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猴子從廁所門口探出頭來，“帶上我！”

“滾。”林海浩罵。

“我靠，浩哥你變了，以前隻有我們才是你最親親的兄弟，現在你都開始背著我們在外麵有狗了！”

江岸低頭憋笑，猴子真是一語中的，是真的外麵有狗了。

林海浩打了猴子一掌，“去，去你的親親兄弟！惡不惡心！”

“那你們去哪，帶上我唄。”

“怕帶上你把狗嚇跑了。”林海浩抬頭示意江岸快走，他想甩掉猴子。

猴子：“我擦勒，真有狗啊。”他抬腳追了出去。

老三抬眼補刀一句，“這你就不懂了，說你醜呢。”

“我擦，老三你嘴真歹毒啊，我算是看錯你們了，等等我，浩哥......”

回到教室，江岸還微微喘著氣，忽地一陣涼風從脖頸處拂來，他回頭，林海浩正煽動著作業本給他送風，江岸一愣，連忙道：“不用了，你自己扇。”

林海浩大大咧咧地道：“你靠過來點，都扇得到。”

見江岸沒有動作，林海浩自己挪動椅子往前趴，“怎麼樣，涼快吧。”

“嗯。”薄荷的清香加上洗衣粉的味道一陣一陣地吹來，江岸耳根發燙，他低頭蜷了蜷手指。

“上課了。”林海浩停了手，江岸回過神來坐正。

“生命活動離不開細胞，動植物以細胞代謝為基礎，以細胞增殖、分化.....”

“嘶，嘶噗嘶.....”林海浩用筆帽戳了戳江岸的後背，“放學跟猴子他們吃飯，去嗎？吃完我們再去看狗崽子。”

江岸往後靠了靠，“嗯”了一聲結束話題。

林海浩百無聊賴，還想著找話說，“你說狗崽子是公的還是母的？”

江岸：“不知道。”

“那你說它媽還會不會來找它，不會我們一回去，一條大狗追著我們咬吧？”

“......”

“靠，那我不一定跑得過，主要是你也在，你放心，你跑不過，我就放慢速度給你殿後。”

“單細胞生物就是一個個體，單個細胞能夠獨立完成生命.....林海浩！”生物老師忍無可忍，她總覺得底下有人嗡嗡地小聲說話，她盯林海浩很久了，就他那張嘴開開合合不帶停的。

“站起來！不想聽我的課就給我站著，精神點！看你還敢不敢打擾其他同學。”

林海浩乖乖地起身，見生物老師轉過去，他俯下身又道，“江岸，你說它會不會餓死了......”

江岸：“......”

放學後的燒烤攤，照慣例猴子跟老三點好了菜。

猴子招手，“怎麼這麼晚？”

“拖堂。”林海浩拉過馬紮坐下，江岸跟著坐在邊上。

“不是，最近你都不睡覺了還針對你啊，憑什麼啊！”猴子憤慨。

“上課說話。”林海浩拆開一次性筷子的塑料，順手遞給了江岸。

江岸接過愣了一下。

“哦，那是活該。”猴子笑，他抓起雞腿，啃了一口，“許靜轉你們班了嗎？我今天沒看到她上學。”

“不知道。”林海浩拿起魚餅啃。

“轉沒轉你怎麼會不知道，誒，江岸，你說。”

“啊？”江岸夾米粉的手頓了一下，雖然他也沒怎麼注意班上的變化，但是像轉班這樣的大事應該會挺轟動的，他想了想回，“沒有。”

老三解釋道，“許靜請假了，國慶後轉班。”

“還得是你清楚。”猴子笑著倒到老三身上。

老三推了他一把，“滾，莫挨老子。”

“你也變了，難道你外麵也有狗了！”猴子氣急地拍打老三的手臂，老三躲開。

江岸看著他們兩人打鬨，眉眼不自覺地彎起，真好啊，友情，他有點想李星涯了。

自從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後，江岸就很少跟人親近了，無論男女，他通通敬而遠之，最多也就是保持著點頭之交，沒想到在陸海市，陰差陽錯地闖進他們的世界，好像黑暗的世界撕開了一道亮光，照亮了他灰暗破敗的心。

吃飽跟他們分彆，林海浩照例開上了機車，不過這次他調換了一下頭盔，黑色的給了江岸，自己帶綠色的......

