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自三層天壇而起,淒厲地照亮了夜。
沈夕照到了。
一身白色法衣,如舊莊嚴而美麗。
十二法師抬起法杖,寂靜、又不失隆重地昭示她的到來,民眾自發地為她讓路,但還是有人喊了聲“閣下”。
朱槿乃是靈體,自然聽見。
三層天壇,火光之中,十二法師圍在最近,隻見被鎖在執法柱上閉著眼的少女睫毛輕顫,睜開了眼睛。她似要抬頭看過來,卻最終力氣全失般再次昏了過去。
可沈夕照分明看見,她是睜開眼想看自己,卻最終諷刺一笑再不抬頭。
肌膚在火舌侵略下更顯嬌嫩,明知那隻是木靈之軀而非血肉,沈夕照卻還能記得少女溫暖的身體,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顫栗升到一半,便被衝天而起的火光灼得頓住。
“你可還有什麼話?”沈夕照一字一頓。
在他人看來,大法師一如既往地清冷無情,隻熟悉二人糾葛的人開始擔心。
四方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人不知,朱槿曾為大法師去了半條命,他們是真擔心大法師一時心軟,誤了大事。
火光之中,少女如一個雕像一樣沉默,就如同一年前她來到這個世界,來時什麼都沒有,去了,也不帶什麼。
她明明意識還清醒,卻連動都不動分毫,這讓沈夕照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並沒有在她心裡留下半點漣漪。
似是不甘心,又或不忍,沈夕照向來冷靜的語氣染了哀憐:“你若有遺憾,我便為你去做。”
遺憾?朱槿的睫毛又顫了幾下。若說遺憾......曾經她有很多,可是真的走到這個地步,又無話可對沈夕照說。
火舌越近,濃煙裹挾死氣,即使她無心反抗,但天材地寶所製得的身體實在和血肉之軀太像,竟也有本能,明明已經封了五感,仍想要催動靈氣保護自身,大概是靈木也不想被火光燒成黑灰,再隨風而散吧。由是眉心的鎖靈陣閃著陣陣光芒。
朱槿有些自嘲,她眉心這鎖靈陣,可是出自四方城大法師,天直道掌管者,當今靈修第一人沈夕照之手,就連這副靈木身體,也是她親手所製,沈夕照想殺她,原本輕而易舉,原也,理所應當。
那時她初到異世,沈夕照告知她,自己乃是太陽之子,整個城的人都稱她為公主,一朝富貴榮華,朱槿忘乎所以……
如今啊,她們又說,她冒充太陽之子,奪取了神木的五行之力,已然分割了一界的氣運。目前已經導致四方城北方結界失陷,除了火祭她,以祈她身上的氣運回歸真正的太陽之子身上之外,彆無他法。
一鼓作氣,再而衰,沈夕照兩次得不到回應,再也沒有問出第三聲,她沉默地站在大火之外,看著十二法師的法器飛上天空。
沈夕耀卻忍不住,大聲喚道:“遊希望!你彆不識好歹。”
聞言,朱槿終於有了動作,緩緩抬頭看向沈夕耀。
她想說她不叫“遊希望”,可體內的養魂卻勸她,“沈大有情有義,你若向她提要求,她必不拒絕你。”
朱槿唇角微抬,一個很不屑的弧度,終於開口,隻不知是對誰說:“除了生命,我彆無所求。”
她一生沒有親緣,愛情是什麼她也不懂,至於朋友,是有遺憾啊,可業已被拆毀的機器人如何轉生,短短一生,竟是無牽亦無掛。
四周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火舌吞沒三層天壇的劈啪聲。
瞧她這一聲祈求,注定落空,人們卻非要她說出來,仿佛聽不到她的哀求就不甘心。
朱槿的雙眸還是忍不住,移到了沈夕照身上。既然都說她有情有義,那自己就最後努力一次,就算這樣的舉動再是小醜,為了生命。“我當初醒來,便看見了你,從未爭搶過……”軟弱的話一出口,少女的眼淚便如開閘一樣。
回應她的是沈夕照的無動於衷,沉默。
朱槿淚流滿麵,尤自解釋,“我本不是此界的人,是你召喚來的,我承認受你們一年好處,可你們憑什麼,殺我。”
