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此時此夜難為情(1 / 1)

彭誌這兩天的心情都非常差,無時無刻都擺著一張臭臉。

當然,他的學生們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樣子。

但這次好像有些不一樣。

彭誌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臟東西纏上了,非常倒黴。

兼任高三年級組長的事情基本上是黃了,向校長親自打電話來通知他的,說且在考慮。

這種事情一旦說是要考慮,那差不多就等於沒希望了。

工作不順就算了,想通過感情生活改善一下心情,花錢找人介紹的相親對象還沒聊兩句就給自己拉黑了。

不應該啊,明明都按照大師的要求,在墓前燒掉了對方的隨身物品......

“彭老師,小心看路。”

彭誌低下頭,發現李璐麵無表情地站在樓梯下麵,似乎在等著自己先走。

自從上次在火箭班教室跟她鬨了不愉快之後,她對自己就一直這副態度。

而自己一隻腳幾乎處於懸空的狀態了,差點就要踩空摔下去。

瞧瞧!

這肯定是有東西想害自己啊。

他沒有回答李璐的話,慢慢挪動著步子走了。

走在路上,彭誌又忽然覺得所有學生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和往常敬畏的、畢恭畢敬的完全不同。

但他又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眼神,隻覺得被看得心裡發毛。

加快腳步回到私人辦公室之後,他幾乎是立刻就給大師撥去了電話。

“大師,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可是這兩天......”

“不乾淨。”

這三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了彭誌心頭,同時他也意識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和往常不太一樣。

往日裡這位大師說話的聲音,一下就會讓人想象出一張慈眉善目的臉,聽著很有安全感。

今天聽著卻隻覺得生冷僵硬。

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匆匆又問,

“不乾淨?是什麼不乾淨?”

“你沒處理乾淨,反噬了,自求多福吧。記住,要在晚上九點之前回家,否則......”

大師說完這句最後的警告,就“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大師?大師!”

彭誌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冒了出來,他緊緊握著手機,癱倒在椅子上。

以前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都是大師幫自己解決的。

這次連大師都幫不上忙了,他該怎麼辦?

“咚,咚,咚。”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彭誌被嚇得一個激靈,坐直起來。

門外的人似乎沒什麼耐心,敲門的聲音又急促了些。

他隻好顫抖著聲音說了一句:

“......進。”

門一下被推開,一個長發女生逆著光站著,彭誌做了一下心理準備才敢看向她的臉。

“喲,彭老頭,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啊。要不要叫救護車?”

那女生語氣裡滿是譏諷,甚至還帶著笑意。

還好,是他帶的班級同時也是本年級最著名的一位問題學生。

上課折紙飛機,美名其曰“放飛夢想”,撿到之後打開發現上麵寫的都是表白高三年級某位學長的情書。

偷拍老師的照片做成表情包,在論壇上大肆傳播。之前彭誌偶然發現甚至連外校的學生都在用,傳播範圍之廣可見一斑。

更彆提遲到早退這種了,早就已經是家常便飯,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可惜她家裡實在有錢,否則自己早就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彭誌鬆了口氣,扯了張紙擦拭著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恢複了平日裡的嚴肅語氣:

“梁妮娜,你有什麼事嗎?”

梁妮娜嗤笑一聲並不回話,環抱著雙臂,打量了一下他辦公室的構造。

他的辦公室所有物件擺放都是有講究的,請大師指點過的,光是轉運符都掛了不知多少個,

彭誌跟著她的眼神環顧四周,在學生麵前暴露自己注重玄學這一點,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起來。

“剛剛在樓下遇到黃主任了,他讓我和你說一聲,上晚課之後去校長辦公室。”

像是終於欣賞夠他心虛的模樣了,梁妮娜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

“上晚課後......?為什麼?”

“拜托,你問我我問誰去?”

黃主任是她家裡的親戚,年紀比彭誌小,資曆比彭誌淺,也就學曆高了些,莫名其妙就成了學校最年輕的主任了。

之前黃主任也有托彭誌幫忙給梁妮娜帶話,讓她放學之後一起去吃飯什麼的。

彭誌雖然心裡有諸多不滿,但也隻能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次也一樣。

反正上晚課才七點出頭,自己開車回家隻需要半個小時車程。大師要求自己九點之前到家,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已經走到門口,梁妮娜忽然又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

“彭老師,再見。”

彭誌心中一凜,梁妮娜從來沒管他叫過彭老師。

而且她出門的時候還輕輕把門帶上了。

太反常了。

彭誌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平日裡最能讓他安心定神的辦公室,現在看上去卻有些壓抑可怖。

他抓起那件永不離身的黑色夾克,匆匆離開了辦公室,一整個下午都在教學樓裡漫無目的晃蕩。

論壇很快有學生吐槽了這件事。

“媽的彭老頭今天瘋了吧?巡樓巡樓巡得停不下來了都,煩死。”

“樓上+1,我數過了,至少從我班門口過去六回了。”

“安啦,日常抽風是這樣的。”

蘇成意看著手機上不斷刷新的樓層,心裡暗自好笑。

他點開微信回複了梁妮娜發來的消息。

“學長,我做得好嗎?”