“看出來你不喜歡綠色，我戴。”林海浩笑著道。

再次坐上機車，江岸顯得熟門熟路，帽子一扣腿一跨腰一摟，車開了出去。

畜牧站在很漆黑的巷子裡，林海浩將車停在路燈下，讓江岸在車旁等著，自己一路小跑鑽進門店，出來的時候提著紅色塑料袋笑著朝江岸晃了晃手。

雖然燈光很昏暗，但是江岸還是覺得林海浩渾身仿佛發著光，他移開目光，心臟砰砰跳，他摁住胸口。

再開車，江岸沒有摟他的腰了，改為拽著他的衣角。

還沒打開門，狗崽子的“嗷嗚”聲就傳了出來，林海浩笑著道，“看來還活著。”

打開門，簸箕的衣服已經被掀開，亂成一團，狗崽子在衣服邊扭動，兩人腦袋湊過去，狗崽子正努力擺動自己的四肢，似乎是想站起來，頭還有些晃動。

“嗷嗚....”它晃悠著腦袋，緩緩睜開看清世界的第一眼，入目便是兩個男性人類的大腦袋。

它“嗷嗚”地撅過去，翻倒在地。

“睜眼了！”林海浩驚呼，他將狗崽子扶正，想了想又將它抱進簸箕蓋好衣服，“我去衝奶粉。”

“嗯，我看著它。”江岸心情有點奇異，怎麼好像養小孩似的，他晃晃腦袋，將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林海浩興致衝衝地捧著個小奶瓶進來，他可以說是有些粗糙地直接將奶嘴兌到狗崽子的....上巴，直接嗆人家鼻子裡。

江岸拉他的手，“我....來吧....”林海浩的手法實在是不忍直視。

江岸找準位置，慢慢地擠動瓶子，見速度合適，狗崽子不抗拒，他便按照這個流速安靜地喂著。

“你還挺會的，夠細心！”林海浩比了個大拇指，“以後你有孩子，應該會做得挺好的。”林海浩評價道。

孩子嗎？江岸想了一下，好像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

一瓶奶喂完，江岸蹲得腿都麻了，他站起身不敢動，下肢好像爬滿蟲子，在啃咬著他，林海浩笑著扶他，“應該把狗崽子挪到床上，這樣你就不用蹲了，不過我怕它摔下來。”

“沒事，不用扶，我緩一緩。”

“行吧。”林海浩鬆開手。

“以後每天都一起過來喂狗崽子不？”他問。

江岸想，每天，頻率好像太高了，這麼一折騰，回到學校就很晚了，他還有很多題要刷，不過讓狗崽子給林海浩照顧，怎麼想都有點不放心，“好.....好吧，我把作業帶到這邊做，上次讓你做的數學題你做了嗎？”

“啊，做，做了。”

江岸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靠，彆這樣看我，沒做，沒做行了吧，我看不懂怎麼做。”

江岸歎氣，“那我晚上教你......”

“行，就等你這句話呢。”林海浩笑。

“江岸！”李星涯提著大包小包從陸海汽車站跑出來，一路向江岸奔去。

跑到跟前了，李星涯不顧喘氣，一把撂下行李，將江岸擁入懷中，“我好想你啊，江岸。”

他嗅了嗅江岸身上的味道，還是熟悉的木蘭洗衣粉味，隻是其中好像還夾雜著甜絲絲的味道，他鬆開江岸，湊上前到處聞了聞，“你喝牛奶了？”

江岸抬手也聞，“沒呀。”

“那怎麼有一股味？”李星涯不解。

“哦，喂狗了。”江岸才想起來這件衣服前一天穿去喂狗崽子了，連著幾天喂狗，他感覺身上仿佛浸泡在羊奶裡，出門著急隨手抓了一件外套，沒想到李星涯鼻子這麼靈。

“什麼狗？你養狗了？”

“算....是吧，撿的。”江岸解釋道。

“陳阿姨不是不讓你養嗎？”

“沒養家裡，我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麼嘮叨狗身上細菌多，快扔掉。

“給狗取名了嗎？叫什麼名字？”李星涯很興奮。

江岸想起林海浩每天戳著小土狗的腦門喊“狗崽子”，不禁揚起嘴角。

“應該叫狗崽子吧……”江岸道。

他提起李星涯的行李問，“你酒店訂哪裡了？我叫出租車送你先去放行李。”

