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晦暗和明亮(1 / 1)

有關如何交流這件事情,沒有人指望知易會坦誠心懷。

和陌生人袒露真心的,要麼是熱血漫男主角,要麼就是扛得住失敗的人。

不在乎失敗和扛得住失敗,你總得占一條,不然沒辦法真誠。

真誠是奢侈品,奢侈品自然有自己的價格。

在和知易的接觸之中,愚人眾打算率先袒露真誠。

這個決定頗有風險,所以隻能讓下屬來扛,如果真的被抓住手腳,就可以立刻把自己給處理掉。

眾所周知,死人是不能承擔任何責任的。

這些都是他個人的行為,和愚人眾和至冬國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在事情發生前我們就已經把他開除愚人眾了,這純純是他懷恨在心,對愚人眾的報複嗷!

知易的腳步不緊不慢,他按照自己的日常流程完整地走了一遍,絲毫沒有任何多餘的步驟。

不能急。

這個時候的璃月應該說貶低都是七星的探子,凝光有自己的情報官,剩下的七星又何嘗沒有自己的情報網呢?

璃月的情報機構其實相當完善了,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事,這些私事有些可以當成公事,有些還是要依靠自己的手段,手上自己也要培養一些力量。

消息的價值以順序的形式遞減,越是後得到這個消息,它的價值也就在飛速減少。

知易不會去賭,哪怕他給自己經營的理由是【以身作餌】,用自己去試探愚人眾的卑劣計劃,然後為七星提供情報。

這理由他可以說服自己,可一場審判裡,當事人對自己無辜性的闡述是最沒有價值的。

你得讓彆人相信你的無辜。

不湊巧的是,知易不敢賭,因為他真的一點都輸不起。

他得拿到東西,然後才能夠暴露出自己【以身作餌】的想法。

什麼東西都沒有拿到,伱說自己以身作餌,他們隻會當你是被抓住了在狡辯。

這當然是冒險,可是······

【時間已經不多了。】

【老師已經上了年紀,也是時候選擇出新的天樞星了,可我有什麼競爭力呢?】

到現在他甚至不入七星八門的政務體係,璃月港內知道他的人並不多,而那些知道他的人,大多對他的感官並不是很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憑什麼謀求天樞星這個位置。

知易歎了一口氣,內心反而越發堅定。

他不想要放棄,所以隻能夠放手一搏了。

在夜蘭的傳說任務之中,名為獨孤朔的小孩子這樣描述,“以前大家提到知易哥哥的時候,都是用一種讓我不太舒服的語氣”,直到知易接受了愚人眾的條件,愚人眾開始花錢為他經營名聲,才有了“忽然就多了很多喜歡知易哥哥的人”。

早期知易的名聲不知為何,其實是相對糟糕的。

糟糕的名望······不,壓根就沒有什麼名望。再加上平庸的出身,反正知易自己是看不到什麼希望。

天叔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有這個老爺子的支持,起碼有了機會。

既然天叔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之中,給了他一些希望,知易就沒打算直接放棄。

總要嘗試一下的,失敗如果是必然,那也是命運使然,至少他自己是儘力了。

愚人眾的談判專家提奧凡將所有的資料放在了桌子上,這是他最後一次翻閱這份資料。

隻是說服這個人,他很有把握。

但傳遞這個消息的人直白的說知易關係到了神之心,這件事情讓他和他背後的主人都不得不認真起來。

雖然已經把握十足,還是要再三確認。

至冬駐璃月使館,大使尤蘇波夫,副官提奧凡。

這件事情本該大使尤蘇波夫出麵,但那個跟隨在執行官身邊的金發少年隻是交談了兩句,就以“大使身份尊容,不應該為了一個普通人而出麵”。

這隻是借口,私下裡他又給自己描述了“知易涉及到神之心,務必要讓他動心”。

兩種說法,如果他沒有再給尤蘇波夫描述一份說辭,反複挑撥,那麼結果就很明顯了:交談之中他就判定了尤蘇波夫可能會讓計劃失敗,但又注意到了對方的自尊心,所以刻意抬高了對方的身份,進而把他踢出局。

