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身後跟著幾十條大狗。
大人們玩的是打獵,扶蘇在這種日子,隻能玩獵犬。
在這種日子裡,扶蘇將獲得一大塊圍場,然後自己一個人和幾十隻獵犬一起比賽。
圍場裡提前已經放好了野雞、兔子、鹿、山羊、小豬等。
隻等著扶蘇一進場,解開狗子的韁繩,讓這些經過訓練狗狗撲咬這些動物,等它們成功捕獲獵物,便回頭叼給主人。
獵犬們所捕獲的禽獸就是扶蘇的戰績。
獵犬遊戲這和在戰車上學習射擊有著非常大的區彆。一個是純娛樂,幾乎沒有危險;而後者就對人的體格、力量、技巧有著非常高的要求。
至於圍獵,那就比學習射擊和打獵刺激百倍。
嬴政也是很喜歡刺激感的人,秋狩是他好好放鬆的時候。讓趙高駕著戰車,一人在側準備弓箭,一人在側護衛,而嬴政則負責射獵。
這就要的是配合,像扶蘇這種低齡兒童,暫時也就隻能和狗一起玩。
當扶蘇領著一群狗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在這蕭瑟的秋風之中,扶蘇係著黑色的披風,臉上寫滿了自信。
扶蘇一手攥著韁繩,胯下一匹性情暴躁的白駒;一手牽著一隻狗。
馬,是非常暴躁的動物。
秦國的祖先就是給周天子的馴馬的,整個秦國對馴馬也都很有一套。
但是在秦國,在馴馬、騎馬的過程中發生意外的事件根本不在少數。
尤其是一些五六歲的孩子,就曾因為好奇上馬被活活摔死。
這隻白駒,對於五六歲的孩子來說是一種挑戰,可對於扶蘇來說,剛剛好。
像是天降福娃一樣,扶蘇的出現引得眾人朗笑。
“大王,太子實在是有大王的風範啊。”
嬴政對這種根本不符合實際的恭維沒有回應。
他看著扶蘇這慢條斯理、懶洋洋地騎馬出來,隻覺得扶蘇身上少了點什麼東西在。
對,沒有銳氣。
嬴政的目光忽地落在扶蘇身邊的大狗上,這隻大狗的脖頸上係著紅色的神結,甚至於還掛著鈴鐺。
這隻狗並不是普通的獵犬,看這灰黑色的毛發,還有這狗的雙眼,很明顯這是一隻狼狗。其眼神略帶冷冽,站在狗群中威風凜凜。
嬴政忍不住問,“扶蘇,你的獵犬上為什麼係著鈴鐺,難道不怕驚擾獵物嗎?”
“回稟君父,這是孩兒的愛犬,不用於打獵的。孩兒要把他養在身邊,當做寵物。”
嬴政聽了,不大高興。
小孩子,最怕的就是玩物喪誌。
趙高看嬴政的眼神,頓時在附會嬴政的意思。看大王的神色,這是想要把這隻狗給殺了。
秋風蕭蕭,秦國的旗幟尾部飄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飛著。
周遭一片悄寂,就是馬這種畜生在這種時候也都識趣地低下頭吃草,不敢吭氣。
周圍的大臣都在一旁連聲屏氣地看著嬴政和太子。
昌平君神色凝重,大王對扶蘇的要求,一向是非常高的,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超越同齡人的目標去教育扶蘇。對於嬴政來說,他不能容忍扶蘇犯任何錯誤。
越是在扶蘇立功之後,嬴政越是敏感,怕扶蘇走上不好的道路。
有很多孩子,小時候早慧,功課做的很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長大了卻不成器。吃喝玩樂嫖賭,樣樣精通,就是不就好好做人。
扶蘇也看出周圍人的反應,他知道嬴政對這件事稍有不滿,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
這隻狗,是他特意準備的。
“君父,孩兒還給這隻犬起了個好聽的名字。”
嬴政沒有問話。
“它叫齊王。”
此言一出,嬴政在原地一怔,這些高官臉色多有驚慌,群臣中一片嘩聲。
隻是,有幾個年輕人聽到這個回答,卻笑了。
比如王賁、比如蒙恬,年紀最輕的蒙毅,那是幾乎笑出了聲。
蒙武嚴厲的眼神向後瞟了一下,後方幾人這才止住。
“叫什麼?”嬴政以為自己聽錯了。
“齊王。”扶蘇還是懶洋洋地回答。
嬴政的眼神從原本的嚴厲變成了和藹,又變成了疼惜。
他對著趙高微微道,“扶蘇是奇人啊。”
“大王說的是。”趙高臉上有些驚恐,麵色泛著白。
眾人也開始議論起來……
‘人家齊王是堂堂大國諸侯,太子居然把一隻狗叫做齊王,傳出去不是欺辱齊王嗎?’
‘難道說,在太子眼中,齊王連狗都不如。’
‘太子把齊王看做狗,若是傳到六國人耳中,恐怕又要引得六國人非議了。’
嬴政聽到了這些微詞,隻是他才不屑一顧。
你們這些匹夫懂什麼。
“扶蘇,你可知此舉是對齊王無禮?”
扶蘇認真的說著,“君父,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比君父更加厲害。我要踏平六國,什麼齊王、燕王、趙王,那都不在話下。”
這番話甚是狂妄,甚至對嬴政多有冒犯。
大臣們聽了,自然都非常驚愕,久久說不出話來,更是看著嬴政的臉色。
可是沒想到,嬴政對此根本不在意。
嬴政放聲大笑,又命人把扶蘇抱到了自己的戰車上。
“寡人有子如此,甚感心慰。”
蒙武也覺得扶蘇性靈,能說出這種話,可見以後又是一位霸主。
“太子少有奇誌,是我秦國之福。”
這些朝臣見到嬴政和扶蘇二人的父子關係竟然達到了這種地步,嬴政完全不在意扶蘇的僭越,甚至於從小就鼓勵扶蘇的野心,眾臣一個個看在眼裡,也都記在心裡。
嬴政把扶蘇放在戰車上,又問他,“若是你做的事情,傳到了齊國,齊王知道了,你說他會如何作想啊?”
“有本事就來打我。我才不管他如何作想。”扶蘇昂著腦袋。
眾臣聞言,一個個都不敢說話。
扶蘇這樣的個性,不免讓人聯想到昔日秦國的秦武王。
“那如果他真的來打你了呢?”
“那我就打回去。君父,我長大以後,要親自帶兵,去掃平六國。君父,你可一定要答應我。”
扶蘇毫不忌諱地說著他的野心。
嬴政最初聽了覺得歡喜,漸漸聽了覺得不是滋味,難道說,在扶蘇眼中,寡人平定不了六國?
自己在扶蘇眼中,早就成了無能之輩?
再者扶蘇去平定六國了,還有寡人什麼事。
細心的人都發現了,嬴政臉上的喜色漸漸消失了。
而從扶蘇一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範圍之內,這些大臣都感到心中莫名不舒服,他們也不說出來,但是太子就是給了他們這種感覺。
嬴政悠悠地問扶蘇,“你會打仗嗎?”
“不會。”扶蘇果斷地說,“但是可以學啊。等我打完了天下,到時候把天下的城池都獻給君父,到時候我就給君父上尊號,稱呼君父為皇帝。寓意君父德高三皇,功過五帝。”
“君父,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