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孟達緊鎖眉頭,來回踱步,張鬆也不急不忙,坐在一邊,自顧自飲酒。
半晌之後,孟達忽然轉過身來,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了那意氣風發的武將模樣,反而變得十分憔悴,雙目紅腫,嘴唇有些發白,整個人都沒有了精神。
“在下還有一事不明,先生可否賜教?”
張鬆似乎心情不錯:“但說無妨。”
孟達吞了吞口水,開口道:“川蜀之地,雖是易守難攻,然如今劉赫一統北方,如日中天,吞並益、荊、揚、交四州,想來也是遲早之事,先生雖然在益州身居高位,但為家族長遠計,棄暗投明,也是合情合理,隻是……”
他抬頭直視著張鬆:“隻是,先生何以會料定,今夜留守城池之人,會是我孟達?須知,若是張任,嚴顏等益州將領,以他們秉性,是絕對不會投降的。然而觀先生言行,分明是早有準備,此事在下萬分疑惑,還請先生開解。”
張鬆一聽這個問題,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得意,高昂著頭,幾乎用鼻孔對著孟達。
“此事有何難處?張任自以為伏擊張遼大計告成,便可趁勝追擊,奪取武都,如此立大功之時,他必要將親信眾將,隨軍帶走,而軍中隻有孟將軍你,與他們素來不合,他不留你守城,又能留誰?”
孟達一臉恍然大悟之色,隨即又臉色變幻道:“先生就料定,在下一定會投降麼?我若擒下你這叛臣,交給陛下發落,也定能得到重用,豈不更好?”
張鬆卻對他這番威脅,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嗬嗬,將軍若是以為如此行事後,自己還能有機會逃出漢中,那大可一試。”
他伸出手來,朝著門外,對孟達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孟達見狀,心中疑竇頓生。
就在此時,一名士兵神色慌張,匆匆跑了過來。
“將軍,大事不妙……城外……城外忽然有大隊敵軍出現……”
孟達瞳孔瞬間放大,快步走了過去:“張遼果然殺回來了?”
那士兵連連搖頭:“不是張遼……是步兵,是步兵……他們帶有數十架破石重弩,在城門外擺開陣勢,卻是沒有攻城,而是……而是叫將軍您出城相見……”
孟達的心,差點跳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張鬆,見他依舊自在地喝著酒,便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計劃之中了。
“好了,本將軍知道,你且先去告訴他們,就說本將軍即刻便到。”
“喏。”
待士兵走後,孟達立刻回身跪倒在張鬆麵前。
“末將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先生恕罪。”
“哈哈哈哈……”張鬆十分得意,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麵前。
“誒,將軍不必如此。日後你我便是大漢同僚,何必如此生分呢?走,隨我出城,迎接大漢王師入城。”
城外,杜憲和諸葛亮,分彆立於馬上,站在大軍的最前方。
不同於諸葛亮的雲淡風輕,杜憲這位沙場老將,此刻就有些忐忑不安。
他焦急地望著城門處,隨後扭頭看向諸葛亮。
“孔明小娃娃,你當真確定敵將會主動出城投降?這漢中乃川蜀門戶,南鄭又是漢中首府,城高壕深,三麵環山,易守難攻,此城若是由我把守,兩萬精兵,足可守得水泄不通,任他十萬大軍也奈何我不得。如此堅城,敵將真的會拱手相讓?”
“嗬嗬。”諸葛亮輕搖羽扇,從容自信。
“將軍放心,這份入川的頭功,亮定為你爭到手就是。”
杜憲老臉一紅:“嗨,什麼頭功不頭功的,杜某追隨陛下十餘年,如今官職、爵位、家產、名望,也都有了,還有什麼好爭的?隻是此事事關重大,不敢不慎重。”
諸葛亮雙眼之中,綻放著智慧的光芒,手指城門,說道:“晚輩與將軍打個賭如何?稍後敵將出城後,斷然不會有半句廢話,便會跪地投降,將這大好城池,送與我軍。賭注嘛……聽聞將軍家的長子,酷愛搜集古書孤本,若是晚輩贏了,便去令郎書房中,任意挑上三本古籍,如何?”
