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閒庭沒說什麼,喬棣棠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本想趁著顧閒庭不在時探一探誠王的口,沒料到他竟提前回來了。
若此刻就放棄的話,又有些不甘心。
她已經在寺中住了四日,若是再住下去難免被人猜疑,泰平伯府的人怕是也會擔心她跑了。等到回了京城,她和誠王再想見麵就難了,她去查誠王的話也會難上加難。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她總得確認誠王究竟是不是她想找的人。
她緩了緩心神,故作鎮定,笑著說:“王爺在雲城待了多久?那裡風景極好,您有沒有去遊鏡湖,爬青山?”
顧閒庭原本已經挪開目光,聽到這話,突然轉頭看向了喬棣棠。
察覺到顧閒庭探究的眼神,喬棣棠那原本平複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她仔細想想,她剛剛那番話就是一句尋常的話,不算是特彆刻意。
難不成顧閒庭已經從隻言片語中猜到了她的意圖?
喬棣棠的指甲都快要嵌進了肉裡。
誠王:“沒待太久,鏡湖倒是去過,青山沒來得及爬。”
喬棣棠的目光立即看向誠王。
沒待太久又是多久。
顧閒庭的目光一直看著她,她根本沒法繼續追問。
昨日誠王問她在京城住的可還習慣,今日她問誠王在雲城的情況,不算太過惹人懷疑。可若她問得太過細致,難免讓人懷疑她的用意。
那位出身王侯的公子哥一直想要隱藏身份,若誠王真的是她要找的人,一旦誠王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一定不會告訴她實話,而且,她勢單力薄,怕是會遭殃。
喬棣棠還沒想好接下來要問什麼問題,隻聽顧閒庭道:“喬姑娘去過青山?”
喬棣棠沒料到顧閒庭會有此一問。
誠王也沒料到。顧閒庭一向少言寡語,尤其是在姑娘麵前。從小到大他主動跟姑娘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他卻屢次詢問喬姑娘。
前幾日他便覺得好友對喬姑娘不一般,果然今日他又開始關心喬姑娘了。
喬棣棠:“我自小在雲城長大,自然是去過的。”
雖然她覺得顧閒庭似乎一直對她格外關注,但顧閒庭那日救了她。一碼事歸一碼事,她心中對顧閒庭十分感激。
顧閒庭卻像是隨口一問,問完就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誠王看看喬棣棠,又看看顧閒庭,似是想到了什麼,笑著說:“子隨也去過雲城,你們應該有話說。”
喬棣棠禮貌地笑了笑。
“顧大人應該是去查案子的,怕是沒有時間去遊玩。”
原以為按照顧閒庭的性子應該不會接這句話,沒想到他卻看著喬棣棠的眼睛說道:“我去過青山,那裡確實很美。”
喬棣棠覺得他話中有話,卻又聽不出來什麼,她思慮片刻,始終沒有答案,於是笑了笑,道:“嗯,的確很美。”
顧閒庭太敏銳了,喬棣棠沒法再問下去,她又跟誠王閒聊了幾句便回去了。
待喬棣棠離開,顧閒庭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果子和野菜,正色道:“王爺應該看出來喬姑娘是故意來尋您的吧?”
誠王:“看出來了。”
顧閒庭:“泰平伯夫人當年將女兒帶走,態度決絕,後來沒再回過京城。如今她的女兒卻突然回京城了,怕是目的不簡單。”
常年在刑部,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喬棣棠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總覺得她身上有股濃濃的違和感,所以這幾日他去查了查她的事情。
來到京城之後她並沒有直接回泰平伯府,而是去了齊家,視察齊家在京城的生意。期間她一直在查喬家的事情,同時也在打聽誠王的行蹤。直到在孫記酒樓和喬二姑娘發生了衝突她才回了伯爵府。
經過調查,他發現泰平伯夫人和喬大姑娘自從當年離開京城,就沒回來過。如今突然回來,讓人很難不懷疑她的目的。
誠王沒有順著顧閒庭的話問下去,他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你可知父皇有意降世家的爵位?”
顧閒庭:“略有耳聞。”
北慕建國多年,爵位泛濫,朝廷每年的開支和劃地很多。有許多勳爵人家受到了祖宗的蒙蔭得到了爵位,事實上本人並沒有什麼本事。基於此,皇上開始清理爵位。十多年前皇上便做過此事,阻力頗多,但效果甚佳,如今皇上又想行此事了。
誠王:“父皇剛登基之時便有意降了老泰平伯的爵位,看在尉遲將軍的麵子上沒有降。泰平伯為官資質平平,十多年來沒有任何建樹,如今父皇便又動了這個心思。泰平伯得知此事後多方活動,試圖保住爵位。多年前泰平伯靠的是妻子,如今怕是想靠女兒了。”
顧閒庭:“喬姑娘便是因為這個緣由來了京城?”
誠王:“正是如此。你可知泰平伯為她安排了什麼樣的親事?”
