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離開宮門好一會了,阿月這才鬆了一口氣,“終於出來了!小姐,為什麼聖……”
沈安寧打斷了阿月,示意她看向馬車外麵。
阿月這才反應過來駕車的人正是康公公安排的人,於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問道:“為什麼聖上昨天才將你困在宮裡,今天就這麼輕易放了你?”
沈安寧微微蹙眉,從今日禦書房的情況看來,方承堯似乎知道她會想辦法出宮,而且也沒打算留自己,隻是想看看自己有什麼招而已。
沈安寧又仔細回想了一遍昨日宮宴上的事,心中突然一明,方承堯昨日在宮宴上隻是說要自己和公主們一起聽學,並沒有說過留沈安寧在宮中。
難道是方昭溪?不對,若是方昭溪那剛剛也不會這麼容易出來,更何況雖然她現在還不明白方昭溪為什麼針對自己,但堂堂一個公主總不會是想把她困宮裡然後侮辱她一頓吧?而且得知自己要出宮時方昭溪也並無異常。
會是誰呢?昨日宮宴後是皇後的人來接她的,皇後……
聖上雖然沒有說要她住宮裡,可若是皇後認為聖上的意思是住在宮裡更能方便同公主們一起聽學,那聖上也不能為了這事責問皇後。
想到這,沈安寧笑了笑,皇後想要留她在宮中是想要給她和方景浩創造機會,可看來這位周王爺心不在此。
目前來看,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無非是趙王方景澤、周王方景浩,兩人的背後都是陸家,聖上昨夜為方昭清和譚謹賜婚,難道有意偏向方景澤?可方景澤獻禮時聖上也沒多在意,又或者真的隻是聽了太後的話?
太後為方昭清賜婚,難道陸家是選了方景澤?所以皇後才為方景浩算計?
如此看來聖上在宮宴上讓方景淳也參與政事,很有可能是想平衡邵陸兩家,或許並不是真有意想立方景淳為太子?
阿月見沈安寧眉頭舒展了,知道她想明白了,“小姐?”
沈安寧看了看她,不緊不慢的吐出兩個字來,“皇後。”
阿月疑惑了,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是皇後,可是隻要是自家小姐說的那就是對的。
沈安寧拉開馬車窗簾,看著到了一個熟悉的路口,“停下!”
沈安寧帶著阿月下了馬車,在她的示意下阿月拿出了一錠銀子給了侍衛,“你回鎮北侯府通報一聲,說我們出去置辦點東西,晚點就回!”
侍衛看著阿月遞過來的那一錠銀子,又抬頭看了看沈安寧,“姑娘不必如此!奴才這就去鎮北侯府通報!”
阿月笑了笑,“拿著吧!”
侍衛這才拿著銀子,沈安寧帶著阿月轉身離開。
“小姐!我們是去看燕夫人嗎?”
“嗯。”
說起孫雪燕阿月心情有些低落,兩人一起到了陳府,才剛到了門口就聞見府中傳來好大的藥味,兩人進了院子裡見裡麵都是煎藥的人。
陳府的人都認識她們兩個,所以兩人在下人的帶領下直奔孫雪燕的院子,直到到了孫雪燕院子周圍,空中的藥味才少了許多,兩人進去後才發現陳家父子和沈海夫婦以及張千都在。
阿月一見江秋妤就忍不住哭著衝過去抱住了她,“夫人!”
眾人這才發現沈安寧兩人回來了,江秋妤被阿月抱住才反應過來,抱著阿月輕輕的拍了拍,滿眼淚光地看著兩人。
“阿爹!阿娘!陳叔!張叔!”沈安寧走上前去。
“阿寧?你們怎麼出宮的?”張千問道。
“小姐她故意惹怒五公主,然後五公主去聖上麵前告狀,借此和聖上賣慘,這才得已出宮的。”阿月從江秋妤懷裡起來。
張千一臉驕傲的仿佛是自己的女兒,“我就知道宮裡關不住你!”
“燕姨怎麼樣了?”沈安寧走向孫雪燕的房間,被陳子洵拉住了,“阿娘剛喝了藥,已經歇下了,你還是不要進去了,要是也被傳染了不好!”
沈安寧皺眉,“真的是瘟病?齊博士怎麼說?”
“是瘟病!齊博士早晨給阿娘看診和帶了藥來,但是醫館那邊病人越來越多,人手不足,這幾日他就都留在那邊幫忙了!”
聽見了兒子說完後陳其武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夫人這病什麼時候可以好!”
江秋妤聽見後也是難過的歎了口氣,沈海見夫人滿臉愁容,輕輕地抱住她。
“會好的!燕夫人一定會好的!”阿月安慰著江秋妤,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安寧緊緊皺著眉頭,又想起剛進門時滿院子的藥味問道:“為何前院那麼重的藥味?”
陳子洵解釋道:“之前照顧阿娘的侍女仆人大多染上了瘟病,所以按照齊博士的藥方在給她們煎藥。”
沈安寧眉頭緊蹙,“現在城中嚴重嗎?剛不是說缺人手嗎?現在可想到辦法了?”
