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應！”顧雲聲看見來人，眸子裡的欣喜幾乎都要滿溢了出來。

應霜序對人安撫地笑了笑，指尖輕點，一道溫和的靈力被注入了顧雲聲的識海，他柔聲道:“靜心，我為你護法。”

顧雲聲順從地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安心的閉眼專心破境去了。

應霜序在顧雲聲周身設了一層隔音結界後才垂眸看向正驚魂未定站在一旁的發呆的空青。

他語氣淡淡道:“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對上應霜序那雙沉靜的眸子，空青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瞬間無處遁形，但他依舊強撐著，嘴硬道:“她擔心你，想見你，而我又恰巧能猜到你在這裡。”

可聽完空青的話，應霜序連眉頭都沒動一下，隻是眸光看起來有些涼。

空青心虛地避開對方的視線，欲言又止道:“你……”

對方挑了挑眉，回以一個疑惑的表情。

“你到底想做什麼？”問出這句話後，空青隻覺周身驟然一鬆。

他就這樣定定地凝視著對方，眼中帶著毫不退讓的堅定。

應霜序終於開口了，他目光微微從空青臉上移開，向來冷清的聲音頓了一下才道：“保住塵微境。”

“隻有這些？”空青顯然不相信對方此行的目的如此單純。

應霜序看著他，無奈地補充道:“……再彌補一些過去的遺憾。”

空青並不能確定對方口中的遺憾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意有所指的反問道:“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瞞著她嗎？”

“什麼？”應霜序下意識地應聲。

空青神色複雜地瞥了他一眼，“天道。”

應霜序的神色一時變得極為晦澀，那張素來清雋溫和的臉上也難得帶上了幾分輕嘲:“空青，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去做那種得不償失的事情的。”

“我知道，可是，”空青緊緊地盯著對方的眼睛，顫了顫唇艱難道：“……已經撐不住了。”

應霜序突然從唇邊溢出兩聲輕笑，可眼中卻毫無笑意，“空青，你想知道當初我為何不顧你的意願執意與你解契嗎？”

空青看著這樣的應霜序，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涼意，可它仍倔強的問道:“為何？”

應霜序看著對方仍然執迷不悟的麵容，極輕但又極為無情地說道:“你隻是一把劍。”

此話一出，空青瞬間呼吸一滯，不由得攥緊了掌心，眸心微顫，明明是冬日午後，陽光正足，明亮的光線透過林梢帶著微微的暖意，可卻莫名的刺得人眼睛發疼。

應霜序將對方的反應全都看在眼中，他知道這些話對於空青來說可能過於殘忍，但他遲疑片刻還是繼續道:“劍最重要的品質就是純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就算是天塌了也有我這個做主人的擋在前麵。”

“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空青瞪大眼睛狠狠地瞪著對方，一字一頓幾欲泣血。

“我知道，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可是在有些時候你隻是一把劍，也隻能是一把劍。”

看著應霜序平靜的神色，空青卻毫無阻礙的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的眼眶瞬間紅了。

可他越忍，眼淚越多，到了最後，就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接著一顆，沒有間斷的往下墜落，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於狼狽，隻好伸出手去胡亂地擦。

應霜序知道這些話很傷人，可他顯然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會是這樣，即使冷情如他，當下也有些愕然地想要去安慰對方。

可空青卻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避開應霜序的手，他淚眼朦朧地看著對方錯愕的表情，幾乎是泣不成聲的控訴道：“我跟了你整整八百七十七年，你卻連一個跟你一同赴死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我是你的劍，可是你卻罔顧我的意願，自以為是的替我做了決定，你以為你是誰？”

應霜序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他無奈地向前走了兩步，抬手幫對方擦了擦眼淚，放緩聲音安慰道:“抱歉，是我對不住你。”

可空青現在想聽的並不是這些，他揮開對方的手，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冷嘲的弧度：“清極，你對不住的可不止是我，你簡直是枉活了千歲，你最對不住的就是你自己！”

吼完這句話後，空青再也沒看這人一眼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顧雲聲的眉心。

場麵一時陷入沉默，隻剩應霜序一人無言地怔愣了片刻才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對不住自己又如何，他的前半生一直醉心修煉，忽略了身邊很多的人何事，其實那些人說得很對，他的前半生過得太過於順遂，即使是應家覆滅，修為儘失，有太玄護著自己，他也從未受過絲毫除修煉之外的苦，就連之後一路飛升也算是極儘順利。

可是命運不可能一直眷顧著某一個人，畢竟就連此方世界所謂的氣運之女也逃不過既定的命運不是嗎？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可是縱觀兩世，他縱然驚覺人生充滿遺憾，可是回首千年，最讓他遺憾的卻不過隻是一個人而已。

他窺不見未來的命運，也不知道最終的結局是否圓滿，但是他的心告訴自己，要一直堅定下去。

他心愛的人並沒有像前世那般孤獨地死在漫天風雪中，她就在自己的眼前，他該知足的不是嗎？

空青雖然縮在顧雲聲的識海中，可是他也能隱約感受到應霜序那灼灼的目光，他即使看不懂對方，但是依舊會為這過於濃烈的情感感到驚心。

空青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於是隻得從顧雲聲的識海中出來。

“喂，你是不是要做一些對不住她的事了？”空青滿臉的不爽。

應霜序意外地看了突然出現的空青一眼，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靜默良久後微微歎了口氣，艱澀地開口：“我好像已經對不住雲聲了。”

空青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人不會輕易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這段時間到底來這裡做什麼了？”

“沒做什麼，隻是偶然發現了一點有趣的事情，想來這裡驗證一下。”

空青譏諷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什麼事需要咱們清極道君親自驗證？”

對於空青的態度應霜序毫不在意，隻是抬眸好脾氣地反問道：“想知道嗎？”

“我要是想知道你就願意告訴我？”空青滿臉寫著不相信。

可應霜序卻平靜地點頭。

空青仍有些心有餘悸，但最終還是架不住好奇心作祟，他狐疑道：“你先說說看。”

應霜序沉默片刻，忽然輕嗤一聲，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冷意，“我在天梯上感知到了師尊的氣息。”

空青眉心一跳，心裡無端騰起一股異樣之感：“太玄？”

對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答非所問道：“這裡是唯一 一個保留了師尊氣息的地方。”

“那你可有什麼發現？”空青此刻也顧不得跟對方賭氣，趕緊追問道。

“找到了一些痕跡。”

空青心念一動，遲疑半晌，才斟字酌句地問道：“又是那群人？”

“誰知道呢。”應霜序語氣淡淡，帶了點懶散與嘲弄的意味，眼底的冷意幾乎凝為實質，令空青下意識脊背發涼。

“那你打算怎麼做?”空青已經開始在心底開始為那群異人默哀。

應霜序這次沒有再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便沉默地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