沈夕耀怒氣衝衝:“跨界陣法以遊城主夫婦心頭血為引,若非你搶奪公主的心頭血,姐姐怎麼可能會召喚到你,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
朱槿:“我對天道發誓,若曾與你們的公主發生爭搶,不得……好死。”說罷她滿臉的淚水仰天大笑不止,“不得好死……”她笑自己死前發誓如此,愚蠢得好像在印證自己的罪孽。可她,一生從來沒有犯過錯。
她以為如果這是一出戲劇,那觀眾和旁觀者都應該看到她的冤屈,但這隻是一個臆想。
養魂依然在嘲她執迷不悟,好像一年日夜相處,不過是鏡花水月。
那民眾呢?總該理解她的吧,因為這一年她雖是公主之身,卻事事親力親為,幫的是她們啊,總該知道她做了什麼,知道她的性情,知道她多冤屈吧。
十二法師的執法仗在三層天壇上方輪轉,火光漸漸遮擋人們的視線。
四方城上次舉辦獻祭儀式時,沈夕照才三歲,她是第一次看到獻祭儀式,她想,這儀式竟然和一年前舉行的召喚儀式如此相像。
朱槿在心裡對養魂道:“打開我的五感。”
養魂不假思索,也不提醒她火海燒灼之痛,直接開了五感。瞬間朱槿淒厲一聲長嘯,如狂獸嘶吼悲鳴,劃破夜空。
五感徹底放開,她疼得站立不住,倒在更燙的台麵之上,想要遠離時,卻已經控製不了被灼燒到失去生機的軀體了。
站在更遠地方的民眾聲音傳入她的腦海,他們說,“司工(沈夕照)說得沒錯,她搶了公主的靈體還敢發誓。”“我就說她怎麼可能願意犧牲自己,平時裝得倒好。”“是啊是啊,為了太陽她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有大法師在,這次她跑不了了。”......民眾萬千,竟然沒有一個聲音是為她說話的。一年戰戰兢兢,在四方城所有人眼中不過是惺惺作態。朱槿噴出一口淤血,大笑不止,隻眉間鎖靈陣散發著鎮壓的強光,昭示著她的反抗。
養魂神木,本質還是一棵樹,在朱槿體內,見她如此,心悸不已,“我即使封了五感,仍感到些害怕,你難道一點兒不怕嗎?”
朱槿道:“除了死亡,我無所畏懼。”
“可你就要死了。”
“啊。”
“那為何我感覺不到你的害怕?”
養魂和她一體雙魂,向來能感知對方心情,此時卻是空茫茫的,感知不到任何屬於朱槿的情緒。
朱槿沒有回答,反問他:“我死後,你會去哪裡?”
“自然是尋找真正的太陽之子,拯救世人。”
朱槿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再言語。卻好像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養魂說怕,是怕這漫天火光,可這漫天火光隻取朱槿性命,於他無礙。他口中說著救世,卻懵懵懂懂,甚至不懂得自己背叛朱槿會讓她封閉內心,即使最後相處短短幾息,朱槿也不願再與他分享什麼。
她沒有與他說破,如果還能活下來,朱槿一定會報複,報複將她送上三層天壇的所有人,包括養魂。可她的生命隻有短短幾分鐘了,連個分辨都懶得。
過往記憶一一閃現,回憶自己這一生,年少無知時,期盼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期待著愛,待年長些,已吃遍了苦楚,開始期待離開和財富,初入異世,她才十五歲,彆人說什麼,她便信什麼,在這個世界,她是中心,是一城公主,是太陽之子,當今靈修第一人為她護道。她得到了過去期待的一切,偶爾也擔心自己配不上這份“愛”。這一年來,她努力地學習,兢兢業業,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變得像沈夕照一樣強大,拯救異世,方不負這如夢的一切。
今晨沈夕照親自在她眉間畫上鎖靈陣前,養魂擔心她不肯認命,已提前封了她的靈力。她便坐在窗前的梳妝台,從平山往下望去,四方城儘收眼底,這一年來尊她愛她的人,今夜都會圍觀她的“伏法”,他們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她的真心,無人信她,無人救她!
