生家長聯係密切,關係都不錯,就算他們已經畢業幾年,照樣會被她一通電話製裁。
老師走到了麵前,她語氣嚴厲也冷靜:“朱槿,你們在這乾什麼?”
朱槿還沒說話,陳銘連忙道:“林老師,我們要去體育館,和朱槿偶遇,正跟她打招呼呢。”
然而他連給朱槿使眼色的機會都沒有,林老師便厲聲道:“我問朱槿,你先站一邊。”
他心虛,灰溜溜地站到立庭周旁邊。
立庭周皺眉,尋思著這顯眼包站自己這邊來,不是讓自己引林老師注意了嘛。
果然,“立庭周,你媽媽不是說要讓你轉去楓中,還沒辦嗎?”
立庭周斜眼瞪了陳銘一眼,他好不容易說服他媽給他個考察期,表現好就不用轉學了,陳銘真是個害人精。轉過頭乖乖道:“有些手續,下學期才能轉……”
林老師聽出了他的遮掩,就猜到這小子隱瞞了什麼,也不繼續聽他瞎扯了,直接道:“那你們是在街上乾什麼呢,街溜子嗎?作業寫完了嗎?”
靈魂三問。
看著一個個鵪鶉一樣低著頭的少年,朱槿又忍不住笑了。
林老師:“朱槿,我聽你們老師說你上初中後成績一路下滑。”
朱槿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林老師……”
林老師見孩子委屈了,也相信她一如既往乖巧,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變得溫和:“剪短發了,看起來更精神了,是學習上有什麼難處嗎?”
這便是,給朱槿上了一道道德封印的人,引她向善,卻沒教會她該如何善待自己。
朱槿的戾氣一瞬間如雲消散,她被教導得太知道對錯,太知道自己向往的是什麼。為了不侮蔑自己,她也永遠不會放出心中的惡魔。
她點了點頭,又道:“我會努力的。”
“好,有不會的要開口問老師,老師都會耐心為你解答,要是哪個老師敢敷衍你,你就告訴我,”她俏皮地眨眼,說:“你們校長是我同學,我直接幫你告到校長那去。”
朱槿眼中也帶了些真實的笑意,仰起頭露出一個天真無邪大笑容:“謝謝老師。”
立庭周一陣雞皮疙瘩,陳銘剛被踹又被抽一巴掌,看著這副和諧場麵也異常牙疼。
“現在可以告訴老師,發生了什麼事?陳銘和立庭周欺負你了?”
陳銘:“林老師你偏心,怎麼就是我們欺負朱槿了?”
立庭周又瞪了他一眼,陳銘立刻吞了告老師朱槿打他的想法,他今天真是被朱槿氣昏了頭。告誰都行,林老師可太了解他們了,她一追究,保證就知道前情了,到時候朱槿的乖巧形象是會不保,但頂多林老師會教育她幾句,他們幾個的下場可不好說。
“你們三個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什麼樣我能不清楚?立庭周,你摸著自己良心說朱槿幫過你多少,你不友愛同學就算了,怎麼還跟著陳銘亂來,我是這麼教你的嗎?還是哪本書教你欺負同學?”
林老師越說火氣越竄,陳銘這個半路轉學來的就算了,立庭周是她帶大的好小孩,學壞了就更讓她生氣。
朱槿拉住林老師的手,雖然立庭周一開始旁觀不出聲,但也沒有跟陳銘其他狐朋狗友一樣擋自己的路,後麵陳銘要動手也是他阻止,多虧了他的一抱,自己才能扇陳銘臉扇得那麼精準。
“林老師,立庭周沒有欺負我。”
陳銘看向她,真心希望她也給自己求求情,朱槿抿抿唇,含笑道:“陳銘也沒有欺負到我。”
她語速快,重音好像在“也”字。
陳銘立刻眉開眼笑,他狠狠點頭認同,“是啊老師,我們同學關係可好了。”
林老師也一時沒有發現朱槿的文字遊戲。
隻立庭周一臉關懷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傻樂。
林老師走了,朱槿沒有和她一起,目送老師離開,她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陳銘揉了揉臉,“今天算你運氣好,看在林老師的份上,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朱槿冷笑,“你是懂自欺欺人的。”
陳銘氣得眼又紅了,她太懂怎麼讓人生氣,陰陽怪氣又戳心窩子。遇到朱槿這種人,火氣確實很難降。
旁白:“你表情不對。”
是的,朱槿現在臉色很臭,她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奪舍了。
畫麵繼續延伸:
三年二班的朱槿名頭很大,本來就是獨來獨往的她現在走在校園,周圍再擁擠都能給她空出一片真空地帶。
好像是因為她初二的時候當街扇人的事被看見了,還以訛傳訛傳成了她一打五,於是她小學營養不良也被傳成了她小學就是不良,好好的一個三好學生臨近初中畢業莫名其妙成了校霸。
這事兒吧,還因為另外四個人都不是本校學生,而事件裡唯一的本校生立庭周去年就轉學了無人解釋。根本沒有人敢親自向朱槿求證。
這天班主任臉色很臭地放下話讓朱槿放學後去辦公室,全班噤若寒蟬,私下交流著朱槿又是犯了什麼事,哪個倒黴蛋被揍了。這也不完全是同學惡意揣測,實在是這一年朱槿背地裡被那些煞筆不良甩了不少鍋,還有自稱她小弟的人在外麵打群架。
朱槿想起那些老師明明沒有什麼證據(因為要是真有證據也不會找到她頭上),隻是單純地看不慣她,於是她說什麼都是辯解,她很討厭班上的老師,任何一位。
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為了什麼?大概是為了獲得痛苦吧。
她將最近老師的刁難告訴了他。父親沒有關心她的狀況,而是很“理智”地問她老師為什麼要那麼做,並直接推理到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直接得出結論:她有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朱槿故意地發出一聲輕笑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受害者有罪論斷。
“朱槿,注意你的態度。就是因為你不好好溝通才會有那麼多老師對你有意見。”
“Maybe you’re right.”她不知是在嘲諷父親還是嘲諷自己。
“你說什麼?”
