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一切啊(1 / 1)

羅摩摩挲著下巴。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麻煩。

毫無疑問,納西妲對人類這個群體很失望。

“同樣是一批人出現了問題,但巴巴托斯或者摩拉克斯,祂們絕對不會因此懷疑人類這個整體。”

“祂們見證了人類的曆史,知曉英雄的史詩,也見證過惡徒卑劣的行徑。”

“祂們知道人性的光輝和陰暗,並且願意通盤接納,如同父親接納不成器的兒子的優點和缺點。”

羅摩稍微努力了一把,並不希望納西妲就此對人類這個群體失去信心。

“但我並未見證這麼多的東西。”

“在五百年的囚禁歲月之中,我隻能夠從牢籠的柵欄間隙窺視人間。”

“我見過了鳥雀振翅高飛,見過孩童歡喜地追逐湖中的月影。”

“但這些都不足以彌補我見證的惡。”

納西妲搖了搖頭,“我應當用我所見過的善來抵消我親身經曆的惡,然而我不能。”

祂看向羅摩,麵色少見地迷茫了起來。

“因為我從未經曆過多少人性的善,卻因為六賢者的選擇和行為,見到了人性的惡。”

失望不是一瞬之間的東西。

阿紮爾他們六個的背叛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這根稻草的一邊,還有曆代六賢者選擇了相同的囚禁道路。

“你不會因此對人類失去希望吧?”

羅摩想過很多種開導對方的說辭,但最後隻是乾巴巴地問詢了一句。

“不會呀。”納西妲微笑著說,“我是大慈樹王的繼承者,是須彌天命的草之神。”

“我怎麼會厭棄我的子民呢?”

就像是方才的抱怨完全沒有出現過一樣,祂很輕鬆地揭過了這個話題,舊相識隨口一說,完全沒有走心。

然而羅摩麵色沉默。

片刻之後,他還是沒有勸說,隻是看向了不遠處蜷縮著的萊依拉。

“過來一下。”

他伸手招呼了一下。

“您在叫我嗎?”

少女站起身,麵色迷茫,食指指向了自己。

“和我們的草之神聊一聊。”羅摩麵色平靜,“搞不好祂要黑化了,然後屠殺須彌人的。”

“你也不想見到血流成河吧?”

“喂,羅摩!”納西妲嗔怪道,“我隻是一時之間有些不開心而已。”

魔神是有感情的生命,人類有的情緒,祂們一樣不少。

“啊,這麼重要的事情真的能夠交給我嗎?”

萊依拉的眼瞳頗為漫畫的開始了轉圈,顯然是異常的迷茫。

“我去履行承諾了,小吉祥草王冕下。”

羅摩用了一個相對正式的稱呼,“希望你也能夠履行承諾。”

修複機關應該會簡單一些。

阿紮爾雖然破壞掉了控製台,但這些機關本身就可以從教令院儲存的資料之中找到原型。

五百年來這個破機關總歸是需要維修的,冥想室或者禁閉室有神力支撐,大賢者辦公室內的控製台就不行了,難免會有壞掉的風險。

能夠維修,當然能夠反推出來機關的原理。

羅摩很快走到了阿紮爾的辦公室。

不出預料的,這裡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舉目望去,隻能用破敗來形容。

“一點都不想留啊。”羅摩輕輕搖頭,“決定了,隻是讓他死,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應該讓他們為須彌做出更偉大的貢獻才行。”

科技走到了這一步,人體實驗已經是沒有辦法避免的流程了。

煉金藥劑的最終作用對象就是提瓦特人,不在人身上實驗,光是憑空測量數據也不是不能繼續推進下去,就是太慢了。

反正能找到“誌願者”,倒也沒必要硬算。

現在隻能夠希望【三十人團】的工作效率不夠高了,還能夠給他留下幾具不錯的實驗體。

羅摩隨手通知了一下進駐須彌城的芭彆爾,然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破損的機關上。

不,已經不能用破損來形容了。

羅摩隻能夠在控製台的位置找到一個大坑,具體一點的機械構件完全找不到。

阿紮爾動起手來果然舍得,唯一還算不錯的是他畢竟保留了一點點的尊嚴,沒有乾脆的一把火燒掉教令院。

教令院曆代學者的研究成果全部封存在了【虛空】之中,他們打包帶著這部分信息,取走了神之心就打算跑路,隻剩下了教令院和普通的學生老師沒有帶走。

也算有點六賢者的尊嚴。

如果想要把事情做絕,他大可以直接把這些學者全部毒殺掉,然後乾脆的燒掉教令院和須彌城,讓羅摩的損失最大化。

但看起來,他還有為數不多的賢者自尊。

“這麼說來還是要感謝一下的,儘管他已經不算大賢者了,但好歹人生之中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違背了大賢者的責任。”

