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疤怎麼弄的啊?”賀禮迫切地想知道什麼情況,“什麼時候的事啊?”
“小時候在爺爺家被熱水燙的。”他後來問肖垣,肖垣就是這麼告訴他的,“具體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
“小時候?”賀禮不自覺開始蹙眉,“怎麼就燙成這樣了?肯定很疼吧。”
“不知道,肖垣說不疼,那能不疼嗎。”鄧登歎氣,眼眶有些發酸,“肖垣爺爺也挺自責的,老人家不會說話,每次見到我都拉著我手,拿出小本本問我,學校有沒有人因為這個欺負他。”
“那有人欺負肖垣嗎?”賀禮還是頭一回聽說肖垣的家庭情況,又開始沒來由的心疼。
“有我在的地方不可能讓肖垣受欺負。”這方麵鄧登絕對敢保證,肖垣遭過不少閒話,全讓他給懟回去了。
隻是他一直很想知道,肖垣消失在他生活的那幾年經曆了什麼。讓他從小時候自封“正義勇士”的吳圓圓,成長為麵對欺淩悶聲不語、忍氣吞聲的肖垣。
“嗯。”賀禮抿唇一笑,聽著鄧登這麼有底氣地說出這話,心裡很羨慕。
他最羨慕的人就是鄧登了,羨慕他和肖垣認識那麼久,羨慕他能保護肖垣,羨慕他是肖垣最好的朋友。
“不過你今天找我什麼事啊?”賀禮又餓又困,先掏出點了個外賣,想趕緊聊完,吃個外賣趕緊睡覺。
“田進昨天找你乾什麼?你跟他說什麼了?”鄧登突然嚴肅起來了。
“就和兩個不認識的人吃飯,我著急走,他讓我加對麵女孩子的微信,說我倆都單身,讓我們認識一下,”賀禮沒什麼對鄧登隱瞞的,如實交代,“我說我喜歡男生,而且有喜歡的人了,就不加了,然後我就走了。就這樣。”
“那你就加了唄,”鄧登壓低聲音,“乾嘛非得給彆人說你閒話的機會。”
“我喜歡男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我又沒有玩弄彆人的感情,隻是正常喜歡一個人,為什麼要說我閒話?”賀禮不理解,“而且我就算加了那個女孩子微信,我還是會第一時間告訴她啊,在手機上說和當麵說有區彆嗎?”
鄧登扶額,被他噎的沒話說,“少一個人知道不就少點事嗎,主要是田進那人人品不行。樂樂說田進昨天晚上跟人打電話說你來著,具體說了什麼他也沒說,我估計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但我沒聽見,我也不能隨便上去質問他。”
“說說唄,我以為什麼大事呢。”賀禮身正不怕影子斜,毫不在意,“雖然我不太喜歡田進昨天晚上這種行為,但他平時人還行,也沒乾過什麼壞事,所以我覺得……”
“行了行了,”鄧登打斷他,翻了個肖垣招牌白眼,“沒法嘮了,你看誰都是好人,以後等我們都死了,隻有我一個人下地獄。”
“我要睡覺了,”賀禮笑了笑,脫下衣服蓋在身上準備入睡了,“你去一邊學習去吧。”
鄧登看他這架勢,眯了下眼睛,說:“我問肖垣沒問出來,看你這困勁兒,昨天晚上真照顧了肖垣一晚上?”
賀禮頭已經埋在臂彎了,他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悶聲說:“沒有,我就是單純困了。”
鄧登扒拉了下他的腦袋,坐肖垣對麵學習去了。
賀禮趴在後麵蓋著衣服睡得昏天黑地,外賣到了之後鄧登嘗試叫了他一次,結果失敗了。過了十分鐘後又叫了一次,賀禮還是趴那一動不動。
“哈嘍啊,二位靚仔。”何昭宇進門看見前台的兩人,打了聲招呼。
“嗨嘍啊,宇宙超級無敵帥靚仔。”鄧登說。
“我這剛進門就準備起飛了。”何昭宇笑得花枝招展,走進吧台看見肖垣麵前有份外賣,問他:“你還沒吃飯?怎麼今天吃外賣了?你家夥夫今天沒上班啊?”
