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是人(1 / 1)

“一出精彩的大戲,不是嗎。”

羅摩微笑著問道。

芙寧娜並不這麼覺得。

“事情怎麼會這樣···”她有些失神。

但這件事情擺上去之後,其實根本就不難理解。

隻從審判庭的角度來說,卡雷斯雖然值得同情,可他也確實是一個罪犯。

他在事實上包庇了一個真正的罪犯,在卡雷斯承擔罪名,導致了調查走入死局之後,瑪塞勒確實是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也讓案件在公眾和執法機構的眼中,都不得不選擇了徹底結案。

而在事情徹底塵埃落定之後,瑪塞勒同樣沒有停手,那麼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此後瑪塞勒所殺死的人,都會有卡雷斯的一部分責任。

是他找到了今日能夠證明瑪塞勒是真凶的證據,但同時也是他在事實上包庇了瑪塞勒,讓瑪塞勒能夠完全地消失在楓丹執法機構的追查之中——儘管楓丹人本來也什麼都追查不到。

這是理論上的道理,不過真實情況之中,正常人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他們應該看到的是一個無辜者沉冤得雪,他的女兒冒著被刺殺的風險堅持為父親的名譽負責,並且最後取得了勝利,打敗了大壞人的美好故事。

這其實是同一件事情。

一個為了女兒而選擇了坦然赴死的,值得尊敬的父親;包庇罪犯的另一個罪犯,這是同一件事情,本質上毫無區彆。

但法律和人都會因為不同的需求而做出不同的選擇。

正常情況下他們會弘揚真善美,會歌頌一個曆經曲折但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正常故事。

這是最好的情況,除了審判庭要背負一些無關緊要的罪名以外,完全稱得上是皆大歡喜。

而現在他們需要另外一套說辭,來讓審判庭的無能和錯誤有另外的解釋,而不是它真的無能,真的犯了錯誤——因為審判庭的主人不會錯,更加不是無能之輩。

一件事情隨時可以有兩種乃至是更多種的解釋,究竟用那一種,本質上不是取決於事情本身,而是取決於你的需要。

他們看到了那維萊特的沉默,理所當然會覺得那維萊特有些繃不住麵子。

這起案件完全可以追溯到那維萊特身上,最終的判決也確實是那維萊特下達的。

所以,是那維萊特錯了?

祂當然是會錯的,並且此前楓丹人也並不覺得這算得了什麼。

無非是犯錯而已,人會犯錯,最高審判官犯錯也沒什麼,更何況,我們都不會因為你犯了錯就說你些什麼。

而羅摩改變了這種邏輯。

人犯錯了就要承擔代價,而伱可以選擇原諒祂的錯誤,讓祂不必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支付任何代價。

但原諒這種說辭,本身就是一種身份上的傾向。

除非你是被迫原諒的,否則這中間的身份傾向就很明顯的——他、你、原諒······這些的組合總不能是他命令你原諒他,正常的拚合順序當然是他請求你原諒。

任何的一句話語,一旦有了請求這樣的字眼,就是另外一種事情了。

所以他們不能原諒那維萊特,準確的說,他們不配去原諒。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開始傾向於如何讓那維萊特沒有犯錯,而不是覺得你雖然錯了但是無所謂,你還是我們的最高審判官,我們仍舊愛戴擁護你。

祂讓人們不得不用更多的心思去揣摩那維萊特的心思和想法,因為多想了一些,所以顧慮重重。

“卡雷斯不該是罪人。”那維萊特說道。

祂並沒有遮掩自己的聲音,一如既往,整個歐庇克萊歌劇院的人都在傾聽祂的話語。

人們的臉上露出了不知是慶幸還是惶恐的神色。

“在過去的審判之中,我確實是犯下了這樣的錯誤,判處了一個無辜者成為了罪犯。”那維萊特移開視線,看向了娜維婭,“而在不久之前,娜維婭女士已經因此而選擇和我講過了某些道理。”

“我認為她是對的。”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是錯的。”

等候在一旁的衛兵麵麵相覷,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

這樣情況就不對了。

即使是最高審判官,如果出現了某些錯誤,也不應該擁有額外的豁免權。

但總不能讓他們一些凡人上前去和那維萊特表演一下不卑不亢,告訴祂你犯錯了請跟我們走一趟·····走一趟?

