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行李，江岸小憩了一會。

李星涯玩著遊戲機，超級瑪麗的關卡怎麼過都不膩。

他沒有開聲音，無聲地玩著。聽見江岸沉穩均勻的呼吸，他放下遊戲機。

看著江岸恬靜的睡顏，睫毛長長地落在眼下，像絨毛刷子撓人心，他拿起手機偷偷拍了一張。

江岸模模糊糊地醒來，問，“幾點了？”

李星涯嚇得手機在手裡打滾，他鎮定道，“還早，下午兩點，吃點東西不？”

江岸不餓，他搖頭，說，“走吧，難得回來一趟。”

地鐵 1 號線，響著提示聲，聽到播報說即將關閉，李星涯和江岸跑得很快，愣是在關閉之前擠了上去。

他們在外麵穿很厚實，到車內就得脫下，不然會很熱。李星涯和江岸將外套脫下，攏在懷中。

大城市無論何時，出行的人都很多，人與人的距離不過拳頭一掌。

兩人靠在車廂連接處，地鐵行駛過程中還有些晃，江岸有些站不穩，李星涯扶住他手臂，沒有鬆手。

站點到了，下車的人開始往車門口湧，擠著江岸往前傾，李星涯乾脆攬過他肩膀，牢牢扣在胸膛邊，“小心。”

江岸感激地看了李星涯一眼，又道，“那邊人走了，有位置，去坐嗎？”

“好。”李星涯不情願地鬆開手。

兩人坐到座位上，江岸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接聽，“喂，林海浩，怎麼了？”地鐵信號不是很好。

李星涯聽到他叫林海浩，連忙豎起耳朵，坐得也板正了。

江岸稍稍側身，捂著另一隻耳朵，“你說什麼？”

耳邊是地鐵行進過程中的悶轟聲，林海浩那邊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音，那邊似乎也很嘈雜，江岸聽不清楚。

“江......哪裡......來.....”

江岸聲音大了些，“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那短信....聊....”那邊聲音忽大忽小，忽有忽無。

江岸掛掉電話。

李星涯問他，“林海浩打電話有什麼事？”

“應該沒什麼事。”江岸低頭翻到短信郵箱，等著林海浩給他發消息。

“你們經常聯係嗎？”

“嗯。”江岸等了一會兒，林海浩都沒有發信息，想來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江岸收起手機，眼神掠過，李星涯正拽著他書包上的玩偶。

“想要回去嗎？”江岸開玩笑道。

李星涯放下手，“我已經有了。”

江岸想起來許靜說的話，問，“你是不是買的情侶款？”

李星涯立刻漲紅了臉，他轉頭看向另一邊，聲音有些啞，“嗯，不單賣。”

“另一個你給自己了？”

“嗯，總不能扔了吧，多浪費啊。”李星涯轉過頭來，又恢複成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笑著露出大白牙，“怎麼樣，持家吧。”

“嗯，持家。”

“那當然，你想啊，這玩意兒不單賣，我一下買兩個，另一個我送誰都不合適，咱好兄弟一人一個，多合適。”李星涯將一直放在背包裡的另一個玩偶拿出來。

“你一直帶著啊？”江岸感到不可思議。

李星涯握著玩偶的掌心發燙，他愣了幾秒，說，“買了到現在一直扔在書包裡，才想起來。”

“江岸，你說現在掛上書包合適嗎？”他帶著試探地問。

“沒什麼不合適，一個掛件而已。”江岸低頭笑，溫溫柔柔的，抬眸的一雙眼仿若清池落入桃花，泛起絲絲漣漪。

李星涯看得入迷。

到了開心穀門口，兩人排隊買票，領了票在核驗的門口，李星涯讓江岸等一會他，他要去趟廁所。

江岸點頭，他站在開心穀入園處的樹下，低著頭看手機，林海浩還是沒有發來信息。

江岸感覺有些無聊，踢著地上的石子玩。

踢過去後，他走過去，又踢回來，踢了幾個來回。

他將石子踢出五步遠，低著頭要循著石子的方向踢回來，他走出兩步。

一雙 Vans 運動鞋踩在石子上，江岸以為是李星涯回來了，他抬頭喊，“回.....”