“很好,謝謝你。”

整個高二年級唯一的熟人就是她了,隻有本年級的學生在老師之間傳話才會比較合理。

沒想到她恰好還跟學校主任有點關係,這下可信度又更高了些。

......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課時間,彭誌急匆匆地就走向了校長辦公室。

說不定是重新讓他擔任高三年級組長的事情,不論如何也得來看看。

懷揣著這種希望,沒想到吃了一個閉門羹。

校長室大門緊閉,完全不像有人的樣子。

彭誌心裡正在疑惑,剛想打個電話問問,高三年級的語文老師王婷婷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彭老師,你已經到了?”

“是,你也是來開會的?”

彭誌跟王婷婷並不熟,頂多是打過幾回照麵的關係。

王婷婷卻表現得很是熱情,跟他一陣扯東扯西,甚至還神神秘秘地分享了自己的小道消息:

“聽說校長對李璐老師臨陣脫逃的表現很不滿意,所以高三年級組長還要重新評選。今天開會好像就是為了這事。”

彭誌原本很焦灼地看著手表上轉動的時針的,但是聽到這個重要消息之後,還是心中一喜。

李璐真是腦子不太清醒,腳不沾地忙了這麼久了,臨了都快畢業了她說要暫時卸任,這不是把功勞往彆人手裡推嗎?

這個漏,他彭誌撿定了。

“那您......也是來選年級組長的?”

他忽然對麵前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溫和女人有了幾分警惕感。

王婷婷莞爾一笑,

“怎麼會呢,我哪裡有這個資格?等一會校長來了,我會向他舉薦您的。像您這種愛崗敬業,對待學生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的老師,打著燈籠都難找。”

彭誌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誇,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

已知王婷婷沒有職業上的競爭威脅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對方長得還挺漂亮的。

女人果然就得是這種才好啊,居家過日子,李璐那種指定是嫁不出去的。

說不定能發展發展?

他悄悄調出微信二維碼,正想說話,沒想到對方先一步開了口:

“不好意思彭老師,我忽然有點不舒服,先去個洗手間。”

彭誌就著亮起來的燈光一看,她確實臉色不太好,隻好點點頭。

於是王婷婷匆匆離開了。

彭誌拿著微信二維碼,在原地等了很久,都不見她人影。

黃主任和校長也都沒來,彭誌一看表,竟然已經八點了。

實在等不下去了,大師的話不能違背,他隻好先行離開。

......

王婷婷的確是不太舒服,直犯惡心。

一走到樓梯轉角處,她就靠在等候已久的李璐肩膀上抱怨:

“所以,犧牲最大的竟然是我?”

李璐幫她順了順氣。

雖然她沒有直接參與,但是對於幫著學生欺騙同行這件事,心裡還是稍微有一點過意不去。

......

來到停車場,彭誌又發現了一件事。

他的愛車,四個輪胎的氣全被人放了。

絕對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學生乾的好事。

縱使他氣得肺都要炸了,但要處理也隻能是明天再說了,現在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讓那個學生痛哭流涕地認錯,一邊在手機上打了個車。

結果才剛剛走到出口,一輛車就緩緩停到了路邊。

從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大步繞過來,幫忙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彬彬有禮地問道:

“請問是尾號3822的客戶嗎?”

彭誌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正在叫車”的提示欄,心裡覺得奇怪,但司機給出的尾號又是正確的。

或許是係統出bug了吧,這樣想著,他又看了一眼已經有些緊張的時間,沒再糾結,坐上了車。

剛才光線不好沒有細看,坐上車彭誌才發現,這車居然是輛奔馳E300L。

“嗬,你開這車跑出租?”

他忍不住就疑問了一句。

司機似乎僵了一下。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楚家的車庫裡最爛的一台車了,這是可以說的嗎?

良久,他才回答道:

“貸款買的,破產了,跑跑車回點血。”

“哦。”

彭誌點了點頭,職業病發作,忍不住就教育了兩句。

“嘖,超前消費不可取啊,關鍵還是得有份穩定的工作才行。我自己也有車,今天車壞了,不然不打車的......”