朱槿不知何錯之有,穿越異世,她醒來便在這副身體上,未爭未搶,若真要論是非對錯,她一個好好的初中生,被他們一個陣法召喚到此處,發現錯了卻不能給她送回去,而是要將她生生燒死,才是可笑。
但沒有人幫她,她的語言如此蒼白無力,而沈夕照的語言卻如風刀雪劍,她說她占儘好處啊……人生一如她自小學的道理,有得必有失。她命裡無愛,既受了,便要付出代價,可她一生一無所有,隻這條命最為珍貴,這是一場上天沒問過她,就達成了的交易罷了。
天道不公,可再不公,最後一刻,她也隻能自我麻痹,時也命也。
太陽之子靈體之軀蘊藏龐大靈力,這些靈力在大火中被十二法師的靈器吸收,朱槿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全身靈力終於衝破鎖靈陣。
養魂意識不妙,尖叫一聲,“不!”
十二法師靈器炸裂,迸出的靈氣如十二朵煙花綻放,大火愈烈,燒儘了靈體碎片。朱槿自爆身亡,四方城利用她的靈體修複結界的願望成空了。
養魂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選擇突破鎖靈陣自爆,那樣慘烈疼痛的方式。他永遠不懂朱槿。
朱槿本以為死了便萬事成空,一了百了。然而疼痛過後,她卻,還有意識。
白茫茫,空曠,仿佛沒有邊界的世界。這是,無圻域。
原來沈夕照為了修複結界,在十二法師的靈器爆裂後打開了天直道,而她竟然命不該絕,魂魄通過天直道回到了這裡。
傳聞無圻域是坤庾界界神的意識空間,跨界傳送的中轉站,朱槿當年穿越異世,在這裡待過三天。
一道冰冷聲音如在朱槿心上響起:“大火燒了三天,碎裂的靈體化作灰燼,異世強魂的結局,讓玊玉更加堅定了心之所想,她臨死贈予養魂木的靈木之心,成為玊玉解除詛咒的關鍵之物,從此......”
朱槿:“誰?”
沉默,“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朱槿:“難道你就是坤庾界的界神?”
那聲音磕絆道:“不是,我隻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
無圻域,看不見的東西,聽得見的聲音,朱槿想起了養魂,他們第一次相遇也是這樣的情況,後來她與養魂一體雙魂,她滿以為養魂會一輩子是她的後盾,是她的隨身老爺爺,不想最後是死於他的背叛。
“當年我與養魂在此對話,你也聽見了?”
“準確地說,你們的任何對話,我都知道,如果把這個世界比作故事,我就是旁白,你能明白嗎?”
朱槿:“故事?”這比喻何其諷刺,“誰的故事?”
“救世的故事,準確地說,是太陽之子的故事。”
“原來如此,那我這個假的太陽之子在她的故事裡確實隻能是一個不得好死的反派。”
她有些癲狂的言語嚇到旁白,小聲道:“倒也不是,你自己看吧。”
白茫茫的空間升起一片彩色碎片,如走馬燈轉過,朱槿看到過去,未來。
坤庾界靈氣複蘇,滅世大劫隨之而來,那一年,整個界的太陽被末世雲遮擋住整整三天,三天之後,坤庾界的所有人都發生了異變,有的覺醒了魔法,能使用靈力,有的變成了喪屍,有的還是平常人的模樣,但無一例外都無法被太陽直曬,否則灰飛煙滅。此劫難被人類稱為靈始之難。
黑暗之處,行動的不止有人,還有變異的動植物,與末世一般,不同的是異人界的靈始之難遙遙無期,也不給人類一點喘息的機會。初期人類大滅絕,後期在此界四處終於建成了避光的地下城,保留了人類這一脈。