他看不上尤蘇波夫,又擔心直接把尤蘇波夫扔出去,會讓他心生不滿去破壞計劃,所以直接把人架起來了。

架人這種手法並不高端,但對付某些人是很好用的。

兩三句話就確定了手段並且開始實施,這需要一點段位。

【都是執行官應該管的,我就不參合進去了。】

想到了富人的命令,提奧凡深吸一口氣,麵色恢複了正常。

這裡是知易的家,在知易本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家地下已經被開了一處暗室。

在房門的後方,已經有人偽裝成了另外一個“知易”。

他熟記知易的日常,確保一會兒表現出來的就是知易會做的正常事情。

如果不是為了儘可能減小動靜,事實上周圍的這些鄰居也可以嘗試著安排成愚人眾的人。

任何事情都要全力以赴,任務不允許失敗,更加不允許因為自己而失敗。

知易推門而入,這才發現房門後站著一個自己。

“知易”對著他露出了熟悉的微笑,他收斂了表情,沒有任何的錯愕。

“冒昧登門,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的正常生活,知易先生。”

“我是愚人眾大使館的大使副手,提奧凡。”

等候在陰影處的提奧凡話語恭敬。

他伸手虛引,示意對方進入暗室。

“請跟我來,愚人眾希望能夠和您談一筆生意。”

“我向您保證,這將是一筆互惠互利的友好交易。”

“哦,有些抱歉,您是愚人眾的尊貴客人,和您的交流本該是尤蘇波夫大使親自出麵的,但您也知道最近璃月港內部戒備森嚴,大使不能夠輕動。”

提奧凡話語帶著歉意,“如果合作成功,大使會親自向您致歉,還請您不要介懷是在下一介副官來和您交談合作事宜。”

話語應當恭謹。

針對知易的情報收集和情報分析等級是接近七星級彆的,雖然他其實不值這個價。

七星本人外露的情報並不多,而知易就不一樣了,以他暴露再外的情報,再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他的底子在愚人眾眼裡也跟透明的沒差。

知易表現的溫文爾雅,這是一種可以讓大多數人接受的友好姿態,包括天叔也是如此。

出身寒微仍舊堅持向上,這份態度是值得人高看一眼的。

但天叔高看一眼是因為天叔成功了,他有足夠多的時間和耐心去品鑒一個人的價值。

而實際上人們對於窮人的態度恐怕並不友善,獨孤朔的描述也證明了,這些人對於知易的態度有些差,甚至有些惡語相向的味道。

理由就無所謂了,結果是知易因此而內心頗為敏感,很容易被他人的態度影響。

這畢竟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七星和璃月港內售賣漁獲的漁民如果對世界對其他人是同一種態度,那這個世界就太幻夢了。

因為年幼的經曆,他對於他人的言語和態度並不如表象出來的那麼輕描淡寫,恰恰相反,他會被他人的態度所控製。

尊重、認真地對待,會讓他稍有好感。

輕慢、隨意地表述,會讓他心生惡意。

提奧凡堅信保持尊敬的態度並不會讓他損失什麼東西,所以他並不介意伏低做小,表露尊重。

知易稍微愣了一下,然後摘下了帽子,話語認真:“那裡,我這樣的平民能夠得到愚人眾的重視,已經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了。”

“那裡有介懷提奧凡大使身份的資格。”

大使的副手,這就要看怎麼說了,反正知易也認為是大使。

資格。

這樣的說辭令提奧凡眼睛微眯。

“在愚人眾眼裡,你就是有這樣的價值。”提奧凡再次示意,“您太輕視自己的價值了,知易先生。”

“不妨我們先進去再聊,如何?”

“貿然接觸,我們愚人眾的風評不好,恐怕會給您帶來一些麻煩。”

豈止是麻煩。

光是出現在自己房間裡這件事情,知易就算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然而知易完全無所畏懼,率先走進了暗室。

他不拒絕有兩個理由,一個是打算賺點功勞,另一個是真的拒絕不了。

沒有用的,人家什麼都不需要做,在你家附近轉兩圈,回過頭那些七星的探子一稟報,他就可以出局了。

他隻能冒險,冀求所得的東西能夠用來壓製懷疑。

提奧凡點燃了蠟燭,幽昏的火光帶來了幾絲氛圍感。

自爆卡車準備出擊!