“也許你是對的,為什麼這個世界對我惡意這麼大,因為我還活著,人還在呼吸,就必須受苦......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因為他是老師,因為他的愚蠢和偏見對我有惡意,我就要去反省自己?拜托,我還不是神經病。不,我有時也分不清楚是我病了還是你們病了,總之我和你們不一樣。”
“你他媽有病!你病得不輕!”
對方掛了電話,手機陷入沉寂,放學的吵鬨聲重新進入朱槿的腦海裡。
“人類真是奇怪。”朱槿喃喃自語。在痛苦時她求上天的憐憫,讓她不要再為人所傷,卻在失去感覺後,渴求痛苦。
兩三年了,她無時不渴望有一些超出常規和想象的事件發生,想要以此為興奮劑來刺激自己的感官。
朱槿是沒有那個乾勁去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針對的,她相信世界有莫名其妙的惡意,也從不試圖去了解腦子不好的人在想什麼,她會用自己的方式。
辦公室裡,班主任給朱槿找了個靠椅。
朱槿確實還就挺累,毫無心理壓力就靠了上去。
班主任眼神有些飄忽,“分班後還習慣嗎?有沒有哪個老師的教學方式讓你覺得跟不上的?”
朱槿皺眉,她內心無情緒波動的一大後遺症就是思考變得多了。她知道心理疾病的存在,卻不肯認自己的狀況屬於疾病,她對自己很清楚,更願意認為這是她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開啟了,但她清楚彆人不會這樣以為,他們都會說,她病了。
所以她隱瞞了自己的情緒,學會了思考,表演。
她在思考老師突然問各科情況是什麼意思?“各科老師都很好,尤其是數學老師,講課深入淺出,我感覺從前困惑的一些知識點在老師的講解下變得清晰明了了。”
這次月考她可沒有哪一科退步,數學還進步了,實在不懂班主任想以什麼理由找茬。
“嗯,那很好,適應就好,你這個成績保持下去,一定能考上重點高中的。”他欲言又止。
正常學生應該問班主任有什麼事了,但是朱槿隻是點頭嗯了聲。
老師一時無話,好像為了緩解尷尬,他開口:“要不要喝點茶?”
朱槿看著他思考了一秒,似乎才意識到他是想要長談,輕點了下頭,語氣平靜:“謝謝。”
班主任起身給她倒茶。
“各科老師是您爭取來的嗎?我聽伍校長說陳老師教數學的水平在市裡都是數一數二的,馮老師更是物理特級教師。您真厲害,能讓這麼多好老師教我們班。”
班主任笑:“你認識伍校長?”
“學生哪有不認識校長的,不過這話確實是在奶奶家裡吃飯的時候校長聽說我是二班的告訴了我這些,隻是老師也知道我不善言談,儘管很崇敬,卻沒能和校長多聊兩句。”
班主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朱槿笑:“老師沒有茶葉了嗎?”
“未成年少喝一點茶。”他坐回辦公桌後的椅子。
“老師還有事嗎?”換成水就不需要長談了嘛。
“我就是問一下你的學習狀況,沒有彆的了。”
“多謝老師關心。”
“校長是你奶奶的......”
“老師這話聽起來跟罵人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朱槿有意驕矜地點頭微笑,“我知道,校長是奶奶的學生。”
這個奶奶自然不是她親奶奶,而是桃李滿天下的張奶奶。儘管她並不喜歡住在張奶奶家那一年的經曆,但這虎皮出奇好用。朱槿總是被各種老師針對,不得已以此保護自己。
人類的劣根性,欺軟怕硬。就像她無事發生地出了辦公室,就當班主任確實就是為了關心一下她的學習狀況吧,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有答案。
常常被甩鍋,今日連番不利,朱槿終在回家路上被人堵了。
“姐。”
朱槿看著那鼻青臉腫的不精神小夥,嫌棄地皺眉,“你誰?”
“姐,我是小偉啊。”
“小偉?”朱槿在認真地想小偉是那個親戚家的,畢竟她前前世作惡多端,親戚無一例外全是奇葩,表弟個個都是精神小弟,她還真不一定能認識。
在她疑惑間已經衝出了七個精神小夥,把她和那個小偉堵在了巷子裡。
“你就是一中三年二班的朱槿?”
為首的精神小夥把信息搞得那麼準確,還真是很難否認。
“我是,你們是誰?”
一小弟連忙介紹:“這是我們二中的扛把子龍哥。”
“扛把子?”朱槿疑惑,她自詡也是讀過不少書了,卻沒想到在精神小夥口中碰到了生詞。但即使如此,她思考了一下還是意會了。“哦,有什麼事嗎?”
小偉:“姐......”
朱槿含笑打斷,“這位同學,我想我不認識你。”
小偉還沒說話,那龍哥就笑了,“裝?你小弟玩了老子馬子!敢做不敢當是吧。”
“首先,我不認識他,其次,我沒有小弟。”
“你這臭表子還裝什麼裝在,嘿,你們說說一中那群憨逼是不是讀書讀傻了,為什麼會服這個慫b?”
朱槿抹了把臉,她雖然不會痛苦,但是果然還是受不了沒素質的人。她決定用最後的耐心認真回複。
旁白:“麻煩了,七個人,你打不打得過?”
朱槿:“不知道。”上輩子也沒這個發展啊,前世在藍星界她沒和誰打過架,因為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