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棄站在銀瀉如水的月光下,他沒有著急進去,而是低垂著眉眼靜靜地站著,最終攥緊修長白皙的手指,挪開步履。
可真當推開那扇門時,那隻持劍殺敵都沉穩不苟的手,卻有一絲控製不住的顫抖。
楚棄沉著臉,抿緊唇瓣,纖長的睫羽掀開,看到坐在喜榻的姑娘時,他漆黑晦暗的眼眸才亮起點點星光。
隨即又掐緊掌心,強逼著理智回籠,楚棄眉目冷靜的拿過放在漆盤的玉如意,穩步朝著那人走過去。
玉如意停在喜帕,卻遲遲沒有揭開。
時卿頂著沉重的鳳冠,略略有點不耐煩,疑惑的出聲道:“將軍?”
時卿感覺到麵前站著的人突然長舒出一口氣,然後低低的笑起來。
過分悅耳的低笑,沉沉的聲線落在耳裡,微微發蘇。
楚棄從來沒有這麼明顯的表露過情緒,以至於引得時卿更疑惑了。
她抬起手想要自己把紅蓋頭揭下來,楚棄卻一手握住她皓白的手腕,先一步挑開喜帕,眉眼彎彎的看向她。
麵前的人眉眼微垂,眼裡落進溫柔的燭光,漂亮得像琉璃,又像夜空裡的星子。
窮儘溫山軟水,都不及他眉眼間的半分溫柔熱意。
時卿看著他唇邊的微笑,一時間都沒了反應。
直到楚棄在她身前半跪下,伸手撫過她的臉龐,掌心裡傳來熨燙的溫溫暖意,讓時卿也忍不住低眸溫柔的看向他,軟聲問:“將軍這是怎麼了?”
楚棄搖了搖頭,沒有出聲,望著她的眼神始終如同注視珍寶,無比珍視。
好半晌,楚棄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道:“高興。”
時卿笑眯眯的問:“與我成親,將軍很開心嗎?”
“嗯。”
楚棄毫不猶豫的應聲,唇邊是抑製不住的揚弧度。他的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喜悅,看去是真的歡喜。
時卿的指尖沿著他的眉心、鼻梁緩緩滑下,乖巧地摟住楚棄的脖頸,低下頭主動去吻他。柔軟的唇瓣相貼,溫熱纏綿的唇齒糾纏,溫情如同春湖潮浪,席卷翻湧,帶著幾乎能融化人的溫柔。
楚棄將人一把抱榻,覆身而,精致好看的臉卻埋在時卿的頸窩裡,微微發燙,氣息裡夾雜著的酒意醉人,“卿卿……”
“嗯?”
時卿迷糊的睜開眼睛,隻見楚棄抬起臉,偏頭吻了吻她的掌心,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掌心下,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楚棄溫情的眼眸在這一瞬間澄明純粹,聲音卻低低的,帶著與平日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疏離,完全不同的乞憐,“無論你做什麼,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楚棄常年行軍。
他已經習慣了軟甲加身,哪怕休憩也不會脫下,睡眠很淺,警惕如狼。
可就在這場轟動京畿的婚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想要借機報複他,楚棄派人嚴守住了將軍府,隻是為了維持住大婚的秩序,而不是保護他。
他一身喜袍,裡麵卻未著軟甲。
若是她不願,不想與他成親,派人來殺他,楚棄也認了。
死在這樣熱鬨的婚宴,滿目都是一片喜慶的豔紅,染鮮血倒下的時候,或許……或許他就不會那麼不甘了。
在他,最接近幸福的時候,戛然而止,也算圓滿散場。