張千:“一夜之間就多出了好多病人,現在城中到處可見是染上瘟病的人,各個醫館也到處都是人,之前宮裡派了不少人前去幫忙,隻是染上的人越來越多,也忙不過來了!”
這時,楚管家過來稟報,“將軍!門口有一群乞丐暈倒了,看樣子像是染上了瘟病。”
陳其武一拍腦袋,吩咐道:“先把人扶進來,放在前廳,然後去請醫者過去看看!”
楚管家:“是!”
楚管家正準備離開,陳子洵叫道:“楚伯!你也小心點,叫去扶的人都拿布條捂住口鼻。”
“是!公子!”
楚管家離開後陳其武轉頭看向沈海,“大哥!你帶著嫂子先回府上吧!這邊都是病患,萬一也染上了不太好,這邊有什麼消息我就叫人送去府上。”
沈海擔心江秋妤的身體,但看江秋妤的神情,想來她是擔心孫雪燕,“夫人!你還有舊疾,不如先回府吧?”
江秋妤擔心地看了看孫雪燕的房間,又轉頭看著沈海,知道自己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隻會給他們添麻煩,就也準備跟著沈海回去。
“阿月,你跟著阿娘她們回去!”沈安寧喚道。
阿月:“小姐?”
陳其武:“阿寧你也回去!你燕姨這邊我和阿洵照顧著,你不用擔心!”
“陳叔,我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沈安寧在軍營時也學過簡單的醫術,照顧病人還是可以的。
阿月:“那我也留下來照顧燕夫人!”
陳其武堅持道:“不行,萬一你們要是染上了瘟病怎麼辦?夫人會怪我的!”
“陳叔,我們之前也來過,要是會染上的話前麵就已經染上了,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小心的!”
陳其武一下不知該怎麼辦,轉頭看向沈海,沈海扶著江秋妤似乎思量了會,他自然明白沈安寧的心思,雖然擔心但也知道即使這個時候把她帶回去了,她也不會安心在家待著的。
“大哥大嫂你們放心吧!我會看著阿寧的!”張千從小看著沈安寧長大,自然也明白沈安寧的性情。
於是沈海看了看沈安寧點了點頭,就扶著滿臉憂愁看著沈安寧的江秋妤走了。
陳其武見狀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再三囑咐沈安寧阿月要照顧好自己,然後叫陳子洵多照看著她們就去看孫雪燕了。
幾人蒙住了口鼻就去了前廳查看病人的情況,這時一個藍衣女子蒙著麵在楚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葉雲舒看著眼前的一抹橙色身影楞了楞,之前她見到的沈安寧是一身男子裝束,突然換了女子的襦裙讓她有些詫異,但她也很快也就反應過來了,“沈姑娘?”
沈安寧見到葉雲舒也是楞了一下,她沒想到楚伯找的醫者是葉雲舒,“葉姑娘?”
葉雲舒笑了笑,“是。”
陳子洵一見是葉雲舒過來,上前道:“葉姑娘,你來了?”
葉雲舒看到陳子洵在時並不意外,她本就是在醫館時聽到是陳府,就迅速的把手裡的病人處理好後跟著過來的,“嗯,聽說這裡有一群新發現的病人,我過來看看!”
“就在這,你看!”陳子洵有些手忙腳亂地讓開。
張千雙手抱胸地瞅著陳子洵的動作,又看了葉雲舒一眼,沒有說話。
幾人和下人們一起在葉雲舒的指示下把病人都處理好了。
楚伯抬頭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這些病人怎麼辦?”
“目前各個醫館都是病人,也沒有地方可以轉移了。”葉雲舒也從病人中抬起了頭。
“那就先放這裡吧!反□□裡也有病人,就一起照顧吧!”陳子洵幫葉雲舒整理好藥箱。
沈安寧看著陳子洵有條不紊安排人把前廳的病人都安頓好,大手一揮擦了臉上的汗,“葉姑娘,既然你已經過來了,能不能勞煩你去看一下孫夫人?”
葉雲舒抬起手輕輕擦了擦額頭的汗,“好,請帶路吧!”
“多謝!這邊請!”
沈安寧叫人去告知陳其武,張千替葉雲舒背起了醫藥箱,然後才請葉雲舒過去。
葉雲舒和張千表示感謝後跟著沈安寧往孫雪燕的院子走去,看著沈安寧對陳府這麼熟悉,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葉雲舒正猜測兩人的關係的時候,陳子洵已經打理好一切跟了上來,她轉頭看了一眼陳子洵。
陳子洵在葉雲舒身後放緩了腳步,然後遞上了一塊乾淨的雪白帕子。
她轉過頭看著陳子洵,陳子洵示意給她擦汗,她才雙手接過,道了聲多謝。
不一會就到了孫雪燕的院子,陳其武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一見到來的是個女醫者,皺了皺眉。
“阿爹,這是葉姑娘,請她來為阿娘看診!”
陳其武打量了一眼葉雲舒,讓開了路,“葉醫者,請!”
