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選對彆人不熟悉，但是對大洪皇帝，真的是了解透徹了。

此刻推想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完全把大洪皇帝的所作所為分析了個徹底。

當年，林參羞辱華貴妃，不管是不是大洪皇帝做局，這事對整個逸勞國的震動不亞於一場大地震。

本來有林參在，其他皇子就老老實實待著得了。

可林參被廢，這讓所有皇子都看到了機會。

彆人我不清楚，但大洪皇帝絕對是能把必死局麵盤活的人。

他也是第一個看出來林參圖謀不簡單的。

於是，他找到正元皇帝，說了林參假借迎娶梁笑笑，脫離逸勞皇室，遠離皇城圖謀造反，提前爭搶皇位。

正元皇帝肯定不相信，就會問林洪有什麼證據。

林洪當然沒有證據，但他卻想出來個驗證的辦法。

不是說林參鐘情梁笑笑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梁笑笑。

假如梁笑笑受辱，林參百分之百會不顧一切殺回皇城。

隻要林參回來了，林洪願意以死謝罪。

如果林參不回來，那麼即便是不能完全證明他要造反，也足以看出他對梁笑笑的感情是假的，有欺君犯上的嫌疑。

正元皇帝糾結了一陣，也沒說讓不讓林洪這麼去驗證。

林洪是個狠角色，扭頭就把梁笑笑給辦了。

要知道，林洪是皇子，還是除了林參之外，更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就這樣的人，哪怕是喝醉了酒，也不可能隨便就拽住哪個宮女辦事。

就算他想，他身邊跟著伺候的人也會拚死阻攔。

沒人阻攔，就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認。

而後，這消息就傳出來了。

仔細想想，皇宮裡一個皇子寵幸宮女，這種事情都不算是什麼新鮮事，怎麼可能讓消息隔著千萬裡，傳到邊疆的寒城這邊來。

還不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結果，林參無動於衷，這讓本來對林參傾心相待的正元皇帝，對這個最器重的兒子產生了懷疑。

後來的事情，林選就不知道細節了。

不過，從結局也能推斷出過程。

林洪把握住正元皇帝對林參的疑心，不斷展現自己的能力，逐漸博得皇帝的信任，到最後，林洪被立為太子便是最好的證明。

當然，林洪和林參相比，還是差了點。

哪怕是有太子的身份，掌握皇室兵權，卻被自我發展了不到十年的林參，打得差點慘死蒼雲山。

幸虧那時候出了個蒼狼，要不然，這逸勞國究竟誰做主還真不一定。

“我說林參可憐。

是他明明深得父愛，卻不自知。

是他明明有當皇帝的本事，卻沒有坐皇位的命。

是他謀劃了無數，唯獨碰上了蒼狼這個意外攪局的人。

是他本來可以安安穩穩等著正元皇帝主動讓位給他，卻非要自己折騰，最後一無所有，還受了這麼多年的牢獄之苦。

唉，人的命，天注定啊。”

林選長聲歎息。

其他人也沉默不語。

這世界本身就是成王敗寇，從爭的那一刻開始，就要做好失敗的準備。

林參就算真的可憐，那也是咎由自取。

梁山揮了揮手，外麵候著的下人趕緊過來，給他換了酒杯。

“選殿下，多謝！若不是您今日所言，梁某估計這一生都要活得稀裡糊塗，死得不明不白。”

說著，就要喝酒。

林選伸手攔了一下。

“梁叔，你且慢。”

“選殿下，何事？”

“我說了這麼多，其實猜測占了絕大多數，但歸根結底，梁家終究是覆滅了。我說過，梁家覆滅也咎由自取，這我不管。但當年那位華貴妃和我母親梁笑笑確實蒙受了冤屈，我指出來的四大元凶，如今三人已死，就隻剩下大洪皇帝一人。你說，這仇是報，還是不報？”

見到林選之前，這問題根本就不用問的。

如果梁山實力足夠，他帶兵打入皇城的心思都有。

可現在，他沉默了。

而且他也明白，林選之所以這麼問，實際上就是不讓他再考慮報仇的事情了。

原因很簡單，站在林選的角度，給梁笑笑報仇，就是給他的母親報仇。

為了母親，去殺自己的父親，這不是開玩笑嗎！

想到這，梁山苦笑搖頭。

“不瞞選殿下，實際從你進寒城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關注你了。

梁家的仇，我報不成。

但你來了，我就看到了希望。

可我不了解你，就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是真沒想到，你隻帶了這幾十人進城，就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讓整個寒城按照你的想法去變化。

來此之前，我已經準備好，將整個寒城拱手相讓，並且讓你和當年的林參一樣，以寒城為根基去覆滅林洪。

不過，現在看，沒必要了。

就算把林洪殺了又能如何，大姐和七姐也不能複活，梁家也不會再複往日。

隻歎我梁山無用，幾十年蒙在鼓裡，再回頭皆是枉然。”

梁山心如死灰，支撐了他幾十年的複仇心思，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其實，他很迷茫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報仇之外，還能做什麼。

林選伸手端起來酒杯。

“梁叔，華貴妃和我母親無法複生，但梁家未必不能重新興起。”

“嗯？”

“梁家如你一樣的子孫後代，遍布南朝各地，他們還需要你來收攏，他們也和你一樣蒙在鼓裡，甚至還有人也在謀劃反擊林洪。如果真讓他們這麼稀裡糊塗的下去，那才是你對梁家最大的過錯。你要做的，是找到他們，告訴他們真相，讓大家都放下那些無意義的仇恨，重新光複梁家往日的輝煌才是正途。”

梁山原本死灰一樣的目光，突然恢複了光芒。

“可梁家的後人，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去找。你找不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們可以找到你。”

“請選殿下明示！”

梁山猛地起身，相比殺林洪，複興梁家才是更讓他有動力的事情。

林選也不廢話，抬手指了指周圍。

“就從這寒城開始，打出來梁家的旗號，讓南朝三十六國，人人都知道梁家新的發家之地，他們自然會主動找上門來。之前就有人問過我，來這寒城，想要什麼。我說，我要這整個寒城。現在，既然知道寒城不是外人的，那我想要的，就是讓這寒城變成南朝的聖地。梁叔，你願不願意幫我？”

林選盯著梁山的眼睛。

梁山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隨後屈膝跪地。

“梁山願追隨選殿下，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哎，梁叔，自己人，你這是乾什麼啊。”

趕緊把梁山攙起來。

林選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好嘛，可算是把這事給忽悠過去了。

要是不讓這梁山把報仇的事情揭過去，真讓他拿著寒城當籌碼，逼自己起兵造反，林選想想都覺得頭大。

兩人笑著重新坐回去，一扭頭，就看到了嶽靈珊和劉望那兩人古怪的眼神。

“你們兩個就這麼把寒城給定下了，沒考慮過我？我是北城城主，這寒城有四分之一也是我的！”

“大爺的，我們在這打生打死一整天，到最後，你們是最大的贏家，什麼意思？”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完之後，又是不約而同舉起酒杯。

“重建寒城，請選殿下也帶上我們！”

隻這一句話，寒城，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