“不用，酒店有接送，我定了陸海國際酒店，聽起來就很高級！”李星涯笑著攬過江岸的肩膀。

到了酒店，他傻眼了，說好的當地第一大酒店，五星級酒店，怎麼是個招待所啊！

江岸不想打擊他，猶豫道，“要不，我跟我媽說，住我家？”

“算了吧，你媽我害怕。”李星涯耷拉著腦袋將行李放進標間，好在環境乾淨，窗外視野也開闊，很快他就將不愉快拋之腦後。

他興奮地拉著江岸的手搖晃，“快說說，你來這邊都發生了什麼，我都想知道！務必！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江岸被晃得頭暈，隻好將搬來之後的事都告訴了李星涯。

他以為李星涯會很高興他在這邊交到了朋友，結果看著李星涯麵色古怪，他還問怎麼了。

李星涯邊搖頭邊說，“雖然你口中的林海浩不是壞人，他也救了你，但我覺得還是不要跟他走太近好。”

“你想啊，他身邊麻煩事這麼多，你看你前兩次被打都是因為他，還背了處分，這說明了什麼，你們不合適。”

“？”

“不合適成為朋友。”

江岸笑，“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一開始我也是想，離麻煩越遠越好，但是真正了解下來，我發現林海浩為人仗義，性格也很陽光，除了不愛學習，好像……也沒有什麼缺點，交朋友難道還看他麻不麻煩嗎？”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放心好啦，星涯，我保證，如果真的有問題，我離他遠遠的，這輩子再也不見他。”

李星涯臉色這才緩過來，他跳過話題，從包裡掏出特意從港城買的禮物，有跌打損傷油、清涼油、整腸丸、蜈蚣丸、枇杷膏......

江岸：“你是去搬空藥店嗎？”

李星涯哈哈笑了兩聲，獻寶似的介紹，“這些都是寶藏來著，咱內地沒有，給你備著，藥效很好的，還有這個曲奇餅乾，這個德國巧克力，我能想到的好東西都給你帶來了。”

江岸感激地看他一眼。

說起來李星涯小他一歲呢，但是所作所為卻像個哥哥，事事都順著江岸、想著江岸、讓著江岸，這讓他很感動。

“彆那個眼神看我。”李星涯害羞地低下頭，江岸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睛對他來說有多大的魔力。

江岸聽話地彆開眼，重新將拿出來的東西收進背包裡，“謝謝，這些東西我很喜歡，不過下次不用帶那麼多，用不完，而且很重……”他提了提背包，突然有些心疼起李星涯。

“不重，我可是有鍛煉的。”李星涯擼上袖子擠著肱二頭肌，“你捏捏。”

江岸笑著捏了兩下，“嗯，練得不錯。”

“豈止是不錯，你就說帥不帥吧？”

“帥。”

李星涯很受用地攬過江岸的肩膀，“走，哥哥請你吃飯。”

這次李星涯沒有做錯功課，他定了一家高檔餐廳。

兩個人坐在偌大的包廂，怎麼都感覺過於奢侈。

服務員推開門遞過來菜單，江岸一怔，是老三。

老三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是你啊，吃什麼？”

李星涯問江岸，“你們認識？”

江岸小聲道，“他是我說的那個老三。”

老三拿著筆在紙上等著寫菜單，他聽出來江岸在說他，他將筆夾在紙板上，“我跟江岸算…..朋友吧？”他向江岸頭投去征詢的目光。

江岸點頭：“是朋友。”

“我叫鐘樂，他們都叫我老三。”老三介紹自己，他並不覺得在這種場合下見麵很難為情，比起死要麵子，他更需要錢。

雖然這種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確實存在隱隱的身份高低差，但是他不在意。

這是江岸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不免一怔。

李星涯很興奮，點了將近七個菜，還想繼續點，老三木著臉說，“你們吃不完的。”

“能吃，不能吃打包。”

江岸製止他，“夠了，真的夠了。”

“不行，我大老遠過來，你看你都瘦了，我心疼你，多吃點，不用給我省錢。”

江岸：“……”

最終在老三的極力勸說下，李星涯點了八個菜，他嘟囔，“你朋友咋管那麼多。”

“人家也是好意。”江岸鬆了一口氣，內心給老三點讚。

菜一道道上齊了，老三將賬單放下，他看了滿滿一桌菜，有些一言難儘。

李星涯挨著江岸坐，老三眼神在兩人身上過了一下，看來江岸也不算完全孤僻，還有朋友，就是那人挽著江岸手臂的樣子，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老三沒多想，順嘴說了一句，“祝您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