肖垣低頭看著鄧登的書,沒說話。
“我倆早吃完了,這份外賣是給夥夫點的。”鄧登朝賀禮那個位置努了下嘴,“喏,夥夫睡死過去了,叫都叫不醒。”
“這是昨兒晚上又跟睡神他老人家約會去了啊。”何昭宇這才看見蓋著衣服,在後麵睡死的賀禮,擼著袖子說:“我來。”
何昭宇走過去把他衣服掀開放旁邊,彎腰看了看他的臉,戳了幾下沒反應,“乾兒,醒醒。”準備伸手撐開他眼皮時,賀禮嘴角突然彎了起來。
“在這夢什麼呢,美成這樣。”
何昭宇直起腰,清了清嗓子,衝前台方向喊道:“肖垣——肖垣你幫我倒杯水唄。”
“我沒耳背。”肖垣放下書站起來,也用同樣的音量回複他。
肖垣話音剛落,賀禮身子就像僵屍一樣直了起來。
“呦,乾兒醒啦,做什麼美夢呢?”何昭宇坐到賀禮對麵,臉上掛著八卦的表情,“睡個覺嘴角都快翹天上去了。”
“不、不可能,我笑了嗎?”賀禮揉了下眼睛,臉頰微微發燙,手摸著臉降了下溫,問完抬眼看見走過來肖垣臉更燙了,立馬轉移目光看向何昭宇。
肖垣把外賣和水都拿了過來,放到桌子上扭頭就走了,連個眼神都沒往這邊扔。
何昭宇轉頭看了看肖垣,又看了看在拆外賣賀禮,“肖垣怎麼了?怎麼感覺心情不佳啊?”
“嗯?”賀禮手上動作戛然而止,探頭看著肖垣走回去,然後低頭看書,嘴唇還在動,應該是在和鄧登聊天,看著沒什麼異常。
他收回目光接著拆外賣,低聲說:“沒有吧,應該是昨天晚上發燒了,今天有些沒精神。”
“發燒了?”何昭宇皺眉回頭看了一眼,“生病了還來上什麼班,下回再生病你給我發個消息,我直接批他休息,等好利索了再來。”
“宇哥,你說得對,但我做不了肖垣的主。”賀禮掏出手機,“咱倆先加個聯係方式,如果他下回生病,我給你發消息,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休息吧。”
“之前我就說讓他每周休息一天,他不情願,我也就沒強求他,給他漲了點工資。”何昭宇掏出手機加了賀禮微信,低頭改著備注,嘴裡不停絮叨著,“年輕人真是不知道心疼自己身體,等以後歲數大了就知道有個好身體比什麼都強,可彆趁著年輕隨便作踐自己身體。”
“宇哥我很讚同你的說法,不過……”賀禮盯著手機界麵,“你這昵稱和頭像,我差點以為是我爸呢,我爸叫北方的狼。”
何昭宇的微信名稱叫“自由的鷹”,頭像是配套的,一隻展翅的老鷹在空中翱翔,滿滿的中年風。光看頭像和昵稱,還以為他四五十了呢。
“頭像也有點像,”賀禮把他爸頭像點出來,給何昭宇看了一眼,是一張像素不高的天空照,“像吧。”
何昭宇正低頭回複消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笑著說:“要不你是我乾兒子呢,看我跟令尊多有默契。”
“是。”賀禮敷衍地“嗯”了兩聲,低頭趕緊吃飯去了,想趕緊吃完接著補覺。
何昭宇回完手機消息突然想到什麼,單手托住下巴,笑眯眯地問:“昨天晚上不會是照顧肖垣沒睡覺,所以今天才這麼困吧。”
賀禮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也沒抬頭,虛虛地說:“沒有。”
“不會撒謊就彆撒了,我都不忍心戳穿你。”何昭宇把手邊沒喝的水推到賀禮麵前,“你這還整上偶像劇那套了,癡…不是…貼心夜守心…新朋友。”
“……”
宇哥這話太不對勁了,賀禮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眼神定在他臉上,問:“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就說你貼心啊。”何昭宇還是第一次見賀禮露出這種嚴肅的表情,知道這事是不能明說了,立馬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眨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不過還是不忘嘴欠逗兩句:“我這話裡還有彆的意思嗎?你覺得我說的是什麼?”