“讓他儘量活得久一點,起碼得比他的親屬活得更長久。”

羅摩記住了阿紮爾沒有全盤摧毀的“恩惠”,並且做好了回報的準備。

有關阿紮爾的事情可以之後慢慢清算,但現在最終要的,還是將納西妲從禁閉室之中放出來。

好在有關禁閉室···冥想室的建造藍圖同樣在教令院的記錄之中,羅摩花費了一點時間從諸多文獻之中找到了相關的記錄,然後開始重新破譯。

他的工作進行的不算很順利,但也不算太麻煩,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剛好,他也和其他人說過了,需要爭取到草之神的認可。

爭取認可需要時間,也算是提前打了一個補丁。

羅摩這邊稍顯忙碌,然而萊依拉這邊就是慌不擇路了。

“說點什麼,拜托,伱快點想一想,到底該說點什麼啊!”

少女的內心發出了悲鳴。

方才羅摩和納西妲的交流她越聽越不對勁。

雖然極力避免,壓根就不想聽到任何東西,但畢竟不是捂著耳朵就可以裝聾作啞的。

該聽到的東西,她一個字都沒有漏。

比如——“神為什麼要愛人”這樣的話。

“不可以啊,您不能這麼想的啊!你是須彌的草之神,您問出這種問題,讓我們該做出什麼表情呢?”

她的內心戲一點都不少,然而表麵上她隻能臉色僵硬中帶著討好。

“小吉祥草王大人,我是不是有資格聆聽您的教誨呢?”

萊依拉表情乖巧。

“這是個不太有趣的故事。”

納西妲的意識看向了須彌城。

和羅摩許諾的一樣,並沒有太大的混亂,他也沒有向普通人動手。

倒黴的這些人,隻有六賢者的親眷。

“但我指引你到這裡,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和你說一說。”

祂的語氣仍舊溫和,這讓萊依拉鬆了一口氣。

“當然當然。”她連連點頭,“我很榮幸能夠有機會聆聽草之神的故事。”

片刻之後,她恨不得穿越時間,把這麼說的自己給打死。

“我誕生在樹王死亡的時刻,教令院的賢者們找到了我。”

納西妲抬起頭看向了高處,“他們興高采烈地帶著我回到了教令院,然後習慣性地向我詢問有關智慧的問題。”

“他們說,‘大慈樹王是智慧之神,祂會解答學者所有的疑惑,您是大慈樹王的繼承者,應該也擁有神明一樣的智慧吧’。”

祂輕描淡寫地說道,“大概就是這樣的說辭吧。”

“然而我其實才剛剛誕生,沒有力量,也沒有智慧。”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們選擇了將我囚禁在禁閉室之中,拒絕了所有人接近我。”

“假如智慧之神沒有智慧,那就讓祂離群索居。不和外人接觸,不解答有關智慧的問題,智慧之神就不會暴露祂沒有智慧的事實,這樣一來,須彌就永遠擁有了智慧之神。”

萊依拉連忙跪在了地上。

這是神明的屈辱曆史。

被本該侍奉自己的賢者們囚禁在了這裡,而且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這應該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可五百年後的今天,祂仍舊在禁閉室之中。

須彌人是不能站著聽這種有關神明的醜聞的,他們必須恭謹地跪伏在地上,站著聽都是一種冒犯。

【我不該多嘴問的啊!】

萊依拉很後悔,恨不得穿越時間,回到剛才一拳讓當時說話的自己閉嘴。

然而她畢竟不是時間刺客,納西妲講述了這個故事,她就隻能夠跪伏在地,誠惶誠恐地聽著神明講述一個不有趣的故事。

“後來我遇到了羅摩,他比這些賢者稍好一些,儘管我不知道他對我的容忍和好感從何而來,但我仍舊因此受益匪淺,並且即將脫身。”

“萊依拉小姐。”

納西妲突然問道。

“我在,草之神大人。”萊依拉一個激靈,差點跳了起來。

“不必如此緊張。”草之神微笑道,“我隻是有一個問題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您請講,我一定儘力。”

她的常規說辭是【我會儘力做好···嗚,大概吧。】以及【既然有了自己喜歡又能做得好的事,就得堅持下去,哪怕···哪怕····哪怕···啊,要不我還是回家吧。】

就挺現實的。

但這一次,她不能回避問題了。

“萊依拉啊萊依拉,拜托了,來點作用吧!”

“如果一個人多次幫助你,但你卻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回報他的,你應該做點什麼來回報他呢?”

神明輕聲問道。

沒有什麼東西回報但卻想要回報。

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道,“大概是我的一切吧。”

完蛋,說錯話了!

“一切啊。”

神明悠然歎息,不再言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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