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頭頂響了起來:“姑娘,你還要抱多久?”
喬棣棠抬眸看向男子。
男人要比她高一個頭左右,她需仰頭才能看清男子的麵容。男子長得極為英俊,正是她剛剛見到的誠王殿下。近看,那一雙眼睛如一汪寒潭,深不見底,像是要將人深深地吸進去。
喬棣棠感覺自己的心不受控地加速跳動了幾下。
在想到麵前之人極有可能是那位去江南的富商時,她的心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抱著眼前的男子,連忙鬆開了手,退後一步,道:“抱歉。”
雖然過程和想象中有些許出入,好在最終還是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喬棣棠穩了穩心神,臉上擠出來一絲笑容:“多謝公子出手相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感激不儘,定會送上厚禮相報。”
她的聲音本就有著江南的韻味,說話時又故意放輕了聲音,帶了幾分軟糯的聲調,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男子卻十分冷淡地拒絕:“不必。”
這時,一個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
“嘖嘖,英雄救美啊!”隨著聲音響起,男子的麵容出現在了喬棣棠的眼前。
男子繼續說著調侃的話:“子隨,人家姑娘剛剛死裡逃生,你不好好安慰一下,也太——”
話未說完,男子就看清了被顧閒庭救的美人是誰,頓時聲調一變,道:“喬姑娘。”
喬棣棠非常意外,這男子竟然知道她是誰?他又是何人?
她仔細打量了一眼後來出現的男子,男子同樣一襲玄色的錦衣,長相十分英俊,氣質卻和剛剛那名男子完全不同。
她又看了一眼救她的男子。
兩個人一個像冰塊,一個像流水。
世人皆說誠王是個多情又肆意的性子,不關心國事隻愛風花雪月之事。若按照世人的眼光來看,後者才更像是誠王殿下。
在見到後者時,前者微微後退了一步,落於男子半步的位置。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自己認錯人了,怕是後出現的這名男子才是誠王殿下。
那日誠王也在孫記酒樓,他定是見過自己的,所以此刻能認出來她。
喬棣棠迅速整理完思緒,臉上適時地露出來驚訝地神色:“這位公子竟認識我,請問您是?”
這時青兒跑了過來,著急地道:“姑娘,您沒事吧?剛剛有沒有摔到,有沒有被東西砸到?”
青兒越說難著急,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
她剛剛去一樓告知大家可以離開了。按照姑娘的吩咐,她沒有立即出來,而是等了一會兒。沒想到剛出來就看到樓梯的扶手壞了,接著便是扶手墜地。她聽到大家的議論聲方知姑娘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嚇得趕緊跑了過來。
喬棣棠:“我沒事,幸得這位公子相救。”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誠王身側的男子。
青兒頓時鬆了一口氣,一邊哭一邊對顧閒庭道謝:“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顧閒庭沒什麼反應。
誠王笑著說:“不用謝,舉手之勞罷了。”
青兒看看說話的男子,又看看姑娘的救命恩人,最後看向了他們家姑娘。這裡怎麼出現了兩位貴公子,這二人究竟誰才是誠王殿下?
喬棣棠的目光落在了誠王身上。
誠王:“喬姑娘昨日不還派婢女去過我府上嗎?”
喬棣棠眼底流露出來一絲驚訝之色:“您難道是誠——”
話未說完就被誠王打斷了。
“對,我就是成家六少爺。”
喬棣棠看出來誠王隱瞞身份之意,立即道:“見過成公子。”
說完,福了福身,
青兒連忙退到了喬棣棠身後,跟著行禮。
這時,掌櫃的朝著這邊走來,他看也未看誠王和顧閒庭,一雙眼睛瞪著喬棣棠,怒斥:“這位姑娘,你是商戶,我好心好意收留你,讓你暫住片刻,沒想到你竟然報複我們,將我們驛站的樓梯弄壞了!”
這事兒本應是驛站的責任。
掌櫃的怕喬棣棠找自己的麻煩,又不想出錢修樓梯,故而先過來找她麻煩了。
喬棣棠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她跟在父親身邊做生意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如掌櫃的這般無恥的小人倒也不算少。
沒等喬棣棠開口,誠王便率先說道:“驛站的樓梯多年沒修過了吧?如今壞了,差點摔傷人,你不僅不向這位姑娘賠禮道歉,竟然還倒打一耙,將此事推到這位姑娘身上。這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聽到這番話,喬棣棠立即轉變了想法,從袖中拿出來帕子擦了擦眼淚,低聲抽泣起來。
世人皆說誠王殿下最是憐香惜玉,喜歡柔弱的女子,所以她才想過要假裝摔倒吸引他的注意力。此刻她若是過於強勢解決了此事,說不定會起到反作用。
顧閒庭瞥了喬棣棠一眼,朝著樓梯走去。
見喬棣棠哭了,誠王更加生氣,怒斥:“還不趕緊跟這位姑娘道歉!”