“時間緊迫,我先向知易先生道歉。”

提奧凡深吸一口氣。

事情辦好了他就能升職,有富人和公子兩位執行官助推,他能一腳把尤蘇波夫給踢出局。

事情辦不好,他就隻能求速死了。

謀算七星之位這種事情可以做,卻不能端到台麵上,一旦出事,隻能是和愚人眾無關,全是他自己的想法。

“愚人眾有愚人眾的計劃,而貿然造訪這件事情,幾乎斷絕了知易先生更進一步的可能。”

“我無法代表愚人眾道歉,隻能夠代表我自己,對貿然被牽扯進來的您道歉。”

知易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旋即笑容溫和地說道:“您說笑了,提奧凡大使。我隻是一個平民而已,哪裡有什麼更進一步的可能。”

生氣的成分真不多。

什麼斷絕更進一步的可能,人家吹捧一下,你不會真的當真了吧?

騙騙彆人可以,騙自己就不行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種條件就不可能摸得到天樞星的位置——除非天叔真的力薦他。

可憑什麼呢?

知易自己都不相信,然而現實就是可以荒謬無稽,天叔是真的打算給他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是知易最需要的東西,也是天叔作為裁判,唯一能給的東西。

知易不知情,他稍有自卑,於是他也沒得選。

提奧凡深吸一口氣。

榮華富貴尚在其次,小命係在了另一個人身上,他沒辦法不緊張。

“有關七星的選舉,這件事情雖然算是隱秘,卻也瞞不住愚人眾。”

“包括天樞星的選拔,我們這裡也有不少的資料。”

既然是自爆,當然要挑選對方在乎的地方炸。

“不同於七星之中大多數需要公開選拔,天樞星的選擇偏向於悄無聲息的暗中傳承。”

“通常由上一任天樞星舉薦,剩餘的七星共同確認對方的資格。”

“您應該是有這個機會的,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天樞星······

知易擺了擺手,麵上毫無波瀾。

“不管貴方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我都很感謝貴方的看重。”他微笑著說道,“是因為愚人眾的出現?”

沒等提奧凡回答,知易反而自顧自地說道:“不不不,與其說是因為愚人眾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倒不如說是我並不值得太多的信任。”

“七星之位事關重大,候選人在能力上可以商議,但在立場和身份上容不得半點沙子。”

“我的能力本就勉勉強強,即使真的有這個可能,也是托了恩師的看重。”

“能力不值得七星過多思量,身份上的一點疑問都會成為致命的缺點。”

不值得能夠解決大多數的問題,知易深知這樣的道理。

萬事萬物都是交易,你的價值決定了他們的容忍程度。

“您的說辭困窘於能力,然而愚人眾的看法並非如此。”提奧凡並不意外知易的說辭,他正色道,“我們認為璃月的下一步發展可能應該是稻妻的幕府。”

知易對於稻妻有些了解,但並不多。

稻妻孤懸海外,正常的璃月人是沒有機會去往稻妻的。

而古書上的記錄······這就是雜書啊,對於正常的學生而言,並沒有學習的價值。

“願聞其詳。”知易心下輕動。

他遠沒有動心,不過對方想說,你就要給這個機會。

“稻妻幕府分化三奉行所,而三奉行依仗姓氏傳承權力。”

“漁夫的兒子隻能是漁夫,天領奉行的孩子才有可能成為天領奉行。”

提奧凡麵色沉重:“能夠掙脫底層位置的人寥寥無幾,而稻妻上層的三奉行,至少有數百年的時間沒有大的變更。”

知易收斂了微笑,沒辦法笑出來了。

故事、案例服從於說話者的心思,提奧凡堪稱單刀直入。

你跟我聊失敗的理由是能力,我說隔壁一個國家決定身份的是血脈。

風馬牛不相及。

可聽者有心,自然會明白故事講了什麼。

三奉行傳承於姓氏,那麼璃月的七星,是否也會傳承於姓氏呢?

知易搖了搖頭,他不該這麼想的。

“璃月沒有這樣的案例,您的想法隻能說過於悲觀了,提奧凡大使。”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即使是稻妻,我記得三奉行也是服從於雷電將軍的命令的。”

“既然將軍有這樣的旨意,那麼必然有祂的道理,您不該質疑神明的。”

神明這麼做,一定有祂的道理。

這樣的說辭在璃月,在多個有神明的國家都是萬能的。

“我相信璃月的過去確實沒有這樣的案例,但您真的認為,過去的璃月和今日的璃月是同一種情況?”

提奧凡低聲反問,“我記得璃月有這樣一句古諺,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記深遠。”

“天樞星的孩子在月海亭任職,但月海亭事務繁忙,權力一般,難道天樞星不想他的女兒有一個更加清貴的職務?”

“退一步講,他還有一個孫女,對吧?”

