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城衛兵的反常舉動，讓林選對這寒城更加迷惑。
沒了繼續往酒肆二樓去看看的興趣，招呼身邊眾人一起朝城中心的方向過去。
黃昏時分，眾人再次聚集。
雖然都是分散出去，可大家實際上連整個寒城的十分之一都沒轉過來。
打探到的消息也沒什麼價值，基本上都是在外城轉悠，看到的也都是城中貧民死無葬身之地的慘狀。
眼看天就要黑了，林選是從沒想過，自己來到寒城之後，竟然連個吃飯睡覺的落腳地方都沒有。
“這寒城，真特麼邪門！”
許煞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發出這樣的感慨。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最後來彙合的一個狼寨兄弟出現在街口，讓眾人驚奇的是，他身邊竟然還跟著一個陌生麵孔。
“選殿下，這兄弟說，有事要向您當麵稟報。”
狼寨的兄弟過來，朝林選拱手說了一句。
林選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旁邊那人身上。
初看，也沒覺得那人有什麼特殊，年紀大概不到二十的樣子，在逸勞國這地方，也算是能成家立業的青年人了。
中等身材，穿一身略顯破舊的書生服，衣服雖然破，倒也乾淨。
從上到下，透著一股讓人看起來很舒服的親近感。
林選確定，自己是不認識對方的，實在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點名道姓要與他見麵。
就在林選打量那青年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他。
片刻之後，青年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晚生，離淵景見過選殿下。”
這一拜，頭低下來，林選和許煞黑鋒眾人全都是一驚。
隻因為這人不低頭看不出來什麼，一低頭，竟然在頭頂發髻之後，有一塊掌心大的剃禿。
人為剃掉的頭發，顯露出來頭皮。
頭皮上，則是觸目驚心的一道烙印。
印記是一個字“罪”。
林選知道，在逸勞國，隻有犯了死罪，要除以極刑的人，在量刑定罪之後才會，給出這樣的印記。
按照逸勞國的民間說法，頭頂烙印，哪怕是下了地府，閻王爺見到也知道這人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肯定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一個死刑犯，怎麼會好端端在寒城出現。
瞬間，林選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離淵景？你是特赦的犯財之人？”
“正是。晚生有幸，能當麵感謝選殿下救命再造之恩。”
離淵景不卑不亢，雖然是把林選當做救命恩人，可也沒有一般人那種恨不能跪著哭著來道謝的架勢。
林選了然，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氣節吧。
都說有氣節是君子的表現。
但林選一直覺得，氣節那東西，說白了就是，我知道你厲害，可我該看不起你還是看不起你。
再進一步講就是，我不管你是誰，看得起你跟你說兩句話，看不起你，你哪怕是皇帝，我都特麼懶得搭理你。
反正就是，有氣節的人，被打死了都不帶低一下頭的。
想來，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會乾出得罪有錢人的事情，受了犯財的罪名吧。
“離兄不用這麼客氣，是你等眾人所做之事令人欽佩，林選才甘願送個順水人情，這再造之恩不敢當。”
麵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
林選這話一出，果然就感覺那離淵景的目光變得更親近了些。
“殿下，能有這般想法，實乃我等知己，天下之幸！”
“哈，不敢當不敢當。話說，我來之前，刑部沈大人就告訴我，說是你們有百人先來了這寒城。我倒是忘了這件事，不知道你們現在都如何了？”
這次林選說的是實話。
他是真把沈平安當初說的這件事給忘了一乾二淨。
也不怪他沒放在心上，主要是，一百個死刑犯，以發配的名義，給送到寒城這邊來。
誰知道這些人能活下來幾個，更彆說他們到了寒城能活成什麼樣了。
而事實是，林選小瞧了這沈平安安排出來的百人。
“殿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在西城臨時租借了一間藥師堂，請殿下移步，咱們去那裡細說。”
離淵景轉身，做出個請的動作。
林選目光閃爍，最起碼，這落腳的地方，算是有著落了。
“走，過去看看。”
……
百人的犯財罪犯隊伍，比林選出發得要早了七天時間。
他們這一路也沒什麼意外和阻攔，早在半個月前就進了寒城。
按照離淵景的說法，其實出了寒門關之後，那些負責押送他們的刑部小隸，就打開了他們身上的枷鎖，然後走了，壓根不管他們去哪。
而他們百人湊在一起商量過後，也對要不要進寒城產生了分歧。
哪怕是決定要進寒城，替林選打前站的剩下幾十人，對用什麼方式給林選打好基礎，也沒個統一意見。
所以，最後真正從寒城正門進來的，也就不到二十人的樣子。
“我離家是藥道世家，寒城瘟疫肆虐，遠景最看不得有病人受苦，於是便聯合幾位同樣出身藥道的同道中人，將那外城最大的藥師堂給占了下來。”
離淵景他們手裡是有點錢的。
錢是沈平安私下裡給的，給的時候明確說了。
這些錢要用在幫助林選上。
可惜，他們這些人哪會聽那個，單說離淵景等一群少年青年醫師，眼見寒城那麼多病人，一時間醫者仁心爆棚。
傾儘所有，盤下來了一間藥師堂。
然後就憑著他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一邊在寒城附近搜尋治療瘟疫的草藥，一邊在藥師堂門前開堂設診，醫治病患。
幾天時間下來，救了多少人不敢說。
但那藥師堂附近，已經成了寒城裡貧民聚集安家的地方。
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這裡有免費的湯藥喝，對於連飯都吃不上了的寒城貧苦百姓來說，能喝一口熱乎乎的藥湯，那也能續命。
所以，林選到這的時候，就看到了無數衣衫襤褸的貧苦百姓，就那麼席地而坐，把整個藥師堂門前上百米的路，給擠了個水泄不通。
林選還能說什麼呢。
離淵景他們……嗯，都是好人啊。
“離兄，我問一句。除了治病救人，你們對這寒城還了解多少？”
“這……”
離淵景猶豫了一下道：“我等還知道，這西城城門出去的山林裡，草藥豐富，若能全部采摘，可解除全城瘟疫之患。”
聽到這樣的回答，林選嘴角抽了抽。
行吧，雖然他想問的不是這個，但也算是個好消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