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胖廚愛吃會吃,總是從外麵采購各種動物的肉,隻要她做的好吃,就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吃好了。
身體好了。
大力丸的效果顯現出來。
每日的負重跑時,腿抬起來時不再如往日吃力,紮馬步也很穩健,再也沒有從木墩上摔下來。
黑老大擅刀法,劍法也精通。
他雖長相不像個暗衛,但武藝是暗衛營公認的第一,所有人都不敢提到他,平時遇到,三十米開外,膽子小的,腿肚就開始打哆嗦。
無他。
這人殺人不眨眼。
殺人又快。
有些人被殺,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被殺。
因為黑老大殺人從不解釋。
或者說,他很少說話。
又是兩個月的訓練,蘇越的劍法有顯著的進步,黑老大沒有教太難的招式,全是基礎,每日揮劍三千下,練習劍法第一式刺穿一千下,劈劍一千下。
那些花裡胡哨的挽劍花,對於殺手來說不實用。
暗衛練劍。
是為了快狠準的殺人。
黑老大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他不光教授劍法內功,還根據蘇越的喜好,因材施教的親授。
比如,蘇越為了滿足口腹之欲總是搗鼓各色菜品。
黑老大就讓她用劍尖切菜。
每一片要薄如蟬翼,揮劍利落乾脆,且大小均衡。
黑老大說:“練習好了,以後殺人,劍不染血,省去擦劍。”
蘇越:……聽我說謝謝你。
黑老大不愛口腹之欲,蘇越做的好吃的孝敬給他時,他就勉為其難吃兩口,平時不主動買。
他喜怒不外露。
令人難以琢磨。
暗衛營有一半的暗衛和死士,現在已經行成了一個不用約定俗成的習慣,那就是快速做完任務,回暗衛營。
以前免不了要花十文去花柳巷。
如今的十文。
他們更願意回暗衛營花在十七開的麵攤上。
一口熱乎的麵湯。
吃出了家的味道。
若是任務順利,得了賞銀,還可以奢侈點二兩肉。
麵湯十文一碗。
十文可以無限加麵,吃完滿頭大汗,如洗去染上的一身陰霾。
他們不再是鬼。
吃完麵,又成了一個冒熱氣的人。
真好。
暗衛營來了夜十七,他們覺得真好。
他們希望夜十七能活很久很久,久到他們回暗衛營時,永遠有一個小攤,能吃到一碗熱湯麵。
……
清明。
小雨。
暗衛營翻過兩座山是亂葬崗。
那死去的百人堆隻是亂葬崗的一小部分而已。
萬人塚,總是陰森。
冷風呼呼吹。
不見白幡。
無人祭拜。
蘇越背上一簍筐的紙錢,還有她平日閒暇折的金元寶。
沿路見到一個墳堆就燒一些,不過大部分是準備給百人堆的,原主答應的燒紙,她也不會忘。
就是原主的阿爹阿娘和阿奶,沒有在這個亂葬崗裡。
不過聽以前的老人說,燒紙念名字,親人也能領到。
蘇越不信這些。
但不可否認。
這是對逝去親人唯一能做的。
死人其實沒有多大感受,也沒有那麼多的毛病,隻是活著的人難以忘懷,難以割舍,所以覺得,這樣做那樣做他們在地下會舒服。
親人一抔黃土。
做多少不過徒勞,隻圖心安一刻。
到了黃昏。
天空禿鷲盤旋。
蘇越燒完一簍筐的紙錢,確定走後不會引火燒山,這才背著籮筐,哼著送彆歌曲離去。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如此景。
以黃昏。
敬相逢。
蘇越下山的時候,披星戴月,沒有覺得這是墳前,而是如以前的踏青一般,走走停停。
幸運的見了一處寒潭開了曇花,她可恥的許了三個願望。
反正不管靈不靈。
看見稀罕的美好,總覺得幸運,覺得許願能夠靈驗。
她走到半山腰。
居然碰到七哥。
“七哥?你怎麼來了?”蘇越看著七哥就像看見他如鬼魅的輕功,因為饞人家的輕功難免巴結了些。
七哥買吃的,她都會多加一塊肉。
結個善緣。
以後她求人,七哥也不好拒絕不是。
七哥接過蘇越的背簍,“老大怕你被山上的禿鷲給叼走了,讓我來迎一迎你,就你事多,燒什麼紙呀。”
他沒親人。
或者有。
不記得了。
他不懂燒紙。
了解清明燒紙的習俗,是為了可以在野外更好的殺人。
“我答應了他們,我若是活著,每年都會給他們燒紙。”
七哥說:“那你還挺守承諾。”
“我想,我能幸運的活下來,他們大概是成全了我,我總要感謝他們,燒紙不過聊表心意,不費事。”
七哥看見身前的女孩。
她和暗衛營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他們都不會過清明。
也不會祭奠沒有關係的人。
也不會唱著歌,攜帶一身星辰,采摘一路的野花野草,她眼裡看到的,好像和他們看到的不一樣。
可哪裡不一樣呢?
他不知。
七哥說:“給你十兩銀子,以後我若是死了,你燒紙也給我燒一些,我大概死後沒有屍首,你念我名字,我一定會聽到來領錢。”
七哥說的平靜。
不像交代後事那麼沉重,而是仿佛在說一件今天吃什麼的小事。
蘇越點頭答應:“好啊。”
“我該念什麼名字?夜七?貌似叫夜七的有點多。”
“淮青縣小橋村張二安。”
蘇越:“我記住了。”
七哥:“謝謝。”
“不用。”
“到時候你也要唱剛才的歌,不然我那十兩銀子就虧了。”七哥也就安靜了一會兒,隨即又開始嘰嘰喳喳。
除了說話聲。
他是一個極安靜的人。
蘇越還是眼饞他的輕功。
於是提道:“你若是把你的輕功教給我,我每年給你燒我折的金元寶,我做的折紙玩具也可以燒一些,我不僅能唱歌還能來一段舞……”
蘇越條件越開越多。
七哥很心動。
當下提議:“你現在給我唱一段舞一段讓我滿意,就教你。”
“真的?!”蘇越有些激動。
“嗯。”
以花束為道具,粗布麻衣為飾,蹦在七哥的身前,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蝶,雖沒有漂亮的外衣,卻如晚霞的雲,絢爛自然而美好。
他一個殺手。
第一次離舞姬這麼近。
將十七說成舞姬,沒有說她風塵。
而是在他看來,窯子裡的風塵舞姬,比他乾淨一萬倍。
他這一輩子。
第一次離美這麼近。
好似可以觸碰到一般。
七哥眼眶濕潤。
十七是暗衛營裡唯一的活人。
她如寒潭邊的曇花。
他有幸遇到。
也可恥的許了三個願望。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