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宅(1 / 1)

精致講究的大門上,橫著一張牌匾曰:“袁宅”。

在這魔族中魔氣濃鬱的地方之一,袁宅這一方仙境,顯得格格不入

迷迷糊糊間,枝離醒了。

昏迷著的人往往是沒有時間的感覺的,更何況枝離愣怔著,半天才看清楚了自己周圍是個什麼情況。

眼前的場景有種久違的熟悉感,仿佛是來自上一世的記憶。

良久他終於清醒了,看著周圍的陳設,才發現自己躺在了袁宅那座弟子小屋裡。

可不就算是上輩子了嗎?

枝離心裡感慨道。

與葉拂花不同,或許是墮魔和傀術給他帶來了一些未知的改變,或許是廣陌君的背叛給他的衝擊太大,他對於廣陌君,和這座與淩虛山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屋子,並沒有產生任何多餘的感情。

這三年一次也沒去看過廣陌君也不是因為害怕或者厭惡,隻是純粹沒興趣而已。

但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由著自己的性子。

枝離翻身下床,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慢著腳步輕輕出去了。

雖然說沒什麼情感,但枝離對此間可謂是了若指掌了,反倒是失憶了的葉拂花對於這間屋子沒有影響,隻有一些本能的親近感。

袁宅裡麵有一些簡單的走廊,一些簡單的房間 ,枝離挨個走了進去,在裡麵搜了起來。

書房裡有好些書櫃,裡麵端正地擺著各種各樣的書籍,仔細看來,倒與他曾經在淩虛山擺的那些是一樣的。

除卻書籍,還有不少是各種各樣的靈器之類。

“魔君是真沒委屈他吧,不過也真夠有氣量,能容忍他在自己的的地盤搞這些針對魔族的東西。”枝離隨手翻了翻,就把這些零碎的東西放下了。

書房裡的桌子上,一絲不苟地放著文墨用具,枝離翻了翻,剛打算從這裡離開,就感受到了一股奇怪而熟悉的波動。

枝離立即打開了書桌上的暗格,裡麵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上了鎖的盒子,枝離用了點巧勁開開了,看到一個錦囊,料子,花紋,正與葉拂花送他的一樣。

枝離猜到這裡麵大礙有什麼了,他深吸一口氣,解開錦囊,正是一遝筆跡瀟灑的符紙。

厚厚的一遝符紙把錦囊塞得滿滿的,枝離一張一張看下來,光是警示符都看到了不下五次,每次都有細微的不同,枝離知道,那是當年的葉拂花在鑽研改良符紙的時候一次次的改進,每一次弄出了能用的,效果更好一點的,都會興高采烈地給廣陌君送去一張。

枝離記憶裡從未見他用過,他每次收到了,都會看似欣喜地誇讚他,就像是個完美的好師尊,懂得鼓勵弟子卻又不會溢美太過,免得滋生驕傲。

沒想到他會一個不落地收著,是問心有愧嗎,還是彆有所用?

枝離收好了符紙,把錦囊帶在身上,收拾好了書桌,就起身出去了。

下一間就要到正堂了。

隱隱聽到裡麵傳來談話聲,枝離放輕了腳步,把自己藏好,小心打探著裡麵人的談話。

在葉拂花冰冷的目光中,傀魔老老實實地坐著,素來沒心沒肺的人看起來竟然有了一些憂愁。

“你該給我一個交代了。”葉拂花道,“魔君容不容得下你姑且不論,我和枝離肯定不會容許身邊隨時有一個變數的。”

“你們真的能保證嗎?”掙紮著,傀魔問道。

“我們的利益並不衝突,傀魔一脈記錄了仙魔之間不少往事,你應該清楚讓我們兵戈相向的是什麼。”

“君上他隻是為自保!”傀魔反對道。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向你們許諾的救世主了。”葉拂花沉聲道,“我承認,我們也犯下了錯,但我保證,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放任那種事。”

“你葉拂花的保證值幾個錢?”傀魔色厲內荏道,但他實在害怕這句話會激怒葉拂花,因此聲音有些顫抖。

葉拂花沒有動怒,隻是認真道:“你看過枝離的記憶,也自我幼時就一直不是監視著我,因此你應該明白,我從沒有背棄過誓言。”

“那是曾經的葉拂花,曾經的葉拂花說過自己會除魔衛道,護衛天下,現在的枝離卻已經墮魔,已經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你這個還頂著葉拂花名字的人,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背棄自己的諾言?”傀魔見葉拂花沒有要收拾他的樣子,略有點安心,便低聲吼出來:“你為什麼沒有把你在廉淑園遇到的豢魔者就地正法,為什麼沒有讓那兩個假和尚還了魔族的血肉,為什麼你成為淩虛山大弟子的這些年,從來沒有想過要約束那群人麵獸心的修者,讓他們不要再殺害無辜的魔族了!”