真的到了地方,量定罪行和審判錯誤的人肯定不是他們。

那維萊特掃視了一圈台下的眾人。

祂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沉默,故意吊起民眾的心思——人們肯定關心祂後續的說辭。

是的,你錯了,但然後呢?

你還打算做些什麼呢?

在這個時候,他們完全不期待那維萊特因此而做出任何的讓步,如果祂來一句我願意辭去最高審判官的職務來作為對自己錯誤的懲罰,立刻就會有人撲上去抱住那維萊特的大腿,厲聲嚎哭您沒有錯,錯的是卡雷斯這個狗賊。

祂不能太遵守律法了。

律法理論上當然是約束所有人的,所以才會有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的說辭,但你總不能真的這麼想吧?

更何況,羅摩還在他們麵前滿臉微笑的站著。

如果那維萊特引咎辭職,接下來楓丹的統治權就是這位暴君的了。

讓祂能夠肆無忌憚地推行自己的自由,那還不如一口咬死卡雷斯是個狗賊,他就是該死來的好一些。

那維萊特並不拖延民眾的期待,祂幾乎立刻開始宣布自己對於這件錯誤的處理,“所以我決定······”

下一刻,虛空之中裂開了一道裂隙。

新的演員開始登場了。

羅摩充分展示了自己作為老演員的素養,祂第一時間拉住了芙寧娜抽身退去,並且全然沒有停留,甚至都沒有看向民眾一眼。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所有的思緒,而羅摩的突然行動自然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水之神在逃跑!”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聲音裡滿是惶恐和難以置信。

人們順著這句話語思索羅摩的行動,自然也看到了羅摩幾乎毫不停留地離開了歐庇克萊歌劇院······這個家夥,真的跑的好快啊。

不對,如果祂真的是在逃跑的話,那我們這些凡人留在一個神明的第一反應都是逃跑的地方的話······

沒有思考,他們的身體做出了先一步的反應。

驚惶是在每一個人身上寄生跳躍,最後完美地擴散到了整個人群裡。

他們的反應幾乎沒有任何值得意外的地方,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如此。

“他們相信你了呢。”

歌劇院上,芙卡洛斯輕聲說道。

“他們相信的是水之神,而不是水之神赫勒爾。”羅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類似羞愧的表情,甚至也沒有理所當然。

“他們不了解赫勒爾,但他們相信水之神的權位,這是這個國家無數年來所經營的信仰。”羅摩說道,“凡人理應敬畏神明,這是整個大陸的基調。”

“可他們不相信我,甚至是對我充滿了警惕,隻要一個人說我是在逃跑,他們就不會思考,不會考慮事情本身是否合理,而是瞬間選擇服從大眾的心思——祂就是在逃命。”

“而接下來就是一個更常規的反應,神明都在逃跑,都畏懼的災難,我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沒有意外,也很難有意外。

因為做出這些思考的不是大腦,而是身體的本能,或者說根本就不會過腦子,決定和想法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

然後他們就會選擇逃跑,並且在心理默認歐庇克萊歌劇院出現了一個水之神都畏懼的災難。

他們認為羅摩是個暴君,卻不會否認羅摩的力量和強大,這是大陸所公認的事實,神明就是很強大。

這樣的想法不需要任何人去告訴他們,他們自己就會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而如果災難在他們眼中,已經是神明都會率先逃跑的程度,那麼那個留下來斷後的龍會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芙卡洛斯看了一眼羅摩,方才歎息道:“所以你就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這份計劃祂是知道的,並且看出來了,這就是摩拉克斯計劃的翻版。