浩劫之下生英雄,遊無常為拯救人類挺身而出,終於發現坤庾界的太陽已經不是原來宇宙的太陽,而是自坤庾界升起的,滅世劫難非為天定,而是人為。遊無常殺入了組織“靈氣複蘇”的黑暗勢力王兵工廠,最終不得已自爆攪碎了他們統治世界的夢,卻無法解決天上的假太陽。臨死前他觀到三生泉水,留下預言:一年後“救世主”將會誕生,他是太陽的孩子,不會懼怕太陽的照射,他將帶領人類重回陽光之下。
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主角都超神。“救世主”遊希望生而知之,嬰兒的身體就會自動吸收靈力,也正因為她有意識的記憶和吸收的靈力,使得她即使在出生三天就被王兵工廠殘餘勢力暗害時仍能死裡逃生,隻是流落他界,且還能記得自己的來處和身份。
那時沈夕照隻有三歲,原定的護道者也並不是她,而是遊無常時代的強者,名為青書。青書追尋八年,才查到太陽之子流落到了藍星界,為了拯救人類,他留下護道傳承,帶著有去無回的信念跨界尋找太陽之子的下落。
朱槿見到幼時的自己和青書相遇,好像明白了什麼。“原來是他。”
小朱槿天生體弱,卻膽子肥,日常溜貓逗狗,在鄉下也不結伴,是個異類,她打架不要命,比她年長一兩歲的男孩都不敢招惹,凶名遠播。
村裡有遇見她的無聊大人們就愛對她說“你爸媽不要你了”。也沒有人計較是她先動手還是彆人先挑釁,總之她手裡的石頭砸過很多人。
小朱槿七歲還不上學,就是因為在學校扔老師石子,她自己也被教鞭追著打,跑動間自是把教室的課桌椅都打砸一通,此後死活不肯去學校。
她在外浪裡個浪,在家也是常常和朱媽媽頂嘴,和家人發生爭執,活到七歲是活脫脫的人嫌狗厭。
但在學習上也十分聰穎,明明沒去學校,隻是聽了個拚音入門,父親教過幾個字,她就能根據自己會的一點拚音去認更多的字,六歲沒上過學的她就能指點姐姐二年級的課文,令人大為驚奇。
可惜她是聰明,但更桀驁,那張不過六七歲的小臉在鄉下就是一副野性難馴的模樣,左臉寫著老子天下第一,右臉寫著爾等皆是傻逼,誰都不服,也沒人跟她講得了道理。
直到有一天,村裡來了個道士,那個道士就是青書,藍星界,朱家村的方位與坤庾界四方城遊家堡對應,這是他到藍星第一個找的地方。他扮作風水先生,住在村口搭起來的茅草房,對鄉下人來說,他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人們偶爾請他算算天氣,他都能說得很準,但有關人事他卻始終不肯開口。
不知什麼時候,在村裡四處浪的小朱槿就浪到了他的麵前。
村裡的人看小朱槿像小瘟疫,不準自家孩子同她玩,青書卻不嫌棄,總會給她講故事,而且都十分新奇有趣,所以她常常跑到茅草房去。
她此時才知,原來是因為青書隨身攜帶的檢測魂力的靈器對她生了反應,強烈的反應讓青書誤將她當成了太陽之子。
沒多久,青書開始傳授她坤庾界術法,那像是修仙一樣呼風喚雨的感覺,小朱槿一下子就愛上了,於是不再溜貓逗狗,而是沉迷學習,在那兩個月裡漸漸收起了鋒芒。
隻是很快,青書得到了更完備的檢測方法,發現朱槿並不是他要找的人,重新踏上了行程。
他離開三天後,茅草房塌了,小朱槿當時在房裡被砸暈。那一年,她八歲。
醒來後再也喚不來風雨雷電,那兩個月的術法學習像是她的臆想。更奇怪的是,村裡無人記得青書來過,都說她是在廢棄房屋裡玩被砸的。
後來她開始上學了,沒有預兆地變得沉默寡言。
朱槿:“我的變化與青書有關?”
旁白回道:“他又沒有魔法,隻是因為他不是藍星界的人,消失以後人們就會徹底忘記他。而你天生魂力強大,受的影響小,所以你忘記了他的容貌,但不會忘記自己學到的東西。”
“那我怎麼上學就不愛說話了?”
旁白默了會兒,“有沒有可能,因為你不喜歡上學?”