“你甚至不如你師父,起碼你師父就敢承認這些,就敢幫我們報仇。”傀魔聲音激動,“葉拂花,你就是個騙子,就隻知道嘴上說說漂亮話,其實心裡一點都不坦蕩,甚至連自己父母是怎麼死的都能忘。”

傀魔不再願意與他多講,推開門,衝了出去。

葉拂花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苦,呼了兩口氣,道:“出來吧,你一醒我就知道了。”

枝離從藏身的房梁上跳了下來。

“我昏迷了幾日了?你就這麼一直在跟他打口水戰?”

葉拂花有點累,垂下頭道:“他跟你分不開,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了。”

“且不說是不是真的沒辦法解開傀術,就算是,那你跟他囉嗦這些難道是指望他配合你嗎?你也知道,它就是個連傀術都修煉不到家的廢物,幫不了你什麼的,也就仗著我在魔君那裡有點用,你實在想要留他,像魔君那樣待他就好了,沒必要向一個無用之人交心交肺的。”枝離不同意道,“實在不行,打一頓也就好了。”

“……”葉拂花前麵還想反駁,後麵聽到那一句,頓時有點無語,嘴角抽了抽。

枝離一把撈住他的肩膀:“好了,彆那麼嚴肅,不就是個傀魔嗎,好對付得很,你剛認識他,他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跟你耍橫,實際上慫得要死。我跟你說,他這人看似拽得不行,實際上就是自己沒本事,抱上條大腿後就怕人家把自己甩了,所以叫得比誰都凶,你隻要凶他幾回,再稍微給點好處,讓他知道了你的厲害,就老實了。對付這種人,就得這樣,好好說話不往心裡去,總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來跟你作對,你隻要一發狠了,他服得比誰都快,而且人家就信這個,就記拳腳記得清楚,你跟他講彆的,就他那腦子,還不一定聽得懂呢。”

葉拂花聞言白了他一眼,拍開對方撫自己後背的手,問道:“你怎麼樣了?”

“我感覺不錯,你要不要檢查檢查?”

葉拂花細細診了診他的脈,確認目前沒什麼問題才放開。“不過是在這裡暫時穩定了,一旦踏出袁宅的門,我不信魔君不會對你下手。”

葉拂花保住了手臂,審視地看著枝離。枝離此時穿的是一件從弟子側房翻出來的衣服,是罩著三年前葉拂花的身量裁的,正合適,現在在這裡看也正像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因為一件他自己都不太記得請的小事惹上了點小麻煩,被叫到廣陌君麵前,聽著廣陌君不輕不重的責罰。

葉拂花一下子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口了,悶悶道:“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好。”枝離狡黠地笑道,“那葉師兄請上座,我給您斟茶嘞。”

我當年在師尊麵前有這麼不著調嗎?

葉拂花心裡想著,不自覺就跟著枝離坐下來了,被他忽悠著喝了口茶。

“噗——”

葉拂花差點要吐了,拚了自己的涵養忍住了,方才的恍惚一下子消失殆儘。

“什麼東西!”

“魔桑水。”枝離給他看茶壺裡的水,“魔族長不了茶葉,隻能屈尊先拿這個湊活一下了。”

葉拂花臉黑,他知道喝魔桑水是為了自己好,不好發作,但還是氣急:“你故意的,還有你剛才什麼情況!”

枝離坦蕩地承認了:“對,我剛才用魅術了。”

然後他又找補道:“不過你也知道咱們有多麼好學善思,這魔族我來都來了,又恰好被魔君改了身體,那這天大的機緣我怎麼能不抓住呢?所以這些不限於血脈的術法我這三年學了個七七八八,托傀魔的福,傀術我也會用一點點。你說剛剛我要是不用點魅術,魔桑水那麼難喝,你怎麼可能喝得下去麼。”

葉拂花一臉無語,當著枝離的麵,再倒了一杯魔桑水,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地悶頭乾了。

“托魔君的福,我這三年彆的本事沒學會,喝苦藥的本事倒是練成了。”

枝離有點尷尬,隻得解釋道:“我現在這個情況,出去就相當於給魔君送上門,想要讓我不被他擺布也很簡單,就看你葉師兄願不願意。”

“你說。”

枝離小心觀察了下他的臉色:“要讓你和我結契,你我出自同源,隻要你同我結契,便自會生出屏障,彆的什麼傀術啊,魅術幻術啊,操縱之術啊,都不能破開屏障,就算是魔君也隻能束手無策。”

“但你也能趁機動手腳。”葉拂花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微妙。

“但你也能就此不懼魔氣。”枝離討價還價道。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魔君坐不住了?”

枝離湊近葉拂花,勾唇一笑,桃花眼中映出那張略顯瘦削的俊臉,裝模作樣道:“我把他老巢給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