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庭淵無法脫身, 隻能讓朝馬車外的平安喊話。
“平安,你去幫我問問茶棚的夥計,有沒有燒酒, 有的話買一壺過來。”
平安趴在窗口看了一眼,“好。”
平安往茶棚走去。
杏兒問到茶棚的夥計, 得知在距離此處不到十裡的地方有一個小村子, 村裡一千多口人, 村內有土郎中。
隻要不是什麼嚴重的病,這土郎中都能治。
庭淵當機立斷, 進村找郎中給伯景鬱治病。
伯景鬱這個情況, 還是得郎中來治。
平安從小二手裡拿了燒酒過來。
還順帶買了兩個碗。
庭淵將簾子固定住,與趕車的侍衛說:“出發去村子。”
杏兒坐在外頭給指路, 路他已經和茶棚裡的夥計問清楚了。
一行幾人朝村子出發。
庭淵伸手去解伯景鬱的衣服。
伯景鬱睜開一隻眼睛看他, “光天化日, 你怎麼就開始脫我衣服。”
庭淵輕輕拍了伯景鬱的臉, “想什麼呢,我是要給你退燒。”
伯景鬱的聲音有些悶, “我沒事,不用擔心。”
庭淵:“先把燒退了再說,你都燒成這樣了, 燒久了容易把腦子燒壞。”
伯景鬱配合著庭淵將上衣全脫了。
庭淵拿帕子沾了燒酒給他擦身子。
平安從未見過有人以這樣的方式退燒,問庭淵:“公子,這樣真的可以退燒嗎?”
庭淵點頭:“酒裡麵有酒精,酒精揮發快, 能散熱。”
主要擦拭後背,後脖頸這些地方。
伯景鬱不想讓他過於擔心,開玩笑說:“看光了我的身子, 你得負責。”
“你消停點吧。”庭淵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己人都快燒迷糊了,還想著這些,“保命要緊還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要緊。”
“你要緊。”伯景鬱毫不猶豫地說。
平安在一旁偷笑。
庭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戀愛腦,沒救了。”
伯景鬱哼哼了兩聲。
庭淵和哥舒璡堯的對話他一字不差地都聽見了。
哥舒璡堯問他是不是對自己動心了,庭淵說不知道,但伯景鬱知道,即便沒有完全動心,起碼心裡還有他的。
不至於完全沒有。
庭淵隻是嘴硬而已。
若不然,他不會在自己親到他之後,立刻就解釋清楚自己沒有喜歡的人。
伯景鬱哼笑,慢慢磨,庭淵的心最軟了,隻要他堅持不懈,總有一天庭淵會喜歡上他的。
庭淵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想快點讓他身體的溫度降下來,“你是不是前日淋雨了?”
伯景鬱嗯了一聲,轉念一想,又心生一計,“前日淋雨回城,淋得透透的,夜裡就高燒不退,昏迷到昨天下午才醒,飯都沒吃,我就來追你了,跑了一天一夜才追上你。”
他說得雲淡風輕,庭淵聽得膽戰心驚。
“你不要命了?”
高燒剛退就跑出來,一天一夜跑了一百五十裡。
庭淵都不敢想萬一路上高燒複發燒迷糊了墜馬怎麼辦,“也不帶個侍衛什麼的出來,萬一出事怎麼辦?”
伯景鬱握住庭淵擦拭他心口的手,“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把你帶回永安城。”
“手段?”庭淵眯眼,“你還想對我用手段。”
伯景鬱嗯了一聲,“我就想,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回永安城,我就把你打暈了,放在馬上馱回永安城。”
庭淵掐了一下伯景鬱的胳膊,“你還挺有手段啊。”
平安問:“你把我家公子搶走了,我和杏兒怎麼辦?”
伯景鬱:“你們有腿。”
平安:“我就多餘問。”
杏兒撩開簾子,“不是我說,王爺,我家公子吃軟不吃硬,你與其把他打暈,不如在他麵前哭一場,保準有用。”
伯景鬱枕著庭淵的腿,睜眼,眼神中帶著濃鬱的情緒,“有用?”
“沒用。”庭淵沒好氣地說,抬頭怒瞪杏兒,“你哪頭的?”
杏兒朝庭淵吐了吐舌頭,迅速放下簾子,捂嘴偷笑。
庭淵吐槽道:“前段時間還和你針鋒相對,現在一個兩個的都被收得服服帖帖,你說,你用什麼好處收買了他們。”
平安趕忙擺手:“我可沒有被收買。”
庭淵傲嬌地哼了一聲。
伯景鬱:“大概是被我對你的這份深情感動了吧。”
“你敢不敢再惡心一點。”庭淵都不知道這話他怎麼說出口的。
伯景鬱:“我這是求愛,怎麼就惡心了,我正大光明。”
他覺得很委屈,自己的喜歡又不是見不得人。
庭淵對上他的眼神,露/骨的情/欲用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拉絲兒。
受不了一點。
他警告伯景鬱:“你再用這種赤/裸/裸的眼神看我,我就不管你了。”
伯景鬱就差把“我想要你”寫臉上了。倒是杏兒和平安他們反應平平,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到頭來,好像是他這個現代人成了封建老古董。
“不是我說,你們表達自己的愛意,就半點不含蓄?”