朱槿無言以對。
青書又找了兩年,才找到了真正的太陽之子——玊玉。
玊玉在青書的幫助下,十歲就學習坤庾界術法,為回歸坤庾界做足準備,而另一邊,獲得天道加冕的新護道者沈夕照漸漸脫胎換骨,逐漸成為了坤庾界靈修第一人,在坤庾界開啟跨界召喚陣。
可玊玉自小便聰慧有主見,她知道四方城危險,且太陽之子身負詛咒,並不願回到坤庾界背負宿命,竟然騙過青書找了一個替身。召喚陣被她開了一個口子,不再具有針對性。
另一邊,黑暗勢力王兵工廠也在秘密召喚強魂以喚醒強大的殺器。很不幸的,朱槿被王兵工廠標記了,是稱之為“異世強魂”。
最終,玊玉和她找的替死鬼,以及另外被召喚的朱槿一同進入無圻域,陰差陽錯下,替死鬼卻被王兵工廠召喚去了,玊玉也使用了偷學的奪舍禁術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坤庾界,隻朱槿在無圻域生生待了三天,在養魂的指引下順著天直道而去。給她悲慘的一生帶上了一個小高潮,然後短短十六就夭折了。
旁白:“這世上隻有兩種人不需要燃燒靈魂便具有跨界穿梭的能力,一種是得天地造化的世界之子,如玊玉,另一種,便是你這樣的先天強魂。”
天生的,萬中無一,何嘗不是另一種天地造化。
“原來我也不是身無長物。”
旁白以為十六歲就死的朱槿起碼會不甘心,會說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之類的話。但她似乎對“作為配角”這件事接受良好,一如她接受死亡。
故事繼續發展,她的結局讓玊玉堅定想法,更加小心,在與青書的對弈中占據了上風,而她自爆回饋養魂的木靈之心被養魂送給了玊玉,解除了太陽之子的詛咒。沈夕照作為護道者守衛在玊玉左右,但區彆還是明顯。曾經朱槿是需要她的保護的,有明顯的強弱對比,但玊玉不是,玊玉有眾多底牌,天賦比沈夕照隻高不低,玊玉傾儘底牌,沈夕照也未必能敵。
故事一直在拉踩,表示玊玉是和朱槿完全不一樣的存在,她和沈夕照是雙強。看得朱槿有些牙疼。“就不能獨立行走嗎?”
旁白:“配角不就是用來襯托主角的。”
故事中玊玉解除詛咒以後一路披荊斬棘,登臨高位,帶領人類與黑暗勢力鬥爭,然後,娶沈夕照?享萬萬人供奉。
朱槿眼睛都瞪大了。從震驚,不解,到無語。
第一想法是沈夕照怎麼會願意?然後才想到,這居然是個百合文,“那我算什麼?”
“算沈夕照的米飯粒?算你倒黴?”
朱槿沒繃住:“我這一生,如履薄冰。”
旁白勸道:“看開點,這就是配角的宿命。”沉默,“你真的沒喜歡過沈夕照?”
朱槿自嘲地笑:“愛情是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十五歲被她召喚,十六歲被她燒死在三層天壇,死了,還要被她造謠。”
旁白弱道:“可是你看。”它仿佛找到了證據,將那些文字展現在朱槿眼前:
“沈夕照無疑是清冷的,她不愛笑,當她為了一個人起舞的時候,那種震撼能讓人完全忽略了她動作的生澀,更何況她跳得如仙子般輕盈美麗,長袖寬袍隨手驅使,口中輕含的折扇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合上,那縷鬢邊劉海隨著她姣好的麵容一同浮現,她原是看向扇子合上的方向,那清冷的眉目,朦朧中似有脈脈深情,讓朱槿的心跳快了一瞬。隻是她來不及追究,那把折扇不經意從沈夕照口中滑落,朱槿卻隻被她微開的櫻唇貝齒吸引......”
跳舞?朱槿想起那是她知道四方城陰謀的第三天,準備趁著天明逃離四方城,因為坤庾界的人不能見日光,除了她。
那天黎明,她出發在即,沈夕照卻出現,說請她看一支舞。朱槿怕被她發現自己要跑,整個神經緊張,不得已坐下看她跳,沈夕照遮目的扇子打開,四目相對的時候,朱槿緊張更甚,心跳快了又趕緊平複,後麵發生了什麼,她完全是走神的!