“他就不希望自己的孫女進入總務司,乃至是更進一步,成為七星。”

“就甘心他的孫女隻能夠和您一樣,等待上位的憐憫,然後才能夠僥幸獲得一絲半縷的機會?”

知易眼睛瞪大,有一瞬間沒能繃住。

人在自卑的時候很多想法都會稍有偏激的味道,好比在知易和天叔的相處之中,天叔甚至可以一無所求,就是單純地照顧一下。

但這種照顧在知易的眼中,卻可能變成憐憫和恩賞。

眼下的知易還不至於到這種程度,他隻是有些性情敏感,還不至於如此變態。

遺憾的是,這並不妨礙提奧凡盯著這個地方刺激他。

“岩王帝君。”

知易伸手壓住了臉頰。

他未嘗沒有這樣的擔憂。

人們尊稱摩拉克斯的名字為神為聖,但這都不影響祂已經死去的事實。

一個死去的神,除了緬懷和歎息三兩聲之外,人們總要麵對正常的生活。

摩拉克斯希望璃月是這樣,所以所有人生活的璃月就是如此講道理。

可祂不在了。

一個死去的神,沒有辦法讓人們繼續尊崇祂的道理。

知易對仙人的了解不深,他隻知道這些仙人並不是很支持【人治】。

如今的璃月很少有人追逐仙人,天叔也很少和他講有關仙人的事情。

隻是知道這一件事情,勉強能夠支撐起來做出一些判斷——比如這些仙人如果真的駕臨璃月港,這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摩拉克斯死了,最後無論是仙人駕臨還是七星執政,知易對未來都相對悲觀。

他忽然站起身,繞著暗室內緩慢踱步。

提奧凡垂下眸子。

可能有裝的成分,畢竟三兩句話就要對方叛離自己的立場,這件事情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現在的知易應該還做著騙取計劃,然後向天叔投誠的想法。

但提奧凡並不擔心他真的跳反。

太廉價了。

天才珍貴也廉價,如同阿貝多這樣的煉金術大師,他要去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把他捧起來。

煉金術真的太難了,能夠走到阿貝多這種程度的,放眼提瓦特的曆史,也隻能用屈指可數來形容。

而知易的才能在政務上。

坦率地說擁有這樣才能的人在璃月並不少,他隻能說是有用,卻不是不可代替。

一個並非不可代替的人,他想要登上的是璃月隻有七尊的最高權位,而他的立場成疑······如果七星的選擇不是直接拋棄知易,而是慢慢考察他,給他機會,那自戕的結局提奧凡也認了。

這樣的一家親,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確實是死的活該。

可提奧凡就是不信。

他不信地位到了七星這個等級,會對一個明明可以輕易取代的人浪費多少時間和精力。

隻是一個天樞星的候選人而已,這樣的候選人少的時候也有三四個,多的時候就更難說了。

再加上知易的身份如此卑微,考察?為什麼不直接把他踢出局,讓三四個變成兩三個呢?

知易有讓他們不得不慎重考慮的理由?

沒有。

愚人眾會盯上知易,不是因為他才能出眾,不可或缺,恰恰是因為他的身份太過於卑微了,所以才會選中知易。

【愚人眾的老話,對於快要餓死的野狗,隻要一根骨頭,就能換它一輩子看家護院。】

提奧凡心下輕鬆,麵上仍舊認真肅穆地等待知易的回答。

選擇?

選擇是給有足夠資本的人準備的東西,知易哪有什麼選擇。

他隻是表現的恭敬而已,如果這個人真的覺得自己有的選,那這件事情可就太妙了。

知易不該這麼蠢的。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知易咬著牙,重新坐了下來。

“你們又能給我什麼!”

沒得選。

自從愚人眾找上來,他就已經出局了。

無非是和愚人眾合作,然後被愚人眾威脅。

或者拒絕和愚人眾合作,然後直接被天叔那邊踢出局。

就算天叔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可判定繼承人是七星共有的權力,他們憑什麼給自己機會?

一整套的流程,知易用膝蓋都能夠想出來。

但他就是拒絕不了。

他知道事情接下來會如何發展,然而他毫無辦法。

這就是人生的常態。

【至少我得嘗試一下,成功的關鍵雖然不在我的手中,但我總能主導自己的失敗吧?】

提奧凡沒有笑容,話語仍舊恭敬。

“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您的才能雖然足夠,但您的出身可能並不太友善。”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當下的天樞星在「最晦暗」的一刻,剛好見到您「最明亮」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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