“沒有,我剛剛沒聽清。”賀禮放下心,神情立馬軟了下來,他自覺隱藏的很好,可能因為宇哥性向的原因想多了。他倒無所謂,主要是不想給肖垣惹麻煩。
前台有客人,鄧登就抱著書跑後麵來了,搬著凳子坐到了中間。賀禮剛扔完垃圾回來,看他在收拾書本,坐下問他:“不學了?”
“累了,歇會兒。”鄧登把裝好的書包掛椅背上,活動了下脖子。
“打遊戲不?放鬆會兒,”何昭宇說,“三個人正好鬥地主。”
“我不會。”賀禮雙手捧著臉,也不打算睡覺了。
“你個大小夥子不會打遊戲?”
“他是壓根兒不玩。”鄧登說,“之前放假我叫他一塊去網吧,結果大哥坐那看了一下午的太極拳,從此之後我再也沒叫他去過網吧了。”
“還有每次去他家找他的時候,不是在做飯就是在做家務,要不就是跟他媽媽在打太極,跟他爸爸在種花。”
“你這都什麼老頭愛好啊,”何昭宇說,“你是不是還練書法,下象棋啊。”
“對啊。”賀禮木木地點了點頭。
“……”
“我奶奶都活的比你年輕,人老人家還天天拿著手機玩消消樂呢。”何昭宇說。
“我對打遊戲真沒興趣。”賀禮托著臉想了想,“我沒什麼興趣愛好,那些愛好都是我爸媽的愛好,我無聊就跟著學了學。不過我三分鐘熱度,這些愛好我沒一樣是能堅持下來的,學著學著就放棄了。”
他說完之後,盯著桌子上的木紋突然沉默起來,這麼想來,他好像真的不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鄧登學習成績好,有目標,從小就明確自己長大一定要乾什麼,也堅持為自己的目標努力到現在,從來沒想過放棄。青麥也是這樣,學習好,有野心,有目標,從小就很優秀。
反觀他,沒有遠大的目標,沒特長沒愛好,從小乾什麼事都三分鐘熱度,學習也不是多好,除了高考超常發揮之外,一直都是中等的成績,幾乎沒往家拿過什麼獎狀。
比起他的朋友們,他真的差遠了。
“我也沒什麼興趣愛好。”一聊起這個話題,何昭宇登時想起以前,“也不能這麼說,以前有過,不過被扼殺在最有興趣的時候了。那時候小,沒能力反抗,等後來長大,自己能獨立了,卻拾不起以前那份激情了。”
“唉,”鄧登歎了口氣,“果然遺憾才是人生常事。”
何昭宇聽完他這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拍了下他的肩膀,“遺憾是常事,但不是常態。所以善良的年輕人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彆讓遺憾常態化,讓自己的人生少點遺憾,也彆老記掛著那點遺憾。”
“我去前台幫肖垣了。”
賀禮和鄧登聽完何昭宇的話很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沒說話,也不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什麼。
“垣寶啊,有什麼我能添亂的嗎?”何昭宇進到前台問肖垣。
肖垣雙手環胸,靠在吧台看著何昭宇,語氣平淡冷靜:“沒有,你回去接著聊天吧,我一會出去買三斤瓜子給你們送過去。”
“哎呀,你看你,怎麼還氣上了,彆生氣啊。”何昭宇走過去用胳膊拱了他一下,神秘兮兮地說:“你猜猜我們三個在聊什麼?”
“不想猜。”肖垣板著臉回他。
“我們再聊你的終身大事。”何昭宇笑著看他。
“你們三個有病吧。”肖垣無語,斜了他一眼,“聊我終身大事聊這麼長時間,這得聊到我去世吧,你們這是幫我娶了幾個啊。”
“那肯定是要給你娶個最好的啊。”何昭宇瞥了一眼賀禮,悄聲說:“我發現還是我乾兒子最好,長得帥脾氣好會做家務會做飯,能打太極能種草。你要不把他娶了吧,我就不收你彩禮了。”
“你真是病得不輕。”肖垣翻了個白眼,轉身出去收拾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