不同的是,摩拉克斯的計劃太虛假了,祂為自己經營的對手過於虛幻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可信度。

但那維萊特可以,因為有一個人甘願去當陪襯。

沒有人能夠見到那維萊特的對手,他們當然不確定那維萊特的結果會如何。

可羅摩已經用自己的落荒而逃,為那維萊特的對手做了最好的介紹。

是的,你們不知道祂的對手是誰,有多少,是什麼樣的生命體······但你們知道對手很強大,因為連神明的第一反應也是逃命。

“最簡單的說法當然是,丟了麵子的是赫勒爾,和我羅摩有什麼關係。”羅摩隨口調侃道,“而如果你想要一個更好的答案,我的答案就是不在乎。”

“我在強者麵前的懦弱會讓他們覺得憤怒,會讓他們懷念一個強大的那維萊特,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在未來的那個時代,有能力站出來的楓丹神明,隻會有赫勒爾一個。”

“很多事情都需要另外的參考因素,唯獨這件事情不需要。”

“因為強大是所有國家都需要的一樣東西,如果楓丹隻有一個神,那麼無論祂是個怎樣的神,都不會妨礙人們選擇貢獻信仰。”

“這也是愚人眾的工作?”芙卡洛斯輕聲說。

“當然,沒有敵人,百姓是很難意識到兵卒將領的重要性的。”羅摩毫無猶豫,“但愚人眾做不了太多的工作,他們隻想要神之心,並不想要真正的戰爭。”

芙卡洛斯聽出了某些潛台詞。

愚人眾的仗勢欺人是有一定的限度的,他們的仗勢欺人本質上是出於一種工作上的要求,需要儘快的達成目的,得到上司命令他們得到的東西。

為了這個目的,隻能夠求快而不能求穩。

羅莎琳做的已經足夠過分了,但她也沒有考慮過直接襲殺西風騎士團的高層來逼迫風神現身。

有些舉動會導致一些難以想象的災難,和平其實並不重要,但和平是得到他們想要東西的最簡單方法的前提條件,所以他們反而會選擇主動維護和平。

真正讓他們欺人太甚,他們反而是不想要這麼做的。

但如果愚人眾不是這個能夠讓楓丹人意識到羅摩重要性的對手,那個能夠讓羅摩養寇自重的敵人是·······

教團。

芙卡洛斯沒有問,羅摩不說下去祂就知道羅摩的意思了。

但這委實不是一個難猜的答案,這條思路廣泛應用於很多人的身上——如果需要一個敵人,它不是愚人眾,就一定是深淵教團。

反正提瓦特的惡勢力就這麼兩家,你總不能指望盜寶團、野伏眾這種貨色能夠逼得七星、六賢者、三奉行之類的大人物頭疼。

“我們要怎麼解決這些野外的盜寶團呢”······如果這樣的問題也能夠出現在七星之類的人的桌上,那講道理,這個世界就過於玄幻了。

芙寧娜:“你們在說些什麼?”

她有些發懵,頭頂的呆毛豎起,十分有九分的疑惑不解。

“一些你之後就會知道的小秘密。”芙卡洛斯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現在就不用著急知道了。”

芙寧娜鼓起兩腮,但也真的聽進去了。

她其實是厭倦了等待未來這種話語的,但說話的是芙卡洛斯,她總是願意交付一些額外的耐心和信任。

羅摩懶散地站在一邊,扳著指頭倒數時間。

時間走到儘頭的那一刻,整個歐庇克萊歌劇院從中央被人斬開,衝天的水柱宣告著某種災難的到來。

羅摩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旋即恢複了平靜。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芙卡洛斯察覺到了羅摩的表情變化,心下安定。

“不是,好像計劃又出現問題了。”羅摩說道,“我平靜是因為我可以跑路,不是因為我罩得住意外因素。”

芙卡洛斯:!!!

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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