想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熱血青年,竟然扛不住伯景鬱□□的眼神。
伯景鬱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著他,“我喜歡你為什麼要含蓄,我喜歡你啊,我含蓄了你理解不了怎麼辦?”
庭淵:“我可是理解的了了的。”
明明前幾天一切正常,這兩天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突然畫風就變了。
前幾天還是苦情戲,我喜歡你但我不能讓你知道,現在變成了,我喜歡你我得讓全天下都知道。
轉變得太快,一時間讓庭淵有些難以適應。
伯景鬱:“反正我喜歡你。”
庭淵捂住他的嘴,“你夠了,你不用掛在嘴邊上一天講百八十次。”
“我不講你怎麼會知道。”伯景鬱才不想聽庭淵的。
庭淵:“我知道,我已經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這種死纏爛打的勁頭,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伯景鬱看庭淵的臉紅了,自己的頭也是真的暈暈沉沉的快要受不住了,索性閉上眼消停一會。
庭淵依舊幫他擦著身體通過物理降溫的方式降溫。
伯景鬱現在就是美滋滋的感覺,庭淵不僅跟他回永安城,現在還沒有了情敵。
他也不用傷心自己擠不進去庭淵的心,他知道自己肯定能擠進去,而且能站滿,一點位置都不留給彆人。
彆說現在高燒,高燒三日/他都願意,隻要庭淵疼他。
庭淵在心裡歎息,能感受到自己將來要被伯景鬱如何花式求愛了。
此時的伯景鬱在他眼裡,和開屏求偶的花孔雀沒有區彆,瘋狂開屏。
車子進入村莊。
杏兒嘴甜,看到一家老婦人坐在門口乾針線活,就上去問路,“婆婆,你知道村裡的郎中住哪裡嗎?”
老婆婆抬眼一看,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嘴還甜,心情也好,給他們指路:“往前走,左轉,門口掛著紅燈籠的就是。”
“謝謝婆婆。”杏兒從錢袋子裡取出一百文的銅錢遞給老婆婆。
老婆婆看著手裡這一枚價值一百文的銅錢,覺得過於貴重,還給杏兒,“隻是指了個路,不值這麼多錢的。”
一百文錢,都夠家裡七八口人吃三五天了。
杏兒道:“婆婆,你就收下吧,不要在強光下做針線活,容易傷了眼睛。”
老婆婆樂嗬嗬地說:“姑娘你人真好。”
杏兒坐上馬車,和婆婆揮手告彆。
按照老婆婆的指向,他們成功找到了郎中的家。
杏兒跳下車,進到院子裡,院子裡頭沒有看到人,倒是有很多曬在院子裡的藥材。
杏兒大聲問:“有人嗎?”
耳房裡出來一名女子,看著和杏兒差不多大,手裡端著藥材,問道:“怎麼了?”
杏兒問:“郎中在嗎?我們馬車上有病人,高燒不退,得郎中幫忙醫治。”
女子往外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你們把人抬到裡屋的床上去,我看看。”
杏兒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能看?”
女子點頭:“可以。”
她說:“我爹是村裡的郎中,我打小跟著他學醫術,尋常病症我都能看,你們要等我爹是等不到了,隔壁村有個人從山上滾下來了,腿摔斷了,我爹最快都得明天上午才能回來。”
杏兒一聽這話,也隻能讓她試一試。
快速返回屋外馬車旁,與庭淵說:“公子,那姑娘能看,她讓我們把王爺抬到屋裡去。”
庭淵哦了一聲,與平安說:“你給我搭把手。”
他的肋骨才養好,沒那麼大力氣搬動伯景鬱。
伯景鬱在這時睜開了眼,“我還能走。”
庭淵:“那我扶著你。”
庭淵先一步下車,與平安兩人一左一右地將伯景鬱從馬車上扶下來,送進屋裡。
小姑娘為他診脈之後,與他們說:“不嚴重,是風寒,隻要喝幾服藥就能祛除,不過這段時間不能再受涼了,若是這段時間還受涼,反反複複的,等到了十月過後,寒流來了,寒氣入體就麻煩了。”
庭淵算是聽明白了,就是風寒感冒。
“多謝。”
小姑娘道:“不用,醫者本分,我去給你們抓幾服藥。”
“好。”
杏兒跟小姑娘一起出去了。
伯景鬱握著庭淵的手,“我都說我沒事。”
庭淵:“彆逞能了,你現在都燒得雙目通紅了,還沒事呢。”
他與侍衛說:“你去問問這姑娘,附近有可能住人的地方,天也快黑了,夜路不安全,我們在村子裡住一晚。”
不一會兒,那姑娘提著藥進來,說道:“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住在我這裡,反正我們家本就有多餘的床,原本就是可以安排病人住在家裡的。”
有些病人病情特殊,自己不能反複走動或者是種種原因,都會弄到家裡來,方便照顧。
所以她的家裡有很多空餘床。
庭淵有些擔心,“我們一群男的住在你家,你父親又不在家,會不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
姑娘擺擺手:“不會,醫者不避男女,我們的眼裡隻有病人,況且你們其中不還有一個和我一般大小的姑娘。”
庭淵:“那就麻煩了。”
姑娘問:“你們可曾吃飯,若是不曾,我給你們也一並做上,不過得給錢,還有住宿費。”
“那是自然。”
這條規矩庭淵他們還是明白的。
姑娘看庭淵,“你的病好像也挺厲害的,你有治療嗎?”
