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的手機再一次震動。
“你今天再給我打電話過來,我明天過去第一件事就是砍死你!”肖垣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被吵醒,心裡怒氣值已經到了極點。
“我就是在打電話確定一遍,確定是明天西站啊?”電話那頭的鄧登說,“我怕我走錯。”
“是是是,你今天都問我十五遍了!這麼年輕就老年癡呆了?”肖垣說。
“行,我不打擾你了。等著哥們兒明天去接你啊。”鄧登語氣有些興奮,停頓了下笑著說。
“掛了,補覺去了。”肖垣說。
“行行行,明兒見。”
鄧登掛完電話激動勁兒都還沒散下去,轉頭看了一眼坐他旁邊吃飯的男生說:“你室友明天來,明兒介紹你們認識。”
“嗯,我聽見了。”賀禮本禮咽下嘴裡的飯,垂著眸,眼底閃著亮,“他聲音挺大的,說明天要砍死你。”
食堂熙熙攘攘,人聲嘈雜,肖垣的話儘數落到了他耳裡。
“他就是偶爾嘴賤兩下,”鄧登舀了一口飯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就會窩裡橫。但窩裡就我一個人,天天就會跟我嗆。”
賀禮低頭“哦”了一聲,“知道了。”盯著桌子上掉的米粒兒,慢慢地開口問道:“他人……怎麼樣?”
“怎麼樣?”鄧登咬著筷子想了想,“嗯……樂觀開朗,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
賀禮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想聽的並不是這些。
“以上觀點僅代表我個人看法,與你無關。”鄧登笑了下,從餐盤裡夾起一塊辣椒在賀禮麵前晃了下,隨後塞到自己嘴裡,“辣椒辣不辣,自己吃了才知道,我隻能告訴你,它不是壞的。反正你倆以後住一起,你自己慢慢認識吧。”
“嗯。”賀禮重重點頭。
鄧登吃完飯放下筷子,拍了拍賀禮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我沒拜托過你什麼事,但是肖垣拜托你幫忙照看一下。我讓他跟你住一起一方麵是圖你房子便宜,一方麵是放心你。但後者占多。”
“嗯,你放心吧,”賀禮說,“我會照顧好他的。”
倆人吃完飯收好餐盤,一起往食堂門口走著,可能是因為肖垣明天來,鄧登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你那房子我還沒謝謝你呢,”鄧登笑著撞了賀禮一下,“改天請你吃飯啊。”
“太見外了鄧子哥。”賀禮笑著說,“我還得謝謝你幫我找室友呢。”
“誒呦,小嘴兒還是那麼甜。”鄧登深深歎了一口氣:“你彆說啊,你這搬出去我還挺不習慣的。自從你搬出去之後,我這天天在寢室真是孤苦伶仃啊,沒人跟我說話,難受死我了。”
“你這嘴天天這麼累,你就讓它晚上歇歇吧。”賀禮說。
鄧登搖了搖頭:“是真不習慣啊。你這粘我這麼多年,突然離開我了,就跟我帶身上很多年的掛件丟了一樣,總感覺少點什麼。”
“習慣就好。”賀禮抬頭望了下碧藍如洗的天,笑著岔開話題,“今天天氣不錯,明天肯定也是好天氣。”
肖垣掛完電話就沒在睡了,他睡眠淺,被打擾醒就很難再入睡。他翻身拿起手機點開日曆看了一眼,又切到地圖搜了一下明天即將到達的城市。
離得挺遠的……
肖垣先給鄧登轉了五個月的房租,鄧登秒收,回了一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肖垣看著手機笑了一下,沒回他。前段時間他跟鄧登講說要去找他,讓他幫忙找個房子,儘量不合租,貴點也能接受。
鄧登這執行力很可以,一天就給他找好了,價格很便宜,但是是合租。當時和他說不是價錢的問題,就是想安靜點,不想跟人打交道。
鄧登聽完跟他保證跟他合租的室友絕對安靜,還好說話,他就沒見過脾氣這麼好的人。他跟那人認識三年了,每天形影不離,他用他的人品保證,鄧哥嚴選,絕對靠譜。
鄧登都這麼說了,肖垣也不想再多麻煩他了,鄧登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他每天學習也挺忙的,沒空抽時間給自己看房子,就先這麼住著吧。
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那邊住太久。
“啊啊啊啊啊啊!”肖垣在床上滾了兩圈,開始哀嚎,心裡一陣沒來由的煩。
煩。
好煩。
非常煩。
肖垣在床上左右翻騰了一會兒,犯了會兒神經起床收拾東西去了。站在小破房間望了一圈,發現好像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自己東西實在是少得可憐,拎包就可以走了。
嘖,還是接著躺著吧。
“樂樂,早啊。”
賀禮一大早就跑到宿舍去找鄧登了,進宿舍先跟前舍友打了個招呼。
鞏樂樂正趴在桌子麵前看電腦,扭頭看著賀禮愣了一下,扶了下眼鏡,朝賀禮點了下頭,回了聲“早”。
賀禮走到鄧登床鋪前伸出胳膊開始晃他。
“大哥!這才幾點!你跑宿舍來找我乾什麼!”鄧登大早上被賀禮從宿舍床上晃醒,一腦門的起床氣,隻想拍死床邊的這顆腦袋。
“不早了,”賀禮滿麵春風地看著他,“我當然是跟你去接人啊。”
鄧登:“?”
“接誰?哦,肖垣。”鄧登坐起來一臉懵地抓了抓頭發,隨即反應過來,衝他吼道:“你什麼時候說要和我去接人了!”