杜憲剛要拍腿答應,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嗯……不行不行,我是個大老粗,心眼沒你們這些讀書人多。尤其是你這小子,連荀攸軍師都說你智計非凡,讓他歎為觀止,我老杜可不上這個當。你說的話,我信了就是。”
“哈哈哈……人言杜憲將軍粗中有細,果然不虛。”
兩人正聊著,忽聽得“吱呀”一聲,城門緩緩開啟。
“嘭……”
護城河上的吊橋放了下來,兩個人策馬跑來,正是張鬆和孟達。
諸葛亮遙遙拱手:“二位定是孟達將軍,還有張鬆長史吧?在下後學諸葛亮,這位是我軍主帥,杜憲將軍,在此恭候多時了。”
張鬆迎了上來,笑道:“久聞杜將軍和諸葛先生大名,如雷貫耳,鬆不過蜀地微末之士,敢勞二位親迎,實在惶恐之至。”
廣個告,我最近在用的看書app,書源多,書籍全,更新快!
諸葛亮說道:“長史過謙了。四年前,陛下第一次與足下暗中得到聯絡時,就曾對荀文若說過,張鬆才學非凡,雅量高致,有過目不忘之能,忠心扶漢之誌,實為當世之高人。另有法孝直智謀超群,孟子敬勇略兼備,都是無雙國士。朝廷能得幾位扶助,勝過十座,百座城池。”
兩人一聽此言,都是感動得無以複加,當場下了馬背,跪倒在地,麵朝北方,再三叩拜。
“陛下如此恩重,張鬆豈敢不儘心竭力,已死相報?”
“我孟達漂泊半生,今日終遇明主也!”
隨後,孟達取出了一方印信:“我已誅殺漢中太守,此乃太守印信,就此獻於陛下。”
杜憲上前,接過印信,順口問了一句:“聽聞漢中有一個五鬥米教,教主名為張魯,臨行前,陛下特彆關照此人,不知他現在何處?”
張鬆回道:“張魯本為漢中太守,且五鬥米教日益壯大,頗有要脫離益州掌控之勢。奈何近年來,朝廷平定涼州,大有南征之意,那張魯心懷恐懼,辭去官職,去了上庸發展教眾,想來是準備見事不妙,便隨時逃往荊州。”
“哼哼,這老東西倒是機靈。”
杜憲十分不屑。
“既然如此,那我等先行入城,隨後找到此人,予以誅殺,決不可放過。”
“將軍放心,鬆有一計,可除此人。這張魯身邊有一人,頗受寵信,名為楊鬆。此人生性貪財好色,我等可派人送些財帛於他,加以賄賂,讓他去告知張魯,就說陛下奪取漢中,有意探尋長生之道,想請他來漢中之後,由將軍護送去洛陽。張魯此人極具野心,對此事定然歡欣鼓舞,絕無疑心,待他到來之後,要殺要剮,還不是任由我等做主?”
“長史果然妙計。”諸葛亮笑道:“既如此,此事還要勞煩長史謀劃了。”
“嗬嗬,將軍與孔明先生不必擔心,不出半月,鬆定教那張魯,自來送死便是。好了,天色將明,幾位連夜趕路,十分辛苦,還請入城歇息,今日晚間,鬆備下酒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有勞長史,請。”
劉赫身為後世之人,自然知道這個張魯的秉性。他坐擁五鬥米教數十萬教眾,久而久之,便有了政治野心,妄圖雄霸一方,稱孤道寡,甚至試圖以教義乾涉國政,這樣的人,劉赫自然是不會容忍的,因此在這次杜憲和諸葛亮匆匆趕來洛陽之前,便給他們下達了這樣一份旨意。
而此時此刻,對漢中一事還一無所知的張任,正率領大軍,疾馳一夜,終於出了山道,與此同時,初晨的陽光,終於照耀了大地。
“籲……”
張遼一聲呼喝,五千紫金龍騎,瞬間停止了逃跑,調轉了方向,回頭看著已經被甩開十餘裡,隻能依稀可見一團黑影的張任大軍。
“嘿嘿……”張遼嘴角上揚:“什麼蜀中第一名將,也不過如此嘛,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