葉雲舒對陳其武微微低頭,然後就進了孫雪燕的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孫雪燕,走了過去。
沈安寧伸手準備接過張千手中的醫藥箱,卻被陳子洵先一步接走了,她就也跟著陳子洵走了進去。陳子洵把醫藥箱放在了床邊才發現孫雪燕已經醒了,喚道,“阿娘!”
沈安寧和阿月聞聲也展眉上前,看著因為高熱看起來有些虛弱的孫雪燕。
“阿寧!”
沈安寧聽到叫她,便趕緊走近,順手給葉雲舒拿了一個凳子放在了床邊,“葉姑娘,請坐!”
自己則是順勢坐到了孫雪燕床上拉住了她懸在空中的手。
“燕姨,我在!”
孫雪燕看著帶著麵紗的沈安寧,“你怎麼出宮的?昨日聽阿洵說起你被留在宮裡了?”
“燕姨不要擔心我了,我自有辦法出來的!”沈安寧又給她介紹道:“燕姨,這是葉醫者,來給你把把脈。”
孫雪燕這才轉頭看著坐在一旁的葉雲舒,“勞煩姑娘了!”
葉雲舒微微笑道:“應該的,夫人請把手給我。”
孫雪燕伸出了手,葉雲舒接過,眾人都盯著葉雲舒的表情,直到她微笑道:“夫人高熱正在慢慢退去,再喝幾服藥就可大好了,各位不必擔心!”
眾人聽聞都舒了一口氣,葉雲舒又給孫雪燕檢查了一遍,然後又叮囑了幾句才起身離開。陳子洵看了眼沈安寧,沈安寧自然明白他是讓自己照顧孫雪燕,點了點頭,陳子洵這才轉身去送葉雲舒。
他接過葉雲舒手中的醫藥箱,兩人往門外走去,出了房門就迎來了等在外麵的陳其武和張千兩張詢問的臉龐,葉雲舒把看診的結果又說了一遍,眼看著麵前兩人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陳其武:“多謝葉醫者了,我送你出去!”
張千:“二哥,我去送就好,你進去多陪陪嫂子吧!”
陳子洵撓了撓後腦勺,“阿爹,張叔,我去吧!”
陳其武一想,自己兒子去送也不失禮,就點了點頭,“也行,阿洵,你就替我去送送這位醫者,這次勞煩姑娘了,若是我夫人好了,陳某必定重謝你!”
“陳將軍不必如此,這是我應該做的!”
陳子洵伸出手請葉雲舒,“葉姑娘,請!”
葉雲舒給陳其武和張千欠了欠身就往門外走去,陳其武則進去看孫雪燕了,留下張千在原地看著葉雲舒和陳子洵離去的身影。
陳其武剛進房門就看見阿月正坐在床沿,手舞足蹈地說著她和沈安寧這在宮裡的一天一夜是怎麼過的,沈安寧則坐在了之前葉雲舒坐著的凳子上給孫雪燕用帕子擦著額頭降溫。
沈安寧見陳其武進來了,“陳叔!”
“你們這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夫人這邊我來看著。”
沈安寧看了看孫雪燕,隨後點了點頭,就帶著阿月離開了,留下了夫妻兩人。
此時夜幕也已經降臨,張千也跟著沈安寧一起回侯府,路上沈安寧見街邊毫無生氣,更是少有人走動。
到了侯府門口時,沈安寧下了馬車後掃視了一下周圍,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出意外地出現在原先的位置上。
沈安寧和張千對視一眼,也沒說什麼,就一同進了府中,沈安寧停下了腳步,“外麵那幾個是一直在嗎?”
阿月一臉懵,“啊?”
沈安寧這才轉頭看她,“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阿月知道沈安寧定是還有事要和張千說,就自己先回了院子。
張千上前一步,“昨夜我們出宮到侯府時並沒有發現門口有人,今日出門前也看了,也沒有……”
“那就是……”沈安寧眼神一冷,“衝著我來的!”
沈安寧又想到了今天在方承堯書房外的那個少年的背影……
張千見沈安寧陷入了沉思,“阿寧,你也不必憂心!”
“張叔,房小九你查到了嗎?”
沈安寧的突然回頭,反倒讓張千一怔,“房小九?還沒有查到什麼,這到底是誰啊?我找遍了這洛京也沒見到有哪戶高官貴族姓房。”
沈安寧沉著道:“或許……可以查一下九皇子。”
“九皇子?”這下張千詫異了,“怎麼又扯上九皇子了?不是趙王嗎?”
沈安寧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張千,張千聽後更疑惑了,“可這傳聞中九皇子一副病秧子樣,什麼宴會都稱病不出,即使這些年我跟隨大哥進京這麼多次也沒能見過真容,他為何……他這幅身子即使搶到了皇位,也難保有幾天坐吧?”
沈安寧聽著這話心中竟生出些難過。
張千看著又陷入沉思的沈安寧有些倦容,“今天先去休息吧!”
“嗯。”
沈安寧叫人去告訴沈海江秋妤自己回來了,就往自己院子走去,月光下整個府上都顯得有些寧靜,剛走進自己的院子就聽見隨風響動的風鈴聲,沈安寧走近了風鈴,坐到了窗上,也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