見顧閒庭不知此事,誠王低聲說出來一個名字。
饒是淡定如顧閒庭也有幾分驚訝。
誠王:“我估摸著她是知道了此事才開始為自己想出路的。”
說著,他輕歎一聲,繼續道:“泰平伯也真是個糊塗人,這麼如花似玉的女兒他也舍得。她一個年華正好的小姑娘卻要嫁給那樣一個人,多麼可惜。看在老將軍的麵子上,本王不介意給她借一借勢。”
顧閒庭頓了頓,道:“王爺仁厚,是微臣狹隘了。”
他知道老將軍曾有恩於誠王殿下,所以沒多說什麼。
不過,他心中卻並非如此想。
泰平伯和泰平伯夫人和離一事他略有耳聞。當年靠老將軍保住了爵位,後來泰平伯夫人決絕和離,皇上應允了此事。同時,泰平伯夫人還求皇上允許她和女兒婚嫁自由。
泰平伯喜歡攀附權貴,想要通過女兒保住爵位,這等行徑十分可恥。但喬姑娘完全可以拒絕,不來京城蹚渾水。她既然主動來到了京城,就說明默認了要利用泰平伯府的權勢地位來尋一門親事。再看她對誠王的態度,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由此可見,喬姑娘並不滿足於商戶的生活,她本身也是希望嫁入高門大戶的。結果泰平伯為她安排的人並非她滿意之人,所以她如今主動為自己找夫婿。
老將軍是多麼光明磊落忠君護國之人,他的後輩卻打著祭奠他的名義來接近誠王,這喬家人的血都是涼的。
顧閒庭嘴角扯出來一抹冷笑。
第二日下午,得知顧閒庭離開,喬棣棠又去了誠王的院子裡,這一次她帶了一些茶葉。
喬棣棠:“昨日見王爺愛喝茶,臣女便拿了些自己常喝的茶葉,王爺不如試一試?”
誠王打開茶葉聞了聞,讚道:“好茶!”
等茶水泡出來,誠王輕抿一口,繼續讚道:“味道著實不錯,喬姑娘是從哪裡買來的?”
喬棣棠抬起頭看向誠王,用儘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是在蘇家買的。”
誠王:“蘇家?”
喬棣棠:“雲城的蘇家。”
誠王:“原來是這個蘇家,本王記得蘇家在京城也有鋪子?”
喬棣棠:“對。”
誠王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到喬棣棠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她心中十分失望。想到一點,她再次開口:“王爺不知道雲城蘇家嗎?”
誠王仔細想了想,道:“本王不知道。”
不知道……誠王竟然說他不知道!喬棣棠覺得奇怪極了。
不管誠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之前誠王分明讓蘇老爺入過王府,這說明他們二人是認識的,此刻他怎會說不知道呢?
難不成誠王在刻意隱瞞?
思量片刻,喬棣棠佯裝沒猜到誠王的心思,驚訝地說道:“您竟然不認識蘇老爺?這和蘇老爺說的不一樣呀。”
誠王來了一絲興趣,問:“哦?那位蘇老爺怎麼說的?”
喬棣棠:“去年蘇老爺從京城回到雲城,逢人便說在京城的時候去過王爺府中,我還以為他和王爺很熟呢,原來他在說大話啊。”
說話時,喬棣棠一直盯著誠王看,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絲端倪。
誠王皺了皺眉,他的確想不起來自己認識此人。
這時,站在一旁的管事插了一句嘴:“王爺,去年的確有這麼一個人去過咱們府中,您還見他了。”
誠王驚訝地問:“哦?”
管事:“就是那個帶了許多茶葉來府中的蘇老爺,您將他請進府中,問了他一些問題,結果他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一說這事兒誠王終於想起來了。
“是他啊!那位蘇老爺甚是膽小,本王不過隨口問了幾個問題他便嚇得臉色蒼白。”
喬棣棠有些詫異。蘇老爺雖不是什麼大膽之人但絕非膽小之輩,他混跡商場多年,是個老油條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是見了誠王,肯定十分興奮才對,怎會害怕?
誠王口中的蘇老爺與她認識的蘇老爺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說起來,蘇老爺去年就見了誠王,按照他的性子定要逢人就說的,可他卻幾乎沒說過,若非她此次特意去查,仍不知蘇老爺曾見過誠王。
可見這裡麵的確有些問題。
她很好奇誠王究竟問了他什麼問題把他嚇成那個樣子,又或者,誠王在撒謊。
就在這時,已經離開的顧閒庭去而複返。
喬棣棠暗道自己運氣太差,眼底有幾分慌亂。
沒曾想今日顧閒庭朝著誠王行了禮後,去屋裡拿了東西便離開了,全程沒有多看她一眼。
看著顧閒庭的背影,喬棣棠鬆了一口氣。
誠王瞥了她一眼,笑著說:“子隨此次並非與本王一樣來遊山玩水的,他是來查案子的,有要務在身,喬姑娘莫要介意。”
喬棣棠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她沒深究,笑著說道:“顧大人破案經驗足,又儘職儘責,是百姓之福。”
誠王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驕傲地說道:“可不是麼,子隨打小就對案子感興趣,這天底下就沒有子隨破不了的案子。”
喬棣棠心中微微一動。
誠王無意繼續說刑部的案子,他端起茶水輕抿一口,突然問:“喬姑娘與蘇家人關係很好嗎?”
喬棣棠的思緒頓時被拉了回來,她抬眸看向坐在對麵的誠王。
誠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他是隨口一問還是認識羅幕?
誠王會是那個富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