江岸愣住，少年的下半張臉被圍巾遮住，但是光看那雙含笑的桃花眼，他認出來了。

“林海浩？”他不敢確定地喚他。

“嗯。”少年帶著鼻音的嗓音，仿佛從遙遠的山穀傳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江岸實在是驚訝了，忍不住問。

林海浩用手扯開遮住嘴巴的圍巾，呼出一口熱氣，“來玩。”

江岸四處看了看，又問，“你一個人嗎？”

林海浩摸了一下鼻子，轉身向著大樹後麵招手，“出來吧。”

猴子、許靜、老三，三人從樹的後麵繞出來。

猴子：“surprise！”

許靜：“我可是好不容易說服我爸讓我出來玩的。”

猴子白了她一眼，“你那叫出來玩嗎？要不要我告訴你叔叔在哪裡。”

許靜比了個噓，又往後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彆喊，我爸跟著我才能出來，你等下把他招來了，就不好玩了。”

江岸詫異，“你們，都來了？”

猴子攬過江岸的肩膀，一臉臭屁地說，“感動嗎？咱哥幾個都來陪你玩。”

林海浩盯著猴子的手，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拎起猴子的後衣領，“快走吧，不是要玩？”

猴子被林海浩拖著往前走，哀嚎著，“浩哥，浩哥，放開我。”

許靜過來悄咪咪在江岸耳邊說，“唉，我們都是炮灰。”

江岸：“？”他不知道許靜說的話什麼意思。

李星涯從廁所出來後，又跑去奶茶店買了兩杯熱飲，等他拿著兩杯奶茶出來的時候。

江岸從一個人，變成被一群人圍著。

李星涯快跑過去，喊江岸的名字。

江岸回頭，見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忙接過他手中的奶茶，問，“跑這麼急乾嘛？”

李星涯拍著胸口，喘著氣，他指著老三問，“他是誰？”又看了看前麵幾步遠的林海浩和猴子，問，“他們是誰？”

許靜翻了個白眼，“我一個大美女在這裡，你竟然不問我。”

江岸微微笑道，“他們都是我的同學，朋友。”他挨個介紹過去，又喊住林海浩和猴子。

李星涯嘴角抽動，“這麼巧啊，在這裡都能碰著。”

江岸：“我也覺得好巧，你們怎麼會想來深城，還剛好來開心穀。”

許靜掩嘴一笑，打哈哈道，“都是默契。”

林海浩麵上倒是冰冷，好像這一點都不足以為奇，“想來就來了。”

猴子撓頭，“不是林......”許靜立馬眼神淩厲，衝過去捂住猴子的嘴巴。

許靜嘿嘿道，“剛好放寒假，大家都有空，放鬆一下。”

老三：“嗯。”表示同意。

李星涯沒說什麼了，他故作無所謂地道，“既然江岸想一起，那就一起玩吧。”

他挨著江岸走，故意走得很慢，他用力地吸著奶茶，將嘴巴塞的鼓鼓的。

林海浩一開始跟猴子他們走在前頭，意識到江岸落在後麵，他漸漸地放慢腳步。

李星涯其實有點惱火，本來今天是他跟江岸兩個人的約會，突然變成一大群人，還都是不認識的，還有那個看起來就很多情的家夥，一雙眼睛看得人發麻，怎麼看怎麼不爽。

他腹誹著，咬牙切齒。江岸對他很熟悉，他覺察出李星涯的一點點不對勁，他低聲問，“你是不是不想跟他們一起？”

林海浩慢下來後，漸漸跟他們腳步齊平，他走到江岸身邊。

眼神不經意地掃到兩人掛在書包上的玩偶。

李星涯和林海浩差不多高，江岸比他們矮，兩人越過江岸對視了一眼。

李星涯不想自己顯得小氣矯情，說，“沒有，人多才好玩。”才怪嘞。

江岸見他沒什麼，也就放下心來。

林海浩看著李星涯，彼此都從眼中看到了一絲敵意，他突然嗤笑一聲，不屑地挑眉。

李星涯也沒有感情地對他笑，像是戴了假麵具，嘴角弧度勾起，但是沒有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猴子在前麵拉著老三，興奮地喊，“咱們去坐過山車！”

許靜拍開他的手，“兄弟，你照顧一下這個頭顱剛好的？OK？”

猴子猛拍腦袋，“害，我給忘了。”

許靜無語，“塑料友誼。”忽地她眼睛一亮，“我們去坐旋轉木馬！”

猴子嫌棄：“那是女生才玩的，我不去，要去你們去。”

許靜不高興，她回頭問他們一行人，“林海浩，你去嗎？”又問，“江岸呢？”“那位小兄弟呢？”

李星涯：“........”

林海浩看著江岸，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江岸見大家都沒有表態，許靜又那麼期待有人能跟她一起，他回，“好啊。”

許靜高興了，她嗆猴子，“江岸，男的，人家就願意去，多紳士，說陪我就陪我。”

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三突然張口，“我也去。”頓了頓他說，“陪你。”

許靜歡呼，“就你倆夠義氣。”

許靜挑了一匹白馬，她跨腿，腳腕搭在馬背上，就是沒上去，她罵，“隻恨我腿短啊。”

忽地她身體一輕，老三托著她，將她抱了上去。

許靜拍拍他的肩膀，“謝了。”

江岸將背包摘下，遞出手去，伸過來兩隻手，他怔住了。

李星涯和林海浩同時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做決定。

李星涯先開口了，“我不坐，包我幫你拿著。”