這司機並不像其他出租車司機那樣健談,隻是略略點頭。

彭誌自己說了半天,也有些沒勁,便閉上眼睛。

“到了叫我啊,我眯會兒。”

車上的香薰味道聞上去很高級,等下到了問問什麼牌子的。

這兩天晚上他一直心神不寧的,也沒怎麼睡好。

這司機開車又開得非常平穩,就跟專業給大老板開車的似的,他這一睡還真睡過去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彭誌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問道:

“我這睡多久了?怎麼還沒到呢?”

司機沒說話,隻是兀自開著車。

於是他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麵居然一片漆黑,瞧著完全不像城區的模樣。

彭誌這才緊張起來,匆匆打開手機屏幕。

20:59分。

他的瞌睡一下就飛到了九霄雲外,立馬大聲質問道:

“你他媽往哪兒開呢?這是哪?”

那司機就像沒聽到一樣,一句話不說。

彭誌搖下車窗就喊救命,可是這裡荒郊野嶺的,旁邊連一輛過路的車都沒有。

又想到大師說的九點不到家就會出事,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整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手機的雙手不住發抖。

終於,屏幕上的白色數字變成了“21:00”。

車子依舊平穩開著,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出現。

彭誌大口喘著氣,頓時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來。

他想再問問司機,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開錯路了?

沒想到他一轉頭,正對上車內後視鏡裡赫然出現的一雙眼睛。

車裡的後座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一個人,一個穿著舊款校服的女生。

臉色蒼白,眉目含恨,目光如泣如訴。

那分明是已經死去了十年的許知寒!

彭誌瞬間被嚇得鬼哭狼嚎,滿嘴亂喊著:

“救命!下車!開門,我要下車!”

司機這下像是忽然聽懂了他的話似的,一腳刹車急停。

顧不上被磕得生疼的後腦勺,彭誌拉開車門就屁滾尿流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那車燈就在他背後明晃晃地照著,把那些被掩蓋住的醜陋往事照得明明白白。

照得他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他隻好一直往前狂奔著,直到實在沒有力氣,才俯在地上喘著氣。

......這到底是哪裡?

為什麼腳下踩著的已經是泥土了。

彭誌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嘗試著照亮四周。

這一下他更是幾乎要魂飛魄散了。

這裡他來過,而且就是前幾天才來過,他還在這裡燒掉了那本學生證。

荒老古舊的墓地,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飛鳥掠過。

密集林立的樹木顯然沒有經過修繕,自由生長的枝杈影子在月光下交錯,如同某種骷髏的爪子。

眼看著一塊塊墓碑林立在四周,彭誌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

正在此時,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差點把手機整個扔出去。

空曠而寂寥的墓地中,尖銳的鈴聲顯得格外刺耳,搞不好會引來什麼東西。

越著急越哆嗦,當彭誌好不容易拿穩了手機,看到屏幕上出現的那兩個字時,他幾乎感動得立馬就涕泗橫流了。

“大師!大師救我啊......”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發出過如此虔誠的求救過。

然而聽筒那邊卻一片沉寂,什麼聲音都沒有。

彭誌心慌極了,立馬就:

“喂?喂!大師!救命!救命啊!”

墓地回蕩著他自己的求救聲,一時間顯得更加恐怖。

這時候聽筒那邊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緊接著一個陌生的聲音:

“想離開這裡嗎?”

那不是大師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就像不是在回應求救的人,而是在做什麼學術報告。

但彭誌管不了那麼多了,不管聽筒那邊是什麼聲音,隻要尚且有人回應,不是一片寂靜就好了。

“想!救命,救命。”

“那就聽我的,閉上眼睛,不要回頭。切忌,不要回頭。”

——因為回頭有可能就看到幾位觀眾了。

蘇成意握著手機,就靠在不遠處的樹下,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好,好。”

彭誌立馬梗著脖子站起身來,死死閉上眼睛。

“向前走兩步。左轉,直走,停。”

少年的聲音始終淡定,彭誌跟著他的指揮走著,竟然覺得心裡略微安定了些。

兩人這樣配合著,彭誌自覺大約走出了百十來步,少年終於說道:

“睜開眼睛。”

彭誌心中大喜,還以為麵對的會是光亮的現實世界,然而矗立在麵前的卻是:

許知寒之墓。

少女的黑白照片被嵌在沉重的墓碑上,正對著他微笑著。

彭誌整個人就像被水泥澆灌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這時候聽筒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跪下。”

“你要為她的死負責。”

少年仿佛言出法隨。

彭誌雙腿一軟,立馬就跪倒在地。

隨著他“撲通”一聲的動作,樹上棲息的烏鴉被驚動而起,發出駭人的嘶鳴聲。

彭誌的嘴唇劇烈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他連續磕了幾個響頭,等到地上的泥土已經沾滿額頭之後,他才開口道:

“我懺悔,我不是人。”

“因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說到最後,他已經開始嚎啕大哭。

“在她去世之後,我不但沒有悔過之心,反而變本加厲,以為隻要大師庇護就可以求得心安。是我錯了!是我錯了!請您放過莪......”