“剛剛啊。”賀禮說。
“……”
“我現在真想錘死你。”鄧登眯著眼試圖用自己最凶狠的眼神盯死賀禮,“你今天腦子抽什麼風!他下午五點多的車!你現在來叫我乾嘛!”
“這都快十二點了,萬一路上堵車怎麼辦。趕早不趕晚。”賀禮沒有理會鄧登的憤怒,笑著朝他眨了下眼,拉開鄧登桌子前的凳子坐了下去,連頭發絲兒都寫著高興,“快點,我等你哦。”
“不過節不放假的,堵哪門子車,五個小時我走著都到車站了。”鄧登迷迷瞪瞪地邊套衣服邊吐槽。套好衣服從床上下來,看見賀禮的一瞬瞌睡蟲都被彈飛了。
他剛剛在床上就看見個腦袋,下來才看見賀禮今天這身打扮。
“你今天是要結婚嗎?這位新郎官兒。”鄧登怔怔地盯著他。
“怎麼樣?”賀禮默認鄧登這個眼神是誇獎,站起來轉圈圈給他瞧了瞧。
“挺、挺帥的。”鄧登木木地點了點頭。
鄧登回過神,仔細打量了下賀禮,上身白襯衫外麵套了一件黑色豎條紋休閒西裝,下身休閒西裝褲還配了雙圓頭皮鞋,顯得格外利落帥氣。
挺好,打個領帶梳個背頭就能直接去接親了。
“你還噴香水了?”鄧登聞著一股香水味,他們宿舍可沒人噴香水,“你今天是有什麼活動嗎?請問?”
賀禮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他:“沒有啊。”
“沒有你穿這麼騷氣乾什麼?”鄧登說。
“我想著第一次見麵穿正式點,留個好印象,”賀禮有些扭捏道,“你的朋友我比較重視。”
“……”
“行,你行。”鄧登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衝他比了個大拇指,“凍不死你。”
鄧登評價完賀禮轉身進衛生間去梳洗打扮了。
相比賀禮,鄧登打扮的就樸素多了,運動褲加衛衣外麵套了個厚外套。這都十月底了,早晚溫差大,他可沒有賀禮那個不生病體質。
“你離我遠點啊,站你邊上顯得我跟個土狗一樣。”鄧登出門就跟賀禮拉開了距離,“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你最近很不對勁啊,大禮同學。你變了,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以前的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鄧登說,“怎麼現在搖身一變,變成一隻花蝴蝶了。這是千年鐵樹準備開花了?”
“不過也是,你也該開花了,這都大三了還一次戀愛沒談過,白瞎你這張臉了。”
“我還以為你早都修仙成功,把情根兒拔了呢。”
“不過你這花開的有點突然啊,哪位絕世美女入了您的眼啊?”
鄧登又開始了,賀禮聽著鄧登的絮叨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就比鄧登小一歲,鄧登卻老說他是五歲小孩,沒事就嘮叨他,他媽都沒鄧登能嘮叨。
“鄧子哥,”賀禮走在鄧登的後麵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絮叨,“我問你個問題。”
鄧登雙手插兜走在前麵,轉頭看了他一眼:“您請說。”
“就是……那個……”賀禮猶豫開口,“我的新室友談過戀愛嗎?”
“哈?”鄧登猛地停住了腳步,扭頭盯著他:“你問這個乾嘛?”
賀禮差點撞上,緊急刹車,尷尬地摸了下鼻子:“就……了解一下。”
撒謊。
鄧登一眼就看出來了,但也沒來得及細想。這是他第一次聽賀禮打聽彆人感情的事,以為他在這方麵忌憚什麼,他再一次用他的人品保證:“你放心,肖垣在感情方麵乾淨的不能再乾淨。絕對不會往家裡亂帶人。”
“……”
鄧登撣了撣賀禮的肩,轉身接著往前走:“你是千年鐵樹他就是萬年鐵樹,他談不了戀愛。”
“為什麼?”賀禮追著鄧登問。
“嘖,什麼為什麼,沒有為什麼。”鄧登裹了下身上的外套,腳步慢了下來,“他說他害怕。”
“害怕?”賀禮不明白什麼意思。
“啊,對。我也不知道他怕什麼,反正他就說他害怕。”鄧登說罷看了眼賀禮,輕歎了口氣,“一個兩個的都不讓省心。”
“好吧。那…那…我跟他住一起有什麼特彆需要注意的嗎?”賀禮說話聲音都變小了,“他有什麼不喜歡的或者忌諱的嗎?”
討厭的東西?
鄧登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
好像沒有……
肖垣這人好像事事都能接受,從來沒聽過他說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看什麼都一個樣。
“肖垣這人……好像沒有什麼不喜歡的。”鄧登糾結一番也不知該如何去給賀禮說,隻能說了一個自認為肖垣不喜歡提的事:“我沒有要求你啊。你跟肖垣聊天的時候就儘量彆去聊感情方麵的話題,我猜他應該比較煩這方麵的話題,包括家庭方麵。”
“嗯,好。”賀禮重重地點了點頭,“但是,為什——”
“——噓”鄧登轉身打斷了賀禮的話,食指摁住賀禮的唇,“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多的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誆賀禮,他是真不清楚。
拋開感情問題不說,就父母這方麵來講,他認識肖垣這麼多年,從來都沒見過肖垣爸媽,連肖垣爺爺去世的時候都沒露麵。之前問過一次,肖垣隻冷冷地說在外地,眼裡閃過的嫌棄和厭惡不言而喻,自那以後他再也沒問過。
鄧登說完就鬆手轉身了,完全沒注意後麵的賀禮的表情失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