江岸沒多想遞給了他，林海浩放下手，插回兜裡，表情冷漠，沒有說話。

江岸多看了他一眼，見沒有太多異常，他就沒放在心上了。

江岸跟著坐上另一匹馬，老三跟在許靜後麵，李星涯和猴子在底下看著，林海浩插著大衣兜盯著江岸，眸色很深，似乎有什麼在暗流湧動。

旋轉木馬啟動了，隨著馬匹的上下起伏、旋轉，江岸覺得目眩頭暈，身邊景物一晃而過，他依稀看到有人在拍照，一圈過去，他看到的是老三在拍許靜的背影。

又一圈過去，江岸有點暈，他閉上眼睛，雙手抓著杆子，宛如沉睡的精靈。

林海浩在李星涯看不到的另一邊，等著木馬轉過，抓拍了好幾張江岸的照片，拍完他迅速將手機收進衣兜裡。

猴子過來找他，打著哈欠說，“我都要看困了，浩哥，你說請我們來深城玩，就是看許靜他們玩小孩子都能玩的遊戲？”

林海浩拍他腦袋，“怎麼？有意見？”

猴子：“不敢，待會去玩什麼啊？我想玩點刺激的。”

林海浩：“隨你。”

旋轉木馬終於停了，江岸下馬的時候，整個人晃了一下。

許靜玩下來，很亢奮，他拉著老三，“走，下一個項目！”

猴子追上去，“我們去前麵鬼屋，去不去？”

許靜連忙應和，“去！不去是小狗。”她回頭喊，“你們仨，走啊，去鬼屋！”

江岸剛緩過勁，他接過李星涯遞過來的背包和奶茶，喝了一口，感覺好多了。

他用雙手捂著奶茶杯，捧著取暖，時不時喝上一口，感覺從頭到腳都舒坦了。

在林海浩看來，他就像一隻小倉鼠，捧著玉米粒一口一口地咬著，飽滿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很可愛，他唇角不自覺的勾起。

轉頭，李星涯正盯著他，一臉你笑屁啊的表情。

林海浩挑眉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跟江岸說話，“江岸，你怕鬼嗎？”

江岸從奶茶杯中抬眸，簡單思索了下，他說，“好像.....沒有怕過。”他從零星看鬼片的經曆中，總結出了規律，那就是世界上沒有真正的鬼，最後都是人為的。

至少在國內看的片來說，這個規律是可靠的。

李星涯突然陰陽怪氣道，“不會有人怕鬼吧？”

“嗯，我怕。”林海浩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李星涯：“我擦！”他還以為林海浩會接他的茬，至少是不肯服輸地說一句，“誰怕誰是狗。”

誰知道他媽的真是狗啊，輪到李星涯錯愕了。

林海浩笑著跟他說，“所以拜托你多照顧了。”

李星涯那個恨啊，生氣，又不能發作，痛，太痛了。

江岸聽到林海浩說怕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平時打架那麼狂的人，竟然也會怕那些莫須有的東西。他說，“要不，鬼屋你就彆去了？”

李星涯高興了。

林海浩略帶委屈地道，“可是，我想玩。”

李星涯：“........”

江岸見他好奇心大過恐懼，也便隨他去，他隻好說，“那你跟緊點，如果害怕，你就不要看，這些都是人扮演的，恐怖的是氛圍，其實沒什麼。”

林海浩，“嗯，聽你的。”

李星涯想了想，扯住江岸的衣袖，睜大著雙眼，可憐兮兮的樣子，“江岸，我也怕......”

林海浩：“........”

江岸：“？”他停下腳步，“以前我們看鬼片的時候，你好像沒有怕過......”

“我擦。”李星涯暗罵一聲，整忘了。他連忙道，“開玩笑的，我會怕，笑話，我膽子大得很，又不像某人，長那麼大隻，卻怕鬼，笑死了。”他轉而哈哈大笑，挑釁般看了林海浩一眼。

林海浩根本不鳥他。

反而江岸突然嚴肅起來，“星涯，請你.....不要嘲笑彆人的恐懼。”

李星涯收聲，做了個閉嘴的動作，憋了幾秒，他忙跟江岸道歉，“錯了，我錯了，江岸。”

江岸歎了口氣：“星涯，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的，你需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講道理，就是，大家都是朋友。”

江岸難受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上綱上線了，他很容易回味自己說過的話，考究彆人對此的反應，然後會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話。

他道德感太強了。

林海浩沉著聲音開口，“嗯，都是朋友，我不介意。”

又抬手快速揉了揉江岸的頭發，“你說的很好。”

江岸感覺落在頭上的掌心非常溫暖，撫平了他不安的情緒，他停止胡思亂想。

李星涯也跟著說，“就是，我這人吧，嘴巴沒把關的，sorry 啊，兄弟。”他朝林海浩作揖，也不管他怕鬼是真是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