“一直在治,就是沒什麼大用處。”庭淵如實說。
姑娘道:“我給你診脈試試。”
庭淵沒拒絕,能尋醫,他也不會放棄。
姑娘替他診了兩隻手的脈象,原本信心滿滿,診完以後眉頭緊鎖,“怎麼會這樣呢?這是死脈,但是你又是活的。”
這一刻,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醫術,“看來是我的醫術不到家。”
庭淵感覺自己很有罪惡感,讓這姑娘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懷疑,他忙道:“不是你的問題,所有人都說我這病治不好,隻能養著,能活一天算一天。”
姑娘擺擺手:“就是我醫術不精,明日,等我阿爹回來,讓他給你瞧瞧,要是他也沒辦法,那我們就真的沒辦法了。”
庭淵:“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道:“我姓董,叫董怡然,村裡人都稱呼我小董郎中,你們叫我董姑娘或者小董郎中,都可以。”
“好的,董姑娘。”
晚飯庭淵比彆人多了一碗湯。
杏兒問:“董姑娘,我家公子怎麼多了一碗湯。”
董怡然說:“這不是湯,是藥。”
“尋常的藥顏色不都很深,烏漆墨黑,怎麼你這藥的顏色如此清亮。”
看著就和湯一樣。
董怡然說:“那是因為這是溫水泡的,不是大火熬的。”
董怡然與庭淵說:“這東西有利無弊,你要是信得過我,你就喝,要是信不過,不喝也行,我留著自己喝。”
“啊?”
此話一出,桌上的人都驚呆了。
這藥也能隨便喝?
董怡然說:“這藥對於身體不好的人喝了促進恢複,身體好的人喝了強身健體,我家祖傳的,從小喝到大,我一次病都沒生過,百毒不侵。”
杏兒問:“那我們能喝嗎?”
董怡然搖頭,“不行,這藥太貴了,我們家不外傳,我是看他脈象奇怪才給他一碗試試。”
杏兒:“好吧。”
庭淵心想反正死不了,萬一喝了有奇效,就喝了。
甚至都沒有平日裡喝的藥苦,或者說有些清湯寡水。
但是喝了就很想吐,和中藥那種明著苦不一樣,這藥回苦又返甘。類似於小時候感冒藥房開的甘草片。
董怡然給他遞了一塊糖,“壓一壓,剛開始喝不習慣很正常。”
天黑他們幫著董怡然收拾東西,庭淵看到草藥裡頭有乾蛇,嚇得慘叫一聲。
董怡然錯愕地看了一眼庭淵,然後麵不改色地將蛇撿回簸箕裡,“你怕蛇?”
庭淵點頭。
董怡然:“你晚飯喝的藥就是拿這些蛇還有蟾蜍各種能入藥的蟲子混合靈芝人參黃芪這些東西泡出來的。”
“嘔——”
庭淵頓時就想吐,蹲到地上乾嘔。
伯景鬱在屋裡聽到庭淵的尖叫從屋裡出來,便看到這一幕,忙過去將他扶起,問道:“怎麼了?”
轉眼看到董怡然抱著一簸箕的蛇乾,他看了也挺不適的。
他記得庭淵說過自己怕蛇。
捂住庭淵的眼睛說:“我帶你回屋。”
董怡然滿臉不解,“不就是蛇,有什麼好怕的。”
說完,她就拿起一個小蛇乾叼在嘴裡開始乾嚼,“我都拿來當零食的。”
杏兒:“……”
平安:“……”
“嘔——”
如果隻是蛇那也無所謂了,誰會嚼蛇乾啊。
讓他們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伯景鬱進門前瞥見這一幕,心裡也挺震撼的。
他特意擋了一下,沒讓庭淵看見,不然那還不得吐個昏天黑地。
見過吃肉乾的,沒見過吃蛇乾的。
這玩意都能乾嚼,伯景鬱信她說道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