蘇成意一行人正站在遠處,遙遙看著痛苦懺悔的彭誌。

一時沒有人說話。

關掉“通話錄音”功能的同時,蘇成意掛掉了電話。

“走吧。”

“不告訴他真相嗎?”

林桐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

“告訴他乾嘛?哈,這樣多出氣啊。可惜何悟非不在。”

徐洋看上去心情不錯。

“暫時不想。”

蘇成意搖了搖頭。

彭老頭這種人,能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是個問題。

不告訴他真相的話,他以後興許會知道夾著尾巴做人。

告訴他真相的話,在慶幸之後,他就會惱羞成怒,覺得自己被幾個小孩給耍了。

何必呢?反而徒增麻煩。

走出一段距離,他從手機裡抽出那張電話卡,隨手扔到了路邊的雜草叢裡。

“對了,你怎麼成他大師了?”

徐洋有點好奇地問道。

“楚大小姐的鈔能力唄。”

韓冰拍了拍楚傾眠的肩膀,楚傾眠“哼哼”了一聲,略顯得意。

那大師總共就剩彭老頭一個客戶,一開始還裝腔作勢的,說有職業操守。

楚大小姐兩遝鈔票扔他麵前,他連一秒鐘都沒猶豫就乖乖就範了。

幾人出來之後,由於一輛車坐不下,高叔先把他們幾人送走了。

方才除了陳錦之是後麵跟彭誌一輛車來的,其他幾人都是搭了另外的出租車。

大晚上往這種地方跑,幾人和師傅好說歹說半天,才願意送。

蘇成意留下來陪著陳錦之在路邊等著高叔來接第二趟。

他拿出一瓶剛剛在車裡順的礦泉水來,遞給旁邊安靜的陳錦之。

“要先洗個臉嗎?”

“要用卸妝水的。”

陳錦之似乎有點想笑,瞥了他一眼。

......好耳熟,上次楚傾眠好像也這麼說來著。

“往前走走嗎?”

“好。”

主要是怕待會兒彭老頭出來正好撞見他倆,有點尷尬。

蘇成意這樣想著,看了一眼陳錦之。

她似乎還沒從扮演許知寒的狀態裡走出來,依舊有些沉默。

好吧,那應該是怕彭老頭看到她嚇昏過去才對。

兩人踩著月光走在安靜的郊區小路上,蘇成意抬頭看了一眼夜空。

依舊是斬妖除魔夜。

水泥地麵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隨著行走的動作,偶爾交疊在一起。

蘇成意忽然出聲:

“陳錦之。”

“嗯?”

陳錦之答應了一聲,旁邊的人卻久久沒有下文。

直到她側頭看過來,蘇成意才慢慢說道:

“不要陷進不好的情緒裡。”

隻是短暫扮演了一下而已,蘇成意卻隱約覺得這件事牽扯到了陳錦之過去那些陰暗滯重的回憶。

陳錦之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成意看了她半晌,忽然抬手,用指腹輕輕擦了擦她嘴上塗著的口紅。

為了飾演出那種有幾分詭異的氣質,口紅的顏色也選了類似的,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都很虛弱。

“擦不掉。”

他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太輕了。”

她說話的聲音也很輕。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陳錦之臉上的笑意像細雪一樣逐漸消融,然後她整個人就變得認真起來。

蘇成意看著她映著月色的眼眸逐漸放大,直到她的睫毛幾乎蹭到了自己的臉上,他才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境況。

隱約聽到她含含糊糊地提要求:

“蘇成意,再叫我一聲。”

“錦之。”

細細碎碎的吻結束,蘇成意垂下眼睛,看著陳錦之重新瑩潤起來的嘴唇。

“好了嗎?”

她明知故問。

“好了。”

蘇成意彆開眼睛,看向其他地方。

陳錦之趁機悄悄向旁邊的人靠近一步,直到影子互相依偎。

兩人沒有再往前走,停在一盞路燈下,心跳聲於郊區夜晚的寧靜中逐漸平穩。

......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