掌櫃的當然知道是自己的責任,也知道差點摔傷人,見對方隻是商戶,人又少,所以打算訛她一筆,沒想到竟然有人站出來打抱不平。
“這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人是何身份?”
眼前這位公子雖然長相英俊氣度不凡,可他瞧著不像是為官之人,不如先探探底再決定。
誠王被眼前這個厚顏無恥的小人氣笑了。
“你是根據身份的高低來判斷對錯嗎?身份低的就一定有錯,身份高的人就一定是對的?”
聞言,喬棣棠看向誠王。
這位誠王殿下雖然花心,但卻不失為一個好人。
這與欺騙了羅幕的那位富商不太一樣。不過,這隻是一件小事,不能單從這一點來排除。
掌櫃的忙弓著腰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不知您的身份,不知該如何稱呼。”
誠王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看向了在查探樓梯的顧閒庭:“刑部的!”
一旁的護衛也拿出來一個刑部的令牌。
竟……竟然是刑部的。
掌櫃的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額頭上也漸漸滲出來一層汗。
喬棣棠看了一眼令牌,心中有幾分好奇。誠王殿下被皇上安排去了禮部,他若是有令牌的話也當是禮部的才對。
至於刑部……
喬棣棠看向了去查探樓梯的男子。
男子此刻正認真地檢查著樓梯,先是看了看扶手的邊緣,又去查看了略微有些搖晃的樓梯。認認真真,有條不紊,不慌不忙。
五官硬朗,側臉輪廓清晰。夕陽斜斜的照射進來,他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光。
顧閒庭很快就查完了扶手和樓梯,他拿出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灰塵。
那一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
突然,他感覺到一道目光,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喬棣棠迅速垂了眸。
顧閒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朝著誠王這邊走來。
誠王:“結果如何?”
顧閒庭先朝著誠王行禮,方道:“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正如大人所料,樓梯之所以會壞是因為年久失修。”
誠王看向掌櫃的。
掌櫃的嚇得跪在地上求饒:“求大人饒命!小的不是故意冤枉這位姑娘的,實則是這位姑娘是商戶卻處心積慮地住在了驛站。而剛剛夥計說這位姑娘碰過扶手,樓梯又恰好在這時壞了,小的才誤會姑娘的。”
喬棣棠瞥了青兒一眼,隨後又拿起來帕子,哭得更傷心了。
青兒領會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小聲道:“分明是掌櫃的笑臉將我們迎進來的,我們隻說休息一個時辰,掌櫃的卻說任由我們住,隻要付三倍的住宿費就好。你剛剛收了我們十兩銀子,如今倒成了我們的不對了。”
聞言,誠王懶得再跟這個掌櫃的扯皮,一腳踢開了他。
“此事本就是你不對,你竟然還在尋這位姑娘的不是。你必須對這位姑娘賠禮道歉!”
立即有人上前將掌櫃的押住了。
掌櫃的知道自己今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見大勢已去,連忙跟喬棣棠道歉。
若按照喬棣棠的脾氣,定要對掌櫃的懲治一番,如今卻不能如此。
她拿開帕子,抽咽了幾聲,甕聲甕氣地說道:“也不怪你,你定也沒想到眼下的情形,都怪我自己倒黴罷了。”
喬棣棠端的是一副通情達理的大家閨秀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博人好感。
誠王:“喬姑娘真是好脾氣,這等刁民委實配不上喬姑娘的善良。”
喬棣棠:“出門在外,混一口飯吃罷了,大家都不容易。”
這番話顯得她十分大度,又體諒旁人的不易,更是讓誠王高看一眼。誠王覺得眼前這位喬大姑娘善良又柔弱。
這時,顧閒庭突然冷不丁地開口了:“喬姑娘的意思是要放過這個掌櫃的,不打算追究他的責任?”
那日在孫記酒樓時這位姑娘可是厲害得很,今日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喬棣棠頓時語塞。
她抬眸看向顧閒庭,隻見顧閒庭正用那一雙深邃的黑眸盯著她看。
她怎麼覺得顧閒庭有幾分針對的意思?
這好像是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麵,她剛剛沒做什麼事,也沒多說什麼話。
原本熱情回應的誠王此刻也突然不出聲了。
喬棣棠抬眸看到了誠王的臉色,斟酌了一下,緩緩說道:“我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又是個小女子,是否要追究掌櫃的責任是刑部大人的職責,我都聽大人的。”
說話間還不忘用那雙漂亮動人的眼睛看向誠王。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配上紅通通泛著水光的眼睛,看起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顧閒庭皺了皺眉。
這姑娘當真是有兩副麵孔,誠王不在時是一副,在誠王麵前又是另外一副。
倒是像極了她的父親泰平伯。
為官庸碌,最喜攀附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