要是這麼寫,她隻能無語了。
旁白以為她默認,又找出更多:“你當初為救沈夕照,以身祀陣,可是命懸一線,隻是後來你喝了忘情水。你自己看。”
沈夕照回憶視角:
聽聞,那人獻祭的靈力可以維持四方鼎法陣百年,甚至可以補充天直道之力,生之靈力,生來就會造福一方。卻是向死而生。那一瞬,沈夕照起了惻隱之心,問她:你可願跟隨我學習術法。
平山醫院與世隔絕,那孤單閣樓之上,除了病怏怏的她,開始沾染另一個人的氣息。
祭陣那天,沈夕照強撐著輸出靈力,不支倒下,朱槿手捧鮮花而來,“你,可願讓我一試”,她學著初見的語氣。
哭逝妖靈事件,兩人一起出了城,朱槿喝了忘情水,她喝了深情水。朱槿好似什麼都沒有忘記,或許她本就無情,而她,漸漸對她產生不舍。
風動,幡動,從昏迷中醒來的沈夕照,望著窗邊看書的朱槿,初次體驗到了心動。她最愛翻閱她的書籍,有時還拿她的筆記問她......
朱槿火起,她活著害死她,死了反而擱那兒裝,還心動,惡不惡心!
“真的沒有嗎?”
朱槿:“我要是喜歡她,天打雷劈啊!”
旁白還是弱弱不肯信:“也是,畢竟你喝了忘情水。”
朱槿不是口齒伶俐的人,當即被氣得倒仰,不能言語。
“夠了!趕緊讓老子重開吧。”毀滅吧,這個世界。
旁邊:“重開?”
“轉世投胎啊。”
“我不會啊。”
朱槿無語了,“那你會什麼啊。”
“除了投胎我都會啊,沒有轉世這個設定的嘛,要是有的話我也可以。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幫你奪舍的,有奪舍這個禁術設定。”
朱槿驚喜:“那我可以回藍星界?”
“額,怎麼說呢?坤庾界規則缺失,所以才可以奪舍,要是藍星界的話,我是可以送你過去,但你是真的會被天打雷劈的。”
朱槿癱坐下來,好不容易留了個魂,好死不如賴活著,生命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沒辦法就算了,有辦法她絕不走死路。
旁白見她直接放棄,勸道:“坤庾界也算人界,你又在那裡生活了一年多,回去不好嗎?”
“在藍星界做個路人甲倒沒什麼,但坤庾界不行,那裡的凡人根本就不被當人看。更何況坤庾界劫難遠還不到結束的時候,回去不僅會聽到沈夕照的造謠,還很可能再次成為玊玉登頂的踏腳石,實在無趣得很。”
旁白還有點小雀躍:“你不走,那以後就在這裡跟我過了。”
“誰要跟你過了!”
……
“真香!”
朱槿靠在美人塌上,兩指拈起一顆提子拋進口中,時光長河,坤庾界過去未來,眾生畫麵一一閃現,雞毛蒜皮,狗血灑狗血,驚天大案,數不清的故事可供選擇。又有旁白吹牛吐槽,且設定之內,旁白竟無所不能,朱槿要風有風,要雨得雨,悠哉遊哉。
她不禁感歎:“神仙也不過如此。”偶起心思,“我可以看藍星界嗎?”
旁白:“超綱了啊。”
朱槿:“你是故事裡的旁白,故事提到了藍星界,你應該有權限的呀。”
旁白支支吾吾:“玊玉還是故事主角呢,流落到藍星界還不是受儘苦楚。我在無圻域,本質上是坤庾界的產物,越界會被藍星的規則排斥的。我最多隻能看從藍星到坤庾的兩個人的過去。”
“我的過去?還有喬野?”
喬野就是被主角玊玉選中的替死鬼,說來對朱槿有過救命之恩。
“對,看看他的?”
朱槿:“不了,看我的吧。”朱槿和喬野相遇時,喬野被封印在不死神的軀體裡,後來不死神軀體兵解,朱槿以為朋友死了,但實際上喬野並沒有死,而是被玊玉救了,後來他成為玊玉手中的一大殺器。
喬野一生都被玊玉利用,是悲劇的,朱槿無能幫他,也不想去窺探他悲慘的一